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一日的早朝過后,欒羽就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見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來打擾,門窗都讓人用黑布遮了起來,一絲的光亮都到不了屋子里。
在這樣的情境中,欒羽待了兩天兩夜,一手握著指環(huán),一手握著發(fā)簪,這她最珍貴的寶貝,也是她此時此刻的寄托。
已經(jīng)熟悉了黑暗,但是在光明中走的時間長了,似乎不想再回到過去了。蜷縮著身體躺在床上,睜大了雙眸卻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樣,掙扎著卻是逃不出來。
欒羽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樣,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另她恐懼,突然之間感覺從心底發(fā)慌。
“難道,我也會放不下這權(quán)力嗎?”躺平了身體,藍(lán)色的眸子里閃爍著光芒,手握生殺大權(quán),殘暴時,眾人顫栗。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血流千里。人們都說男人對于權(quán)力有著骨子里的狂熱,可是有的時候,女人的這份狂熱并不會遜色于男人。曾經(jīng)她也想過,這些權(quán)力,這些榮華,她真的會放下。可是,當(dāng)真正擁有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灑脫。
她想要漠視這一份高高在上,可是靈魂深處卻是有著一份對權(quán)力的偏執(zhí),內(nèi)心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她:握緊你手中的權(quán)力,成為這人上人,便不會再有人欺辱你了。
像是蠱惑,她想要拒絕,可是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心態(tài),自己的行為仍然在被這一份蠱惑慢慢的改變著。
門外,北辰銘幾人像是守衛(wèi)一樣站著。
“木爺爺。”北辰銘側(cè)眸看著老人,臉上浮現(xiàn)一抹擔(dān)憂,“嫂子她……”
“有點麻煩。”沉木皺著眉頭。苦澀的扯起嘴角,“我雖然是她的爺爺,但是這個孩子是聽不進去我的話的。”
“可是哥沒在啊。”北辰銘也苦澀的一笑,“難道我們就這樣等著嗎?”
“羽姑娘應(yīng)該是遇到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了。”李墨輕聲說道,他一開口就遭受了眾人的白眼。
“這還用你說么,我們都看出來了。”子夜撇撇嘴。一副你是白癡的模樣。
李墨尷尬的摸摸鼻子,“我不是那個意思。難道你們沒有感覺羽姑娘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嗎?”
“不一樣?”子夜和北辰銘都是一愣。
“是不太一樣了。”沉木沉聲說道,眸子里露出思索的情緒,“變的越來越像一個皇帝了。”
“那不是很好么?”子夜疑惑的問道,有什么問題?為什么他們看起來都是一副擔(dān)憂的模樣。
“也好,也不好。”沉木說道,“小羽兒,我猜測她和銘小子當(dāng)初是差不多的情況。”
“什么!”三人的身體都是一顫,眸子里染上了濃濃的震驚,和北辰銘一樣。就是說,她的體內(nèi)也存在著兩個靈魂!
“只是我的猜測而已。救下小羽兒的時候,莫裳,還沒有完全的消失。”沉木的眸子里閃爍著擔(dān)憂的光芒,“只不過,小羽兒長大后。我看不到什么異樣,也就沒有想過這件事情,以為莫裳的靈魂已經(jīng)完全消散了。”
“可是,后來木爺爺發(fā)現(xiàn),不是消散了,只是藏起來了而已,對么?”北辰銘冷聲說道。雖然在外人眼中,莫裳就是欒羽,欒羽就是莫裳,可是在他們眼中,這完全是兩個人,莫裳早就已經(jīng)不存在了,如果,她真的還存在,那么將會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恩。”沉木點點頭,“只是懷疑而已,說明不了什么,就算是真的,我們也什么都做不了,一切還是要看小羽兒自己怎么選擇。”吐出一口濁氣。
“將自己關(guān)在黑暗之中,能行么?”子夜擔(dān)憂的蹙起了眉頭。
“女大不中留嘍。”沉木抬頭看著晴朗的天空,“她現(xiàn)在恐怕想的只有軒兒那個臭小子了吧。他是不會出現(xiàn)的,隱世不會放他離開。老頭子出去走走,悶了。”背著雙手離開了院子,眾人的問題也咽了回去,只是相互對視了一眼,眸子里裝著的是相同的擔(dān)憂。
“誰在外面?”
一道帶著些許沙啞的聲音從屋子里面?zhèn)髁顺鰜怼兹诵闹幸幌玻瑢⒑诓汲兜簦柟鈴拈T窗中透了進去,照在了蜷縮在大床上的女人的身上。
紅色的衣裳鋪在床上,女人的臉上妝容沒有卸去,緊閉的眸子使得那張臉龐看起來多了一絲脆弱,少了一份倔強與桀驁。
簪子穿過了指環(huán)安靜的躺在了她潔白的掌心之中,陽光打在上面,透出柔和的光芒。
“嫂子。”北辰銘看到她的這副模樣,心中微微一酸。
“銘。”欒羽抿抿唇,坐起身,如瀑的黑發(fā)散落在一側(cè),“我呆了多久了。”緊閉著雙眸,攥著簪子的手握成拳頭,撐著自己的下巴,潔白的墜子垂在一側(cè),與黑發(fā)融在了一起。
“兩天兩夜。”北辰銘慢慢的朝著她靠近,看到她緊閉的眸子,皺起了眉頭。
“我有了新的想法。”那雙緊閉的眸子突然睜開,似乎在燃燒著藍(lán)色的火焰,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與懾人的冷淡。
北辰銘心中一顫,眸子里浮現(xiàn)了些許的慌亂,這是……“嫂子的意思是?”神情中帶上了一抹謹(jǐn)慎。
“伏尸百萬,流血千里。”嬌艷的紅唇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微笑,“平叛天下。”藍(lán)色的眸子里滿是野心與仇恨。
平叛天下?
聽到這幾個字,北辰銘微微皺了皺眉頭,好似這天下本來就是她的一般,如若不是,何談平叛?
“嫂子。”他不放心的喚了一聲,何時這個女人的殺心這樣重了?何時她將這天下當(dāng)成了她的?
“明日早朝,我會與他們說。銘,可有嫣兒的消息?”
“沒有。”提起嫣兒,北辰銘的臉上多了一抹凝重,“就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般,找不到她在哪里。”
“很好,若是找到了。殺!”嘴角扯起冰冷的弧度,“你先離開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抬眸看了隨后進來的幾人,“都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李墨,你可能治理好這齊國?”
“若是皇信任。李墨自是不辱使命。”李墨自信的說道,他是殺手。是木棲樓的人,但是不代表著他不會治國,不會打仗。
“如果不信任,我也不會開口了。”欒羽笑道,直起了身體,伸手將散落的臉頰上的發(fā)攏到了耳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李墨總感覺欒羽的目光有些不一樣,似乎帶著些許的探究與陰狠,完全不似當(dāng)初的清澈與柔和。在他的印象之中。欒羽的目光不是清冷就是柔和,一直都是十分清澈的,而不像是現(xiàn)在一樣,像是一個泥潭,好看的眸子里卻是染上了污濁。
“是李墨失言了。”垂著眸子,很好的遮住了里面的一絲陰霾。他擅長易容,擅長模仿,所以,對人的觀察也是很細(xì)致,欒羽的不同他看在眼里,難道真的是如沉木所說嗎?
“都去做自己的事吧,我想睡一會兒。”欒羽揉揉額角。臉上露出了一絲疲憊。
“嫂子,你不要吃點東西嗎?”北辰銘皺著眉頭問道。
“恩,不了。我好累了。”她輕聲說道,躺在了床上,將自己縮成了一團。
“你好好休息吧。”北辰銘看了子夜和李墨一眼,“我們先走了。”三人退出了房間,房門發(fā)出吱呀的響聲。
“我……”
“去準(zhǔn)備一些吃的吧。”北辰銘伸手制止了子夜說話,看了緊閉的門扉一眼,和兩人一起離開。
屋子里靜悄悄的一片,女人握著簪子的手掌緊了幾分,眉頭輕輕的蹙起,似乎是夢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的一般。
“為什么不要權(quán)力?為什么不要這至尊之位?你的辰能護你多長時間?不要忘記了你的秦龍昊是怎么對你的,你真的那樣信任他嗎?”
一直有一個聲音在與她說著話,像是自己,又不像是自己,那種感覺很恐慌,就像是一個不會游泳的人溺在了水里,心中除了恐慌還是恐慌,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只是在心里一遍遍的重復(fù)著“辰不會這樣”,一遍又一遍,近乎催眠似得堅信自己對那個人的愛,堅信那個男人對自己的愛。
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在夢中,她又看到了那個身穿白衣的男人,又看到了那個將綠色花瓣帶走的老人。這一次,不再是上一次看到的東西,那個男人沒有將令牌擊碎,他所處在的環(huán)境也再是綠色的草地。
硝煙彌漫,殘桓斷壁,沒有絲毫的聲音,但是每一秒都有人死去,那個白衣的男人持劍站在一旁,俊美的臉龐上帶著點點的血跡,讓人不解的是,他的衣服上居然沒有半點鮮血。
手臂輕揚,劍氣所到之處大地裂開了道道的縫隙。欒羽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人臉上驚恐的神色,雖然沒有聲音,但是她卻是了解到了他們的恐懼。
白衣怒,山地崩裂;白衣笑,烏云開散。
寂靜無聲的世界突然出現(xiàn)了這一道聲音,欒羽猛然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在寢宮之中,沒有尸體也沒有殺戮,更沒有那個十分詭異的男人,輕輕的松了一口氣,卻是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了。
坐起身,明亮的月光從窗戶外照了進來。欒羽松了一口氣,攤開自己的手掌,看著掌心的指環(huán)和簪子,藍(lán)色的眸子里露出了一抹柔和。
“你是莫裳的殘魂也好,是其他的什么東西也罷。我欒羽,不是可以任由你們擺布的人。”紅唇中吐出的聲音帶著絲絲的冰冷與血腥,她絕對不會讓別人來支配她的行動與生活。
點起了蠟燭,燭光照亮了屋子,欒羽坐在凳子上,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手中的指環(huán),她還是沒有給他信物。
“我要送給你什么才能將我永遠(yuǎn)的印在你的心里。”輕聲低喃,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心中總是有些不安,好像在不久的將來會發(fā)生什么一般。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響起。欒羽茫然的側(cè)頭,藍(lán)色的眸子里夾雜著些許的思念。將指環(huán)放在了桌子上,起身去開門。
“銘。”看著站在門前的男人,她微微有些詫異,目光定格在他的手上,“你怎么知道我醒了?”熱騰騰的飯菜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
“先吃點東西吧,雖然你內(nèi)力深厚,但是畢竟不是神仙啊。”北辰銘笑了笑,他不會告訴欒羽每隔兩刻鐘他就會過來一次,更不會告訴她,已經(jīng)不知有多少的飯菜被倒掉了。
“好啊,正好我餓了。”欒羽吸吸鼻子,側(cè)身讓開了門口,笑嘻嘻的說道。
看到欒羽的這副模樣,北辰銘悄然松了一口氣,心中的陰霾也在不知不覺中散開了,“有點素淡,嫂子湊合吃吧,你兩天,哦,差不多三天不吃飯了。”走進了屋子,像是長嘴婆一樣絮絮叨叨的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不是小孩子。”欒羽扁扁嘴,關(guān)上房門,在留有一條縫隙的時候,看到了李墨和子夜。吱的一聲將門打開,對著兩人揮揮手,“過來吧。”話落,轉(zhuǎn)身進了屋。
“好吃的。”原來不覺得怎么餓,但是當(dāng)她聞到食物的味道的時候,肚子也開始了抗議。
“慢點吃。”北辰銘有些無語的說道,明明和他差不多的年紀(jì),倒是像小孩子一樣。
“知道知道。”欒羽擺擺手,“你家的悅熙呢,去哪里了?”端起碗,用筷子攪拌著里面的粥。
“她有點事情,要解決。估計明天或者后天就行了。”北辰銘說道。
“哦,這樣啊。”欒羽喝了一口粥,夾了一口菜放進嘴里,“你們什么時候成親?”
“額……”北辰銘臉龐一紅,這句話也正好被子夜和李墨聽到了。
“誰成親啊?”兩人相視一眼,交流了一下眼神,李墨伸手搭在北辰銘的肩膀上,戲謔的說道。
“當(dāng)然是咱們的銘少了。”子夜接過了話頭,“嘖嘖,那可就真熱鬧了。”看著北辰銘臉,好像八輩子沒有見過他一樣。看到對方臉上的紅暈,很是無恥的露出了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