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需要時間, 她耐著性子等待宛如的消息。這幾日她深居簡出,除了三餐過后會出來散個步消食,天氣好時曬曬太陽, 其余時間都窩在房里看書。若看倦了, 便涂涂畫畫, 或索性啥事也不做坐床上和肚子里的寶寶對話。只是陵游再沒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大約是她那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讓他死了心, 對此她并沒有遂了心愿的得意, 先前的怨懟惱意也逐漸消逝,心頭揮之不去的是悶悶、泛酸的苦意。
“叩叩叩。”
門外響起清脆的敲門聲,簡秋白回過神來。嘆了口氣, 她方扶著腰,緩緩站起身, 一點點挪到門邊。最近腿浮腫的厲害, 連帶著走路都成了負擔(dān)。
她打開門, 想著大約是葉侍從送膳食過來,普一抬頭, 卻撞見納蘭宛如溫柔婉約的臉。
“秋白——”
“宛如——”
兩人幾乎同時發(fā)聲。乍見納蘭宛如,簡秋白激動不已,久別重逢的喜悅混著內(nèi)心的五味雜陳,她一時間竟流下了委屈的淚。納蘭宛如眼中亦是閃著淚花,卻是強忍著, 貼心地抱住簡秋白喟嘆道:“秋白, 我都聽說了。你若覺得委屈, 咱們可以一起離開這里。”
簡秋白從她肩上抬起頭, 余光瞥見她們身后遠遠站著的陵游, 她梨花帶雨的面容一愣,別開眼, 彷徨地點了點頭。那頭,陵游眼中的皎光一點點黯淡下去。
“秋白,你瘦了。”
納蘭宛如握了握簡秋白清瘦的胳膊,蹙著眉有些擔(dān)心。陵游找到她時,她還不相信秋白真的回來了,全因陵游的反應(yīng)著實不正常。按理說秋白回來了,他該是高興才對,可他眉宇間那抹不平的愁緒是怎么回事?他沒有跟自己解釋太多,但納蘭宛如也不是傻子,到了這地方后看見葉冉兒對待他的態(tài)度,便知陵游著了這女人的道。
她忙不迭地趕來看秋白,知道她此刻怕是心碎神傷了。秋白曾跟她提過她生活的那個異世奉行一夫一妻制,伴侶間彼此忠誠。如今陵游身邊卻多了一個女人,這對秋白來說不亞于晴天霹靂吧……
“他沒有虧待我,只是我這幾日胃口不好。”簡秋白知道納蘭宛如關(guān)心她也為她抱不平,但她不希望納蘭宛如在這點上誤會陵游,還是忍不住替他說話。
納蘭宛如不置可否,她從簡秋白閃避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端倪,但她貼心地沒有點破。她將手托在簡秋白的手肘,說道:“進屋說吧,我也好替你把把脈。”
兩人進了屋。納蘭宛如坐定后,替簡秋白把起了脈。簡秋白悄悄握起了放在膝蓋邊的拳,有意無意地撇向門外。
“門外有什么吸引你的東西?”納蘭宛如抽回把脈的手,盯著簡秋白削尖了的下巴,問得有些刻意。對于一個懷著身孕的產(chǎn)婦而言,秋白還是太瘦弱了。
簡秋白別過眼,不去看納蘭宛如灼灼的雙眼,答得含糊:“沒什么。”然后她轉(zhuǎn)移了話題:“我的身體如何?”
納蘭宛如搖了搖頭,坦言道:“不樂觀。”
簡秋白感覺渾身的血液變涼,她將雙手緊緊地貼在肚子上,心抽疼又自責(zé)不已。納蘭宛如不忍見她如此,松口軟語勸道:“秋白,我話說重了些,你別太往心里去。其實孩子如今與你是一體的,你若能放寬心,于孩子、于你都是好事。”
她如何能放寬心?簡秋白想到和他之間的生分隔閡,鼻頭一酸,眼眶又紅了。納蘭宛如對于她糾結(jié)反復(fù)的情緒十分理解,默默地遞上了娟巾:“秋白,你放心,我會盡力替你保住這個孩子。我回頭去給你抓幾副藥,你且服下。從今日起,臥床靜養(yǎng)直到孩子生下為止。”
簡秋白拭了拭眼角的淚,聽納蘭宛如說要臥床休養(yǎng),一時沒了主意:“可是……”
“秋白,我明白你的顧慮。但現(xiàn)在外頭燕少四處找我,我在這里的消息怕不久就會傳到他耳朵里,若這時候貿(mào)然帶著你離開,咱們能逃到哪去?”納蘭宛如曉之以理,簡秋白自然也明白此時不是離開的良機,燕少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上次他輕易放他們離開,必然有所圖謀。
“我聽你的。”念及孩子的安危,簡秋白同意了她的提議。她抿了抿唇,還有一事,雖難以啟齒,可她依舊希望能得到納蘭宛如的肯定回答:“宛如,我還能回到原來的時空嗎?”
納蘭宛如呼吸窒了窒,沒有直接回答她:“漠北醫(yī)館的后山還有一株依米花,但生長緩慢,若要開花還須等上兩三年。”
簡秋白這才意識到自己先前想的太樂觀了。等花開須兩三年,那時是否符合天時也不一定,納蘭宛如說得保守,怕也是沒有十全的把握。簡秋白心里五味雜陳,說不上是喜是憂。難道這次真是上天的旨意,讓她永遠的留在這里?
“秋白,既來之則安之。你現(xiàn)在當務(wù)之急是養(yǎng)好胎,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納蘭宛如見她一臉惆悵,忍不住寬慰她道。
簡秋白默然,并沒有回應(yīng)。納蘭宛如與她又坐了一會兒,談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見聞,也捎帶提了下燕少那個逃跑的妾室。原來那妾室娘家姓袁,小名喚作莞兒,算起來和燕少還是親梅竹馬的表親。兩人不知為何結(jié)緣又因何結(jié)怨。納蘭宛如當時收留莞兒純屬偶然,簡秋白離開的那夜,她也離開了宅院,沒成想在路上遇見到了出逃的莞兒。
“她如今人在何處?”簡秋白偏頭想了想,算算日子,那個莞兒姑娘如今恐怕快臨盆了吧?
納蘭宛如也不瞞她:“莞兒再有幾日便要生產(chǎn)了,最近不宜走動,我將她藏在一戶熟識牢靠的農(nóng)家里,本打算見了你后,再回去尋她,哪知你的情況也……”
簡秋白明白她口中那未說完的話,她將手搭在納蘭宛如細膩膚白的手背上,說道:“莞兒姑娘也是個可憐人,她如今比我更需要你。你別擔(dān)心,我會照顧好自己。我本希望能多和你敘敘舊,但現(xiàn)在風(fēng)聲正緊,你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事恐怕燕少的眼線很快就會知曉……這樣吧,你告訴我你們的落腳之處,待我生下這孩子,我就去找你們。”
納蘭宛如想了想也是,便將農(nóng)戶家的地址詳細告訴簡秋白。臨走時,她對簡秋白意味深長地說道:“秋白,凡事順其自然,下決定不必急于一時。你離開后他放棄了顯貴的身份尋了你很久……葉冉兒不是簡單的女人,或許此事有內(nèi)情,你不若給他些時間聽聽他的解釋吧。”
簡秋白將她送出了門,陵游還在那個地方,不知站了多久,她原本堅定不移的判斷因為納蘭宛如的話而有所動搖:“但愿吧。感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納蘭宛如對這對相愛相殺的伴侶也是無可奈何,秋白的倔強和陵游的隱忍,注定了他們的路少不了磕絆,只希望他們早日看清楚彼此真正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