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腿租的這套公寓是Loft風格的, 樓層挑的很高,說是住家倒更像是工作室。屋子各個角落都散落著涂鴉過的圖紙和工具,連坐的地兒都找不到。簡秋白拘束地站在玄關處, 不知道腳要往哪里擺才合適。
大長腿進屋之后, 先將角落的冷氣打開, 然后不知從哪里搗鼓出一臺手沖咖啡壺, 沖泡了兩杯咖啡, 端到客廳。發現簡秋白還愣在玄關,他挑了挑眉,道:“隨便坐。”
他的隨性自在并沒有感染簡秋白, 她平日雖然不講究,但也知道那些手繪的圖紙必定是花了不少心血的, 她不敢說坐就坐。環顧了四周一圈, 看到飲水機旁堆著一個做工粗糙的木板凳, 于是走了過去,撿起來放在大長腿的對面, 端正地坐在上頭,儼然小學生上課一般。
相比簡秋白的拘謹,她對面的這個男人顯得自在許多。他將咖啡遞給簡秋白后,看也不看身下的圖紙,一屁股就坐在了上面。他似乎習慣了清咖啡, 不加糖不加奶, 直接一口悶, 一點都不擔心睡不著。
簡秋白則手捧著咖啡, 沒有要喝的意思。□□對寶寶不好, 她最近的飲食都有所顧忌。
“總經理,您什么時候回來的?”她撿了一個話題, 試著打破尷尬的氣氛。
“前兩天。”他頓了頓,脫口說道,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簡秋白尷尬地呵呵兩聲,心想都回來兩天了都沒去公司打過招呼,敢情是打算來個出其不意,或者隔空監視大伙兒的主動性和積極性?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適應的如何?”
他突然關心起她的近況,倒讓她有點受寵若驚。她想了想,回道:“挺好的,case進展的很順利,部門的人也都很照顧我。”
大長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對于她的回答似乎并不意外,食指和中指敲了椅子的扶手幾下,冷不丁地說道:“明天放你假,陪我出去逛家具。”
“可是……”簡秋白嘴巴發干,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吶吶地想拒絕。她是設計師,不是他們家的保姆阿姨,陪他出去逛家具?這是什么話……
大長腿抬起頭,藏在眼鏡后的眼睛閃過一絲精光:“怎么,有問題?”
“總經理,我不明白逛家具跟我的工作有什么關聯?”簡秋白迎著他壓迫的目光,將心中的不滿通過合理的方式表露出來。她雖談不上硬氣,但也不是軟柿子,任由他揉捏。
面對她的質疑,大長腿竟然笑了。他的笑令她有一瞬間的慌神,記憶中也有那么一個男人——萬年的冰山臉,可是當他笑起來,卻比暖陽還震懾她的心。
“你更愿意上班,我也不攔你。”他說的隨意,可接下來的半句卻語帶深意,似乎他隨時都可以叫停部門的運營,“只是明天有沒有班上,我就不保證了。”
簡秋白對他的威脅充滿了無數的槽點,好任性的男人,這公司的老總是腦袋被門夾了還是怎的,竟然招了一個這么□□昏庸的男人來領導部門。
“總經理,太晚了,我不打擾您休息了,咱們明天公司見。”說著,簡秋白站起身,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的態度。
大長腿兩手一攤,在她身后說道:“麻煩把門帶上。”
簡秋白憋著火,大步流星走到玄關處,甩手正要將門關上。結果余光瞥見地上丟著的一張名片,那張制作考究的名片上赫然寫著——設計部總經理,秦天遙!
簡秋白渾身僵硬,愣在那里足有幾分鐘之久。她感覺背后陰風陣陣,不自覺地回過身,此刻的大長腿已將金絲眼鏡脫下,燦若流星的雙眸,嘴角揚起如皎月般的輕笑,分明就是……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地靠近她,簡秋白已經驚訝地不知道逃跑。他將她身后的門鎖上,將她困在自己的胸膛和木門之間,低下頭,單手挑起她的下巴,緩緩說道:“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卻是以這樣的姿態。”
簡秋白嚇得魂都散了,張了張嘴,結結巴巴地不知該說什么。她對秦天遙最后的印象是在醫館的后山,當時他們暢談樓蘭古國,后來她就沒有了記憶。她醒來后,陵游和納蘭宛如只是告訴她,她被秦天遙帶到了樓蘭,至于他本人的行蹤卻不得而知。
沒想到他竟然穿越到了現代!
她不敢置信發生的一切,但想想自己的遭遇,似乎并沒有什么是不無可能的。她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真實的心跳,這張臉雖陌生,但此刻閉上眼,她對這個人又莫名的熟悉。
“你怎么會在這里?”她睜開眼,屏住呼吸問他。
秦天遙苦笑了一聲:“你不記得了?當時在樓蘭我們成婚的當晚,你選擇了他……我跳進古道,以為自己終于可以解脫了,沒想到卻被帶到了這里。那個時候我的意識還不清晰,直到一個月前搭乘的飛機失事,我才逐漸掌控了這具身體。”
難怪……簡秋白回憶一個月前他的表現,確實不像是認識她,可是他現在想怎么樣?
“秋白,對你而言,這樣的我一定很難接受。可是我對你是真心的,你還記得我們在樓蘭的誓言嗎?”秦天遙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疏離和害怕,他痛苦地啞著聲,對她徐徐善誘。
簡秋白搖搖頭,她知道這樣做很殘忍,可是他口中那段對他而言刻骨銘心的記憶,在她的腦袋里卻是空白的。她真的不記得了……
而且,她愛的是陵游,一直是陵游,以前是,現在也是。
她沉默的否認令他心碎,他閉上眼,一拳打在木門上,鮮血從他的指尖滑落,一點一點如妖艷的花瓣開在她的臉頰上。
簡秋白瑟瑟發抖,突然聞到一股子血腥味,敏感的胃一下子有了反應,登時彎下腰干嘔起來。
秦天遙臉色發青,沒想到她反應這么大。他趕緊松開對她的桎梏,一手扶著她的肩,一手緊張地輕拍著她的背,自責不已慌不擇亂地問道:“秋白,你怎么了?不要嚇我!”
簡秋白捂著口鼻,拼命搖頭,一把手將她推開,跑到窗戶邊,打開窗拼命呼吸新鮮的空氣,血腥味漸漸淡去,她胃中的反應也就小了許多,不再干嘔。
“秋白……”
他急切地喚了她一聲,遲疑著想上前,簡秋白卻往后縮了縮身子,捂著鼻子,瞪著他流血的手。他意識到問題所在,索性將手背過身去,沒有再試圖上前。
地板上很快便集結了一灘暗黑色的液體,簡秋白強忍著胃中的酸楚,勸說他道:“你流血了,還是先去包扎一下吧,有什么話我們以后再說。”
秦天遙沉默不語,站著沒動。他明白這不過是她的緩兵之計,明天之后,她怕是不愿再見到他了。
簡秋白對于他的執著頭疼不已,此時又驚又困,想不出其他法子,只好繼續示軟道:“秦大夫,算我求你好不好?”
秦天遙聽了心一陣抽痛,他垂下頭,讓開了一條路。
簡秋白松了口氣,經過他身旁時,瞥見他捏緊的拳頭,流淌的鮮血令她心懷一絲愧疚,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勸慰他而不讓他誤會,只好狠下心離開。
“秋白,我來了,便不會再走。”
她聽見身后他發下的宏愿,卻不敢回頭。今生,是她負了他,如果有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