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經歷都是不一樣的,就像青春年華里那些走過的人,做過的事,誰都無法憶及,所以在等到回憶的時候,感覺一切都那麼的快,只是一剎那間的事情,然而青春已不在。
這是一個美麗的季節,是萬物復甦的季節,這個季節裡掩藏著太多的讓我追憶的東西,總讓我無端地陷入持久的歡樂。記得那是兒時的時候,在外婆的小山村裡,我是那樣快樂的成長,那裡山清水秀,每當春天來臨,我就和茹雪一起去山坡上玩耍。這裡春色很濃,到處都是盛開的黃色小花,矮矮的嫩草剛能修飾山的顏色,四下裡黃花遍地,花朵吸引了一大羣美麗的蝴蝶,我和茹雪就爭搶著去捕捉它們,常常因爲這事兩人發生爭吵,可每到最後,總是她讓我,所以我們倆臉上總是掛著微笑,當有人問及,我們總是說:“因爲春天來了”。
茹雪是同村張大婆的外孫女,和我一樣,被外婆撫養長大,並不是我們的父母不愛我們,而是因爲外婆他們太愛外孫女了,所以才把我們撫養在這幸福的小天地裡。我以爲我們會一直這樣快樂的生活下去,可是我錯了,在我和茹雪相識六年之後,她被她的父母接走了,記得當時我倆哭成一團,外婆對我說:茹雪還會回來的,可直到現在,十年之後,我也沒有再見茹雪的面影,直到最後我也要離開這個養育了我十八年的小山村時,她依然沒有回來。我對這裡的一切是那樣的依戀,已顯的蒼老的外婆哭著對我說:“這丫頭長大了,該走了,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說:“外婆,我還會經常回來看您的。”可外婆只顧閃動雙眼裡的淚花,默默地替我收拾著行李,我驀地發現,外婆竟是這般蒼老了,雙鬢已雪白成一片,再也不是那個可以爲我遮風擋雨的不老神人了,我以前逗笑時,外婆總是說:“孫女都這麼大了,催的我們老嘛,唉!歲月不饒人喲……
第二天,我坐上去往一個城市的火車,準確的說,是去上大學,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是徹底的離開這座美麗的村莊了,心裡的割捨之情難以言表,我以爲這一切都已經結束,我會去上大學、畢業、找工作、嫁人、生子、等死,可我沒有想到,這一切竟是這樣複雜,一切纔剛剛開始。
張宇生揹著沉甸甸的書包,拉著剛買的新皮箱,走過城市的街道,他左右搖擺著腦袋,細細地打量著陌生但日後即將變得熟悉的新事物,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街道兩旁是開得如火如荼的各式商店:貴人鳥、李寧、仙賓樓、禮花世界…音響便卯足了勁肆意的吼叫,奏鳴出一些頗爲流行的音樂。街道邊的小攤上賣著各式各樣的小吃,買賣人聲音嘈雜在一起,加上小汽車的鳴笛聲,便足足夠一個鄉下人聽個飽,而此時的張宇生就是個十足的鄉下人,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羣,遍地都是的商店、髮廊和小吃攤,把張宇生徹底的征服,這是他在農村從未見過的勝景。
張宇生是新到大一新生,夏天高考時全鄉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學生,因爲這事,他種莊稼的父親足足歡喜了一個假期,而他,也成了全村人的榜樣,因爲農村教育條件的艱苦,村裡人在自家訓斥孩子時也標槍立桿子:“看看人家張宇生,考上了大學,光宗耀祖的事兒,你有他一半好,就可掄著膀子鄰里間炫耀了。”
張宇生考入大學這事,驚動了他們全村,所有人都認爲他是秀才中舉,前途無量,所以鄰里都來巴結,有送東西的,有專門來套近乎的,親戚朋友也從大老遠趕來祝賀。張宇生的父親張春明整個的變了副模樣,平時的低三下四,不問世事,只懂的幹活種莊稼,而今卻能說會道,暢所欲言的發表言論,誇耀自家孩子的爭氣,又提起以前幾個學生如何調皮搗蛋,如何輟學在家,口中盡是喜悅之意。
張宇生的母親何蘭花也一改往日的拮據,爲兒子買了身新衣服,嘴角的喜悅言辭不知從笑聲裡滑落了多少回,連張宇生自己也歡喜了一個假期,村裡人逢面就豎大拇指,村婦們閒時坐在一起,把這事當成頭條新聞議論,他父親張春明親自把積攢了多年的錢遞給他,還殺了一頭豬表示慶賀,這情景足以壯大他的膽氣,以爲自己真如書裡講的中舉般前途無量。
而眼前,這燈紅酒綠的街市,將他的喜悅氣量殺回了足有一半,面對著這繁華的大都市,他也草草收了心投往學校去了。
到校之後,他驚愕的怔住了,全校七棟八層的樓房,寬大的操場,教學樓、實驗樓、圖書館如雨後春筍般的聳立成一排,對他的心臟造成很大的衝擊,如他所想,他也將融入這寬宏的新校舍,心底有股自生的驕傲。因離開學日還有一天,學校還鮮有人跡,他也就能足意地參觀學校了,學校的路面已用石灰水泥混制,平平坦坦,舒服的有如他冬天在冰面上溜走一樣,愜意平添了幾分。做完這些事,他就到新生接待處報到,把他安排在501宿舍,宿舍裡有四張牀,一個三尺寬的陽臺,陽光照進來,亮烘烘的,自家的房子簡直無法相提並論,而他也成了“樓房居士”,這一晚,他失眠了。
不覺得,開學日就到來了,學生羣像潮流般涌進校區,黑壓壓的一片。每個人穿戴不一,千姿百態,忙乎著新生入學手續,但這批人羣中,像張宇生這樣從大老遠進城上學的人少的可憐,但畢竟是人心的怯虛,張宇生感到自己平日的誇耀入學成績的優異,在這批人羣中顯得沒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他第一次體會到了這種人心的差距。
而我,也是其中的一員,穿著新買的衣服,拉著行李,揹著那份神聖的錄取通知書進了這所大學的門檻。這是一個全新的地方,是生命中的一個驛站,是像我一樣的人的生命轉折點,很多人爲了來到這裡,付出了多大的艱辛,十年寒窗,苦讀燈下,這些往昔我們付諸汗水的日子將是多麼令人懷往。我們付出的太多了,而給予的回報僅僅是一所全新的、陌生的和空闊的大學,這就是我們的宿命,但我還是看到了一些人邁著驕傲的步子,昂著高傲的頭顱,臉上彷彿掛著雲彩般的神采大踏步地走了進來,我有些黯然了。
上大學我報了中文系,因爲對文學的熱忱,我義無返顧的選擇了這條路,我相信這年頭報這個專業的人不多了,而且現實應證了我的預見,所有的專業裡,除了哲學系,我們這個系的人數就是老末了,這樣也好,我喜歡清靜。
我走進教室,迎面撞上了張宇生,我趕忙向他道歉,沒想到他的道歉更勤,最後只得我說沒關係纔算了事,然後我隨便撿了個座位坐下,他就坐在我的右側,這時我才細細地打量了他一番,覺得這個人頗具一股古味,感覺就像從宋詞裡走來的一個唱著漁歌的船客,額頭扁平,五官端正,眉頭微顰,這就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