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月光如銀而瀉。
樹枝影影娑娑地被風晃動著,亭臺在暗色中展露著優美的線條,星星雖然稀廖的屈指可數,卻用明燦的光芒回望著她,一閃一閃間,仿若螢火蟲在調皮地戲謔著她此時的遭遇。
可憐嗎?
呵,更多的是可笑吧。
原本以爲來到京都就可以躲開大太太的迫害,沒成想,還沒有看到京城裡邊到底是什麼樣子,就莫名其妙地栽到那個仗勢欺人的捕頭手裡。
仔細想想都怪自己太大意。
不過,只要她還有清白之身,只要她進的來京城,可悲之極的就不是她,而是趙姨娘。
萬康年再怎麼無情,他也想不出用這樣喪盡天良的招數來哄騙即將給他一個垂首可得官位做的女兒,這一干人等裡邊除了跟她沒有絲毫牽扯,既幫萬康年解了燃眉之急,又幫萬梓宸爭得尊寵的趙姨娘還能有誰?
那日趙姨娘強拉著她出來給捕頭相看,第二天萬梓宸又突然跑到她屋裡來跟她示好,就應該有所察覺纔是。還有,她不該那麼輕易借給萬梓宸衣服。也許那日萬梓宸是故意絆了水煙一腳弄溼衣服,然後替換了她的,趙姨娘又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把她落在客房中。而她,被人在茶水裡下了藥,然後在飯店裡等那個捕頭的就是她。
若那捕頭不氣惱看到她,或許她也不會想象自己被吊了包。
此刻,她也想起了萬家書房裡那兩條白光光的身體交纏的樣子,想起了夢裡老者說的消骨散。
那個奇特的香味,她曾經在楊邵科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聞到,而後來,她也私下找秀梅旁敲側擊問過青柚,青柚說在萬梓宸的衣服上的確有很特別的香。所以,因爲跌倒而誤做出格的事的情境就可想而知。只是,當時她被一時的氣性矇蔽了心,沒有多想就毀了婚,而如今只怕被施了藥的楊邵科也還被蒙於骨中。
萬梓宸雖說是個野心很大的人,但畢竟是不經人事,若沒有人指派,也不可能有yin*楊邵科這樣齷齪的想法。而這唯一有這種手段的,恐怕也非趙姨娘無她人了吧。而今天這事若是不發生在這個時候,她也不願去想趙姨娘的心有多狠。
趙姨娘總以爲有萬康年這棵大樹靠著,就能夠在萬府玩的風升水起,可惜,這樣聰明的女人用的竟都是些下三濫的招數。
想到這,萬梓川踉踉蹌蹌下了臺階。
沒有方向感的她望向周圍上了墨色的風景,有些失落。直到向前走了很遠,才發現亭臺錯落處,有一間小房裡似有燈光。她有些搞不懂,王府裡邊何以這樣節儉,走了這麼久不見一個奴僕也罷了,這院子裡很多黑漆漆的房子也只有這樣一處纔有微弱的光。真不知這王爺是訓導有方還是有怪癖,總覺得這院裡冷冷清清的,讓人無端地升起一種恐懼感。
也罷,只要有光的地方就有人,有了人,她就能請那人傳話,那人傳話以後,她就告辭去找萬家的人。想到這,萬梓川這纔打起精神向那屋子的方向走去。
“王爺”
她上了臺階,擡手敲門,然後輕喚一聲,在等裡邊的迴應。正當她欲再叫出聲時,從迴廊下閃出一個人來。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萬梓川定睛一看,那人雖是女孩兩隻眼睛在暗色著閃著幽亮的光,神色間透著一股強大的殺氣。
“我,來向王爺辭別。”
“王爺不想見你,你快些走吧。”英雪壓下心裡的怒火,把手擋在了萬梓川的面前。
“你是?”萬梓川看她的五官雖然精緻,卻不像是姬妾的穿著,便猜她是個有身份的丫鬟。
“回去”
“我見他一眼就會離開”
“王爺是你想見就見的嗎?”
兩個人爭執不下的時候,屋裡傳來了一聲悶咳。
英雪見到主子出來,馬上就換了一副樣子,“這位小姐,這麼黑的天,您出來亂跑,要是出了事,我怎麼跟主子交代?”
韓景軒聽完英雪的勸述,蹙眉看了一眼萬梓川,“等你傷好了,我自是會送你去你該去的地方。”
“噫。”萬梓川見屋裡還有一個人影在晃動,猜他可能正在辦事,自己不便打擾,便朝韓景軒福禮,“王爺,可不可以借一步說話?”
這樣低頭福了半天也不見有人應,擡頭再看,哪還有王爺的人,就連那橫鼻子豎眼的小丫鬟也不知去向。萬梓川悻悻地嘆了口氣,轉身向她來的地方走去。
就在她走後,英武的身影從門後面出來,打了個響指,遠遠晃動的樹叢中,竄出幾個身輕如燕的人來,齊齊向他抱拳,“王爺,有什麼吩咐?”
“去請馬榮來見我”
楊邵科坐在椅子上,聽完萬康年向他彙報來到京裡的情況,若有所思地問,“這麼說,你們連宅子都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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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萬康年見他說話溫和,神色自若,心裡就稍稍大膽了一些,“只是來的時候出了點亂子,二丫頭在進京的時候和我們走散了,我想拜託狀元幫我們找我家的二女兒?”
“二小姐和你們走散了?”楊夫人聽了他的話大吃一驚,“好好的怎麼就走散了?你們初來京城人不生地不熟,再加上你們人多繁亂,怎麼不事先通知一下我們,好歹你提她是我的義女,也無人敢攔你們進京?”
“夫人,實在是想不到的事啊”趙姨娘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我們進城的時候,恰逢城裡戒嚴,那叫馬榮的捕頭看上了我們二小姐,因爲當時沒有辦法,只能先答應他,再進城向大人您求助,沒成想,回去找那捕頭的時候,竟然找不到,我家二小姐,也因此和我們失散了,這在京裡已經找了三天了,就是找不到我們家小姐的蹤跡,就連那馬榮,也人間蒸發一般沒了消息。我們老爺被逼無奈,這纔來求狀元您給找,您本事大,路子多,所以,應該能找的到她吧?”
“可惡”楊邵科不信,你是說二小姐和你們走散了?爲何走散的不是別人,偏偏是她?”
楊邵科斥完,見萬康年不應,一拍桌子,那開著蓋的茶杯裡的水濺出來溼了他的衣服,嚇得萬康年腿向篩糠一般。
“狀元爺息怒,老夫也不知道二丫頭在那個時候就離了我們,我們苦口相求這才求的官爺允我們進城。若是不能進京,以我們這些人的力量豈不是要眼看著女兒被人帶走。根本就見不到楊夫人和您,又怎麼能求您和夫人相見?”
“罷,科兒,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快去央人找吧”
“狀,”楊邵科不等萬康年開口,已經甩著衣襟出了楊夫人的住處。
“夫人,您看,我們三小姐就在門外等候,你看是讓她這個時候來府上侍奉您,還是等你們選個好日子去接她?”
“我們楊府不比別家,就是妾室也要好好斟酌個日子,還是明天我找人問問,哪個日子好再做計較。當下,最重要的是把二小姐找到。”
楊夫人說完,萬康年和趙姨娘都傻了眼。
金殿之上,皇上退了朝,衆位大臣悉數向外走去。楊邵科得了皇上口諭,要親查應天府的辦案程序。韓景軒走在他的前頭,想他也許已經知道萬二小姐“失蹤”的事,卻沒有料到他會說動皇上徹查應天府的公案,一時間,心裡升騰起些許不悅。
他已經料到他要查什麼,卻並不多言,徑直大步向前走著。
走到大殿門口的時候,掃過楊邵科步履匆匆的背影,衝著迎向他的李公公道,“皇上在太和殿嗎?”
“啓稟王爺,皇上皇后,都在太后的寢宮裡等著王爺您呢?”
韓景軒跟著李公公進去的時候,皇上正在跟太后說話,“萱兒這孩子可是越來越賢惠了,做的點心花樣又多,又美味,皇上你也嚐嚐吧?”
皇上拿了一塊鑲著紅棗的梅花酥餅,吃了一口在嘴裡,慢慢地咀嚼著,然後做著回味的樣子,“恩,的確不錯。看賞”
上官映萱見景親王器宇軒昂地從外面進來,整顆心都彷彿被她的一舉一動牽引,連皇上賞賜她都忘了謝恩。皇后輕輕拉了一下上官映萱的一角,上官映萱回過神來,接賞謝恩,眼神都沒有移開過。
“參見皇祖母,父皇,母后”韓景軒俯首作揖,太后叫著免禮,讓韓景軒往她的身邊來,“我的孫兒都這麼大了,也該早些和萱兒行大禮了”
“是啊。這些年軒兒一直在邊疆應戰,我這做父親的都疏忽了他的立妃大事,還請母后爲軒兒擇個吉日。”眉宇間透著睿智的皇上露出了些微討好的笑。
“太史公昨晚看過黃曆,說今年的二月二是個大好的吉日,吉位在東南,宜嫁娶,不如萱兒的婚事就定在那日如何?”太后和皇上相互說著,一旁的皇后卻只把目光盯在韓景軒越來越冷凝的臉上。
果然,太后剛說完,韓景軒就接話了,“父皇,兒臣不能答應此事?”
“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