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明媚的陽關照大地,黃鸝鳥聲聲叫,叫醒了黎王府之中沉睡的人們,前兩日,總是鉛雲密佈的,空氣之中都是潮溼的味道,可卻不垂下秋雨來。
今兒難得放了晴,驅散了潮溼的氣息,連空氣之中,都帶著陽光的味道。
君莫黎似乎放心不下,只有紅袖一個人伺候著鳳七七,便也指了七巧來沁蘭苑。
這下子,飄雪閣去空置了下來,黎王府之中的工匠們,便著手開始修葺起被火燒過的後門。
紅袖和七巧早早地來到了沁蘭苑,給鳳七七打水洗臉,瞧著鳳七七臉色恢復了不少,紅袖懸著的一顆心,也算是放了下來。
洗漱過後,鳳七七端坐在梳妝檯前,任由著紅袖和七巧在她的身邊忙活著,七巧沒有紅袖梳頭的手藝好,便捧著銅鏡,在鳳七七的面前。
紅袖給鳳七七上了頭,拿起了梳妝檯上的首飾匣,遞到了鳳七七的面前,“七姑娘,這些都是王爺昨兒派人送來的,您瞧著那個好,奴婢給你戴上。”
鳳七七琥珀般的瞳仁,瞥了一眼首飾匣,能夠看上眼的東西不少,仔細地端詳了半晌,鳳七七從其中拿出了一隻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遞給了紅袖,“就簪這支步搖吧。”
紅袖接了過來,在鳳七七頭頂的美人髻上比了比,然後簪在了她的髮髻上,“七巧,你瞧瞧怎麼樣?”
七巧淺笑著說:“豔而不俗,的確適合咱們七姑娘。”
鳳七七擡手撫了撫垂下的流蘇,淡淡地笑了笑,“嘴巴跟抹了蜜糖似的。”
“嘿嘿。”七巧笑了笑,撓了撓頭,“七姑娘,奴婢說得可是大大的實話,若是不信,您自個兒瞧瞧便是。”
說著,七巧將手中的銅鏡,湊到了鳳七七的面前。
鳳七七掃了一眼銅鏡之中映出來的容顏,紅袖的梳頭的手藝,自然是不用說的,這支紅翡滴珠鳳頭金的步搖,她選地也是極好的,正如七巧所說得,豔而不俗,簪在髻上恰到好處。
只不過,這張臉的面色,卻不大好看,鳳七七轉過了身子,拿起了胭脂,輕輕地在雙頰之上暈染開。
瞧著面色好上了不少,如若不仔細端詳,倒也和正常人並無二樣。
鳳七七點了點頭,撩起了瑩白的纖手,紅袖連忙遞上了手,扶著鳳七七站了起來。
七巧將銅鏡放在了梳妝檯前,跟著鳳七七走到了沁蘭苑的門口,“七姑娘,您今兒打扮地這麼漂亮,可是要面見王爺嗎?!”
“看他做什麼?”鳳七七白了一眼七巧,“左不過是閒來無事,捯飭捯飭自個兒,也別瞧著跟一個黃臉婆似的。”
鳳七七雖然是說著無心,可是綾羅將她的這句話一字不露的收入了耳廓之中,卻是變了一個味道。
她眉心深蹙,下意識緊了緊扶著玲婉的手,眸光一凜,駐足在了沁蘭苑的朱門口。
“吱呀。”
朱門徐徐打開,鳳七七正對上了綾羅那張面色不大好看的臉,不由得她眉黛一凝,綾羅怎麼這個時候來了沁蘭苑?
如若她沒有記錯的話,君莫黎是不允許她來的!
“七姑娘。”綾羅眸色微斂,漂亮的臉蛋上,揚起了一抹和煦如同春風般的笑,她恭敬地朝著鳳七七欠身一福,莞爾道:“早兩日,聽聞您身子不大痛快,妾身特意來看看您。”
呵呵!
鳳七七的心中冷笑,她早就已經因爲七巧之事和綾羅撕破了臉,這個時候她來看自個兒,若不是轉了性子,就是要使什麼絆子。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才一瞧見綾羅,她就送上了一抹這般燦爛的笑,鳳七七自然也不好做得太過。
鳳七七清淺一笑,淡然道:“有勞側妃掛心了,左不過是天氣轉涼,沒有及時加衣裳,著了涼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呵呵。”綾羅面上雖是在笑,可心中卻著實惱火,恨不能當場就將鳳七七置於死地。
她都已經做了這麼多,可偏偏的,鳳七七總是能夠逢兇化吉!
“七姑娘,您沒事兒便好。”綾羅莞爾,擡手捂住了自個兒的胸口,臉上原本的笑容斂了,取而代之地是一片默然的哀愁。
“哎!”綾羅哀嘆了一聲,一臉悔恨地說:“七姑娘,從前之事兒,都是妾身的錯,還望您不要跟妾身一般見識……”
一聽這話,鳳七七不禁微微地蹙了一下秀眉。
幾日前,綾羅還跟自個兒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樣子,可現下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就衝這一點,鳳七七就不能不防備著,“側妃說得哪裡的話,同一屋檐下住著,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我又怎麼會記掛在心上。”
鳳七七發揮了她的特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一個老道幹練的老鴇子,還會怕一個深宅大院中,面如桃李心如蛇蠍的婦人。
她笑了笑,又道:“過去那些事兒,若是我早就已經混忘了,若是側妃沒有別的事兒,就請早些回去吧,起風了,瞧著側妃衣著單薄,若是像我這般著了風寒可就不好了。”
綾羅聞言,微微地蹙了蹙眉,心中暗忖:她這是想要趕她走了!
她連忙側目,瞥了一眼身後的玲婉。
玲婉踱步上前,停至在了綾羅的身邊,綾羅接過了玲婉手中的一個錦盒,當即將錦盒打開,其中橙黃的錦緞正中,端放著一株人蔘。
全須全尾的人蔘,已經出了人形,端是一眼,鳳七七便能夠看得出,這一株人蔘定然價格不菲。
“側妃,你這是……”
“呵呵。”綾羅陪著笑臉說:“小小心意,還請七姑娘您收下,算是妾身給您賠個不是。”
“側妃哪裡來得不是呢?!”鳳七七勾了勾脣角,淡然一笑,說道:“我剛剛不是已經說過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並沒有往心裡頭去。”
聞言,綾羅的雙眼之中泛起了一抹晶瑩的水色,她用力地抿了抿雙脣,淚眼朦朧地望著鳳七七,“七姑娘,您這還是不肯原諒妾身嗎?!”
“我……”鳳七七並不想要和綾羅繼續糾纏下去,可瞧著綾羅的這個架勢,若是自己不收下她的物件兒,指不定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把她打發了。
她側目朝著紅袖點了點頭,紅袖連忙上前一步,接過了綾羅手中的那一株人蔘。
“我已經收下了,若是側妃沒事的話……”
“實不相瞞,妾身的確是有一件事情有求於七姑娘。”
見鳳七七想要打發她離開,綾羅立馬開了口,一臉爲難地看向了鳳七七。
鳳七七聽聞了綾羅的話,恨不能抽自己個大嘴巴,若是不問她那一句,就不能中了她的下懷。
現下已經收了綾羅的東西,若是在想要往外趕人的話,已經不大可能了。
若當真如此的話,定然會被人編排。
鳳七七淡淡地笑了笑,側過了身子,擡手朝著沁蘭苑之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淡淡地說:“也便在門口站著了,裡面說話吧。”
“這個……”綾羅微微地一怔,站在原地,卻沒有擡起腳來。
她的口中銀牙緊咬,眸光閃過了一抹讓人不易察覺的冷寒。
王爺已經對闔府發了話,出了鳳七七和那兩個丫頭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夠踏進沁蘭苑半步,鳳七七這麼做,難道是想要變相羞辱自個兒!
下意識,綾羅將水袖之中的雙手緊攥成拳,頎長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之中,硬生生地扼出了一道道血痕。
但是,綾羅卻沒有過多地表現在臉上,她尷尬地笑了笑,說道:“七姑娘,您是知道的,妾身是不能夠踏進沁蘭苑的,不如這樣,您隨著妾身到花園裡走走。”
鳳七七也忘記了這一點,無奈地撇了撇嘴,頷首道:“好吧。”
黎王府後花園的涼亭之中,鳳七七和綾羅落座在石凳上,綾羅吩咐了玲婉烹了茶,送上了茶點。
綾羅像是刻意地對鳳七七證明,吃食並沒有投毒,她率先每一樣都吃了一小塊,然後飲了一口茶,擡起了眼皮兒,望著鳳七七說:“七姑娘,這件事還真就只有你,能夠幫著我了。”
鳳七七並沒有碰任何的茶點,雙手交疊,放在了自個兒的雙膝上,聽聞了綾羅的話之後,她眉黛一凝,淡淡地說道:“什麼事!?”
“咱們王爺所用的香料,一直都是妾身所制的,可兩日前,妾身也不知是怎地,手上起了不少的疹子,便讓玲婉傳了郎中來瞧瞧,這一瞧才知道,原來妾身是對王爺的用的香料之中的當門子過了敏,只怕往後都不能夠再爲王爺制香了。”
綾羅垂下了雙眸,輕嘆了一口氣兒,對鳳七七說道。
鳳七七聞言,微微地蹙了蹙秀眉,她在君莫黎的身上,只聞到過淡淡的梔子花的香味,從來沒有問道過其他香料的味道。
綾羅這個時候說起這樣一件事……
她還沒有想出來個所以然,綾羅便開口又道:“咱們王爺,自幼就有潔癖,不喜歡這些事假手外人,妾身瞧著七姑娘在沁蘭苑也先來無事兒,便想著讓七姑娘幫襯著妾身一把。”
綾羅一臉真摯地望著鳳七七問道:“七姑娘,您可願意幫妾身這個忙嗎!?”
香料?!
鳳七七凝眉,她早先就聽聞,身懷有孕的女子是碰不得香料的,有些香料是落胎之物,倘若稍不留心便會……
難不成,綾羅知道了些什麼,想要用這個法子……
可是,鳳七七轉念一笑,便又覺得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紅袖幫襯著鳳七七打聽過什麼東西能夠使女子懷胎,她自然也聽人說到了這當門子是什麼東西。
那可是麝香之中最爲名貴的一種,倘若,七姑娘應下了綾羅的請求,那不是會……
想到了這裡,紅袖連忙踱步上前,剛要開口之時,忽然,鳳七七一把拉住了紅袖。
紅袖側目,眉心扭成了麻花狀,雙瞳之中滿是警惕,一個勁兒地朝著鳳七七使著眼色,想要讓鳳七七開口拒絕綾羅的請求。
可是,讓紅袖出乎意料的是,鳳七七淡然一笑,朝著綾羅頷了頷首,莞爾道:“我當是什麼要緊的事兒,不就是製作香料嘛,好,這個忙我幫你,一會子就讓紅袖跟你去取香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