“我們是站在一邊的,都希望能夠成全封公子和樊小姐,”奚華安扳倒了高大個,一腳踩在了高大個的胸口,浮龍雕柄劍尖指向了高大個的咽喉,“所以,我們本不應該兵刃相見的,此刻便帶我二人去見封臻,你自會明白一切。”
海邊的沙灘上有一座小木屋,造型簡單樸素,雖然已是夜晚但依然沒有亮燈,看來他們所要找的人並非是久住於這座小木屋之中。順著小木屋屋檐下的牛角燈看向海面,有一艘華麗的大船泊在岸邊,船上掛滿了燈籠,五顏六色,絢麗唯美。
“好漂亮!”九娘抓緊了奚華安的手,擡頭看向了他的雙眸,正好對上了他的目光,二人相視一笑,目光中說不出的柔情蜜意。
能和心愛之人牽手到海邊,踩在鬆軟的小沙灘上,置身於唯美的夜景之中……
儘管,這樣的美景,並非是爲他們二人而搭設,但那種難以言表的幸福,還是不自覺地在他們二人心中盪漾開來。
踏上甲板,才發現真正的美景並非止於遠觀,而更在於近看。燈籠上的畫也看得更清楚了,每一個燈籠上的畫面都是一模一樣的,女子笑靨如花,玉指輕輕撫著琴絃,彷彿已經有動聽的旋律從畫面中流瀉而出……
“封某等二位許久了?!?
一名身著月白色錦衫的男子從裡艙中走出來,指尖隱約可見一點墨痕,大概是匆匆忙忙從裡艙出來時染上的。
九娘心中一聲冷笑,他們二人的突然到訪於封臻而言絕對是突如其來的,根本就談不上什麼“等了許久”一說。她緊緊地盯著封臻的眸子,年輕的瞳孔帶著一絲滄桑之感,那是一種死而復生的氣息,殘存著希望。
奚華安想要靠近封臻,不想卻被高大個迅速擋住,高大個對封臻說道:“主人,這兩個人說是樊小姐派來的,不過屬下認爲——”
“不,”封臻揚起了手,阻止了高大個繼續說下去,繼而對奚華安和九娘笑了笑,“二位既然是小珂請來的,那麼就請裡面坐?!?
這裡艙乍一看挺小的,不想裡面卻也挺寬敞的。各樣的家居用品倒也齊全,分明就是一個海上版的宅子,或者說……更像是爲新娘子準備的新房。
“封公子真用心!”九娘不禁感嘆道,“只可惜這一時半會兒,樊小姐也來不了這裡,看不到你爲她準備的這些?!?
高大個、小販和那個小廝都退了下去,封臻輕聲笑著搖了搖頭,示意二位坐下聊。
“這酒壺裡的酒是我才倒進去的,雖談不上是什麼佳釀,但味道也還不錯?!?
九娘和奚華安道了謝,但並沒去品嚐,儘管讓人覺得不太禮貌,但是這是行走江湖多年養成的習慣,不會隨意吃喝來歷不明的食物。好在封臻倒也沒有在意,反是很理解他們這樣的行爲。
他笑道:“不知小珂託二位過來可是問我爲何還不去接她?”
聞言,九娘拉住了正要作答的奚華安,略一沉思??磥矸庹閬K不知道樊珂懷疑起三年前那封信的事情。那麼有些話,恐怕就不能問了……
“那封公子可否告知這其中的緣由呢?”
封臻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說道:“其實那晚我派高大個前去接小珂,不想卻被梅兒姑娘誤會了。聽說,又正巧碰上了愛管事的路人,才破壞了我的計劃?!?
奚華安問道:“既然你派高大個去,那麼證明即
便是梅兒也該認識高大個的,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封臻又道:“我與小珂約定以紅燈籠爲信號,若是梅兒買下了燈籠,那麼便證明小珂已經準備好了,躲在街巷裡的高大個便可以隨梅兒去接小珂了。誰料到梅兒竟會演這麼一出呢!”
奚華安說道:“樊小姐與我們說,梅兒並非是她的心腹丫頭?!?
封臻道:“不錯,梅兒是後來樊老爺派去服侍小珂的,她原來的心腹丫頭是喜兒,半年前我們之間傳遞信息都是考得喜兒。可是,後來就變成了梅兒!”
若是照這麼說來,那麼梅兒就是整個事件坎坷波折的癥結所在,九娘若有所思道:“若那個人真的是梅兒,便不可能阻攔你們相見,更不會阻攔你在在一起;若那個人不是梅兒——”
“不可能,”奚華安斬釘截鐵地說,“我想,一定是你們的事情被老爺發現了,梅兒出於自保,纔不得已進行了阻攔。亦或者是,爲了保全樊小姐!”
等等……
奚華安突然看向了九娘,炯炯有神的目光倒把正在平靜思索的九娘嚇了一跳,九娘試圖從他的目光之中讀懂一些什麼。
如果說梅兒要阻止他們最終在一起,那麼一定是知道了什麼秘密。
而這個秘密,或許就是三年前交到了樊老爺手中那封信裡的內容!
裡艙忽然安靜下來,三個人沒有再交談什麼,而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各自沉思著一直浮現在心中的那個問題。
半響,封臻突然說道:“請二位替我轉達小珂,五日後的婚宴上,我會帶她走?!?
在鎮子上的日子怎麼都比在水上的日子好過,能吃到新新鮮鮮的飯菜,是蘇小墨覺得最愉快的事了。她坐在“青鸞園”的假山上,一隻手拿著根烤得油香滑膩的雞腿,一隻手握著酒葫蘆。
“我說傻子,怎麼你就跟要成仙似的,好不容易上個岸,見好吃的也不吃,見好喝的也不喝,”蘇小墨張大了嘴撕下一片雞肉,爽爽得咀嚼一番,邊吃邊看著一旁幹吹風的房文風,“我看你啊,就跟那山上的道士一樣,要成仙了!”
“嘿,道士都還得吃肉呢!”房文風撇過頭來看了她兩眼,那模樣整個就跟一苦瓜似的,“我說小墨你怎麼就這麼沉得住氣,華安和九娘他們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你就一點都不著急嗎?”
蘇小墨撕肉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眼神也沒有剛纔那麼靈動了,輕聲說道:“他們不回來纔好呢……”
“你說啥?”房文風驚訝地盯著蘇小墨,生怕是自己給聽錯了,“你不希望他們回來了?”
看到房文風的表情有些異常,蘇小墨趕忙笑了笑,又撕下了一片雞肉,含糊道:“沒啥,傻子你聽錯了,我是說他們快回來纔好呢!”
既然蘇小墨已經這樣解釋了,房文風也不好再盤問下去,但小墨這一久的感覺確實也讓房文風覺得有些怪異,遂道:“小墨,問你一件事情,你可要如實回答我,可好?”
他問話的樣子可嚴肅了,倒是把正開開心心喝酒吃肉的蘇小墨嚇了一跳。突然這麼鄭重其事,真不曉得這廝葫蘆裡又要賣什麼藥,她只覺得心裡浮起一絲不悅,渾身有些不自在。
房文風看蘇小墨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不作聲,只好笑笑道:“若你不願意說,也沒關係,我不問就是了?!?
“你是想問當
日在菩提谷的時候,菩提琴師和我說了什麼是嗎?”
蘇小墨一語中的,正問到了房文風的心坎上,令他不禁一顫。
“傻子,我知道,自從菩提谷出來以後,你就覺得我變了,”蘇小墨將酒葫蘆的塞子塞好,一把扔到了房文風的懷裡,“今天我難得高興,準你喝點酒!”
“明明知道我病入膏肓,還讓我喝酒,豈不是把我朝死路上推麼?”房文風話雖這樣說,但手指可不停歇,兩三下把酒葫蘆塞子拔了,就往嘴裡倒酒。本以爲會美酒入口,不想倒了半天,卻只倒出了一兩滴。
蘇小墨看得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傻子,你還真以爲有酒?。 ?
房文風不禁失笑,並沒有生氣,反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原來小墨你還捨不得我死,真好……”
“傻子,你今天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一會兒挺難過的,一會兒又挺開心的……”
蘇小墨望著房文風閃爍的眼神,覺得他的言辭也很閃爍,總覺得聽著那麼地彆扭,但是又說不出來哪裡彆扭。難不成……他發現了!
“小墨!”
“嗯?”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了什麼真相令你很失望,一定不要手下留情!”
“傻子你今天真奇怪,”蘇小墨訕訕地笑了笑,啃完了手裡最後的一點雞肉,跳到了假山下面,仰頭看著他,“嘿,還別說,你這個模樣倒是有那麼點帥的意思呢!”
“你別誇我,我命薄受不起?!?
房文風的語氣很沉重,聽起來並不像是尋常那樣和蘇小墨在開玩笑,他也從假山上跳下來,落到了蘇小墨的旁邊,低聲道:“這都兩日了,離樊小姐的婚禮只有三天了,也不知道華安他們找沒找到封臻。”
“也許找到了,只不過又遇到了新的麻煩……”
又是那片樹林子,穿過沙灘就到了。
一個瘦小的身影穿梭在樹林子裡,儘管在努力壓低聲音卻還是難以避免這林風掃過衣襬的聲音。或許尋常人是很難以察覺,但對於九娘和奚華安而言,這一點聲音已經足夠他們半步不離地跟著他……
“我早說過了,這傢伙定不是和封臻一夥兒的?!本艐恼Z氣中帶著一點埋怨的意思,對奚華安輕聲道:“當時看高大哥和小販的模樣,並不像是認識這個小廝?!?
“那照你的意思,那幅畫本不是該這個小廝來?。俊鞭扇A安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們已經跟著那個小廝兩日了,但那個小廝一直沒有停下步伐。
從海上船屋到鎮子裡,又從鎮子裡到海上船屋,這樣奔走了兩日,那小廝到過許多地方。
去繡坊付過銀子,但並沒有和任何人過多交談;去錢莊取過銀兩,但那是在到繡坊付過錢之後;去酒樓買過兩罐子酒……
等等,他們當時跟丟了就是在酒樓的時候!
那小廝拿著從錢莊取出來的錢進了酒樓,並沒有從正門出來,奚華安猜測可能是從後門出來的,但終究都是猜測而已。再次找到那小廝,便是在巷子的拐角處了,奚華安和九娘早就蹲在房檐上等著那小廝,這才又跟上。
“兩天之後,他再朝海上船屋的方向走,定然還是爲了那幅畫!”九娘拉著奚華安,一面追著那小廝,一面又說道:“而手裡拿兩罐子酒,應該就是用以和封臻交換畫作的籌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