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秋白躺在床榻上, 心里頭說不出的滋味。陵游坐在桌邊,一臉肅穆,也一樣沉默不語。過了良久, 他才緩緩抬起頭, 眼中充滿落寞:“秋白, 我對不起你, 也對不起她。”
簡秋白憋著氣, 聽他往下說。
陵游手肘撐在桌上,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像是自言自語:“我不配得到你的愛……”
簡秋白喉頭一哽, 幾乎要落下淚。她動了動鼻翼,沉著聲, 不讓眼淚流下, 開口道:“配不配不是你說的算。”
她的語氣中雖有負(fù)氣, 但更多的是不愿割舍,陵游卻沒有聽出。他將腦袋埋得更深:“是, 你說得對……你若要走,我也沒有臉面開口求你……”
簡秋白懵了,恍然他是在擔(dān)心自己可能會撇下他。她摸著自己的胸口,問自己的內(nèi)心,那看到他落寞的酸澀壓過了對他的憤怒, 也許終有一天她會離開, 但她希望自己離開時是平靜的, 所以不會當(dāng)下。
“說什么胡話, 難道你巴不得我走?”她故意曲解他的話。
陵游猛地抬起頭, 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是!我不舍得你走!”
“我一個大肚婆現(xiàn)在能去哪兒?你別瞎想了,過來, 我腿疼得厲害。”簡秋白朝他招了招手,話中帶著嗔怪。
陵游嗯了一聲,聽她說腿疼,立馬站起身,小跑到她跟前,替她按摩小腿肚。他一邊按,一邊仍不放心地用眼睛偷偷瞅她,小聲地問道:“你真的不離開我?”
簡秋白哼了一聲,沒有回答。陵游知趣地閉上嘴,手下的動作不敢停。
過了月余,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簡秋白感覺腹中絞痛不止。納蘭宛如在她產(chǎn)期將至的前幾日就過來看她,現(xiàn)在她一邊守著她,一邊吩咐帶來的女眷準(zhǔn)備熱水和毛巾,并將陵游好說歹說連哄帶騙地誘出了房外。
“宛如,我疼……”
簡秋白半躺在床上,雙腿大開,疼的一額頭的大汗。她緊閉著雙眼,等待著那一波痛苦的過去,可是另一波痛苦又涌上來。
“秋白,你可以的,快看到孩子的頭了,你再使把勁兒!”納蘭宛如眼神示意旁邊站著的女眷,女眷用洗凈的毛巾替秋白將汗輕輕擦去。她伸手探進(jìn),約莫開了八分,隱約可見孩子濃密的毛發(fā)。
“啊……”簡秋白深吸了一口氣,憋著不放,雙手死死抓住兩邊的床榻,用力喊了一聲!
門外,陵游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他聽見那聲慘叫,差點沒忍住撲到門上,想將門撞開看看里面的情況!
納蘭宛如后背也出了一聲汗,秋白已經(jīng)痛了好幾個時辰但孩子還是糾結(jié)著不出來,這樣的情況很不尋常,她隱隱感到不安,莫不是臍帶纏繞住胎兒的腳了?
納蘭宛如一邊祈禱著,一邊安撫簡秋白:“秋白,陵游在外頭等著你和孩子,你別慌,再最后使把勁。”
簡秋白混屯的腦中浮現(xiàn)出她和他的過往,有辛酸有淚水也有歡笑,然后是他撫摸著她的肚子跟孩子講故事的認(rèn)真勁,她深深吸了口氣,拼盡全力用力一擠——
“哇……”脆生生的啼哭聲劃破了寧靜的夜,她雖累到癱軟,但嘴角仍勉力擠出一絲微笑。
門外的陵游聽見了哭聲,欣喜若狂地?fù)涞介T上,用手大力錘著門,喊道:“秋白!秋白!我們有孩子了!”
納蘭宛如將孩子用熱毛巾擦干身上的污穢,抱到簡秋白身前,見她已昏厥過去,便讓女眷把門打開,放陵游進(jìn)來。陵游沖進(jìn)屋時,沒有先去看孩子,而是撲到床榻前:“秋白,你睜開眼看看我!”他小心地?fù)崦喦锇椎哪槪钡靡簧砗埂?
“她只是累了,睡一覺便好了。你要不要先抱抱孩子?”納蘭宛如笑著解釋道,她懷中的男娃已經(jīng)不哭了,睜著兩只黑溜溜地大眼睛,發(fā)出可愛的咕嚕聲。
陵游松了口氣,這才站起身。他盯著孩子,想伸出手又不敢伸手,手比劃了半天姿勢還是別扭。納蘭宛如看不下去,索性將孩子一下放到他懷中,他嚇得僵住,像是捧著一個千斤錘。
孩子蜷曲在他懷中,忽閃著長長的睫毛,盯著這個笨手笨腳的爹,揮舞著小手,時不時戳到他垂在肩上的發(fā)絲。
陵游心頭軟綿綿的,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親了一口,哪知前一秒還和天使般可愛的娃娃,下一秒竟嚎啕大哭起來!他驚得目瞪口呆,無措地看著納蘭宛如。
“孩子餓了。”納蘭宛如捂著嘴偷笑,怕這個新手爹以為娃娃嫌棄他而受傷,不厭其煩地解釋道。并順手接過孩子,放到了簡秋白身側(cè),然后也不避諱陵游,掀起簡秋白寬松的上衣。孩子秉著天性,只摸索了一會兒便找到了源泉,滿足地吸允甜美的乳*汁。
陵游左看一眼秋白,右看一眼娃娃,舍不得移開眼:“我想在這里陪陪她。”
納蘭宛如點了點頭,一旁的女眷也把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納蘭宛如搬來一把椅子,放在他身下,囑咐道:“你今晚也辛苦了,若她突然大量出血,務(wù)必通知我。”
陵游鄭重地應(yīng)允:“好”
納蘭宛如離開后又過了大約一個時辰,簡秋白才漸漸轉(zhuǎn)醒,這期間她一切正常,并沒有出現(xiàn)大量的出血。孩子也是睡醒了吃,吃飽了睡,乖乖地不吵鬧。陵游的眼睛沒有離開她們娘倆,所以簡秋白眼皮一動,他便察覺到,忍不住俯下身,試探道:“秋白?”
“嗯。”簡秋白感覺到左胸*房被一個小小的力道拉扯,她渾身酥麻,困難地偏過頭,睜開眼看到一個小豆丁,“好丑……”
小豆丁似乎聽懂了,動了動淡青色稀疏的眉毛,還不高興地癟了癟嘴。不過吃飯皇帝大,它沒有跟娘親計較,依舊拼命地喝著奶。旁邊的陵游卻是哭笑不得:“秋白,它還小,以后會長開的。”
小豆丁蹬了蹬小腳丫子,似乎在附和親爹的話,簡秋白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這一刻,她真切地體會到為人母的樂趣。孩子似乎吃飽了,將粉嫩吐出,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簡秋白愛憐地用青蔥的手指點了點小豆丁小巧圓潤的鼻頭,胸中冒起許多粉紅泡泡。
旁邊的陵游有些不樂意了。她一醒來,看的都是孩子,眼里哪里還有他?
“秋白,孩子的爹還在這兒……”
簡秋白故意上下左右的尋著,就是不看他,佯作無知地說道:“在哪里?在哪里?”
陵游氣得臉都歪了,脖子伸的老長,湊到她面前,不樂意地嚷嚷道:“在這兒!”
簡秋白定睛看了他一眼,然后做模做樣地咂了咂舌:“喲,可不是,還真像猴兒!”一句話,把大男人和小男人都得罪了。
陵游瞥見兒子那張皺巴巴猴崽子似的小臉蛋,忍俊不禁地戳了戳秋白唇邊的壞笑:“嘴貧。”
簡秋白笑眼彎彎地看著陵游,察覺到他似乎有哪里變了,但又說不出是哪里。可她喜歡這樣的他,喜歡這樣的他們。她一個人漂泊了好久,在孤獨的城市里,她真的很想有個安穩(wěn)的家,一個避風(fēng)的港灣。現(xiàn)在,她似乎有了……
兩人享受著這一刻的溫存,誰知好景不長,幫忙接生的女眷突然沖進(jìn)房門,驚慌失措地喊道:“陵爺,不好了,納蘭姑娘給人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