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茗……”童佳期提著保溫罐,完全不知道是該進門,還是該退出來。
“佳期,我的孩子呢?”金茗轉過頭來,用那雙看了就讓童佳期覺得心疼的大眼睛盯著她看,神色平靜的讓她害怕。
“孩子他……”童佳期發現自己根本就編不下去了,她不能告訴金茗孩子還好好的在保溫箱裡睡覺,她也不能那麼直白的告訴金茗孩子已經死掉了,她怕金茗剛剛醒來就受到這樣的打擊。
金茗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根本沒有力氣說話了那樣:“佳期,你不用騙我了,我和他連著血脈,他離開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金茗閉上眼睛,眼淚從她蒼白的臉上流了下來,滴入同樣蒼白的枕頭上,暈開了一大片。
童佳期連忙走過去放下手裡的東西勸她:“金茗,不要這樣……你還年輕孩子以後還可以再有的。”童佳期知道現在金茗心裡難受,可是再難受也於事無補了,他們兩個沒有母子緣分,金茗只能接受這個現實才能積極地走下去。可這件事畢竟對一個母親來說有些殘忍,如果換做是她的話,她一定會一蹶不振的。
眼見金茗只是安靜的哭,不鬧也不吵,童佳期心疼的也快哭出來了:“我給你煲了雞湯,吃點吧?”童佳期給護工打了個眼色,對方立刻幫著她一起將金茗扶了起來,把柔軟的靠背墊墊在她的背後,這才盛了一小碗湯一勺勺的餵給她吃。
金茗乖巧的像個孩子一樣,默默地張開嘴,然後吃掉童佳期味道嘴邊的食物,整個人像個沒有靈魂的娃娃,那麼沉默空洞。
童佳期坐在她身邊,卻不知道要說點什麼,她怕自己說錯半個字就會讓金茗覺得心裡很痛苦,她不敢提孩子的事兒,也不敢提龔輝,生怕她想不開。
就這樣,童佳期陪著金茗一個早上,彼此間幾乎沒有交流。中午的時候,童佳期熱了熱雞湯,就著米飯喂金茗吃下了一點,她自己則讓護工在醫院的食堂裡湊合買了點東西墊肚子,現在她也吃不下什麼。
江染染也無心上班,一大早就跑到交通局去繼續盯著事故調查進程。交通局的boss感到壓力很大,畢竟這個女人是溫書記帶來的,而且這個案子顯然已經在溫書記那裡被掛了號,不辦好都不行了。這一個小半天,交通局抽調過來好幾個人手陪著江染染查案子,簡直和他們協助偵破大案要案時的緊張程度有一拼了。
金茗剛剛醒過來,童佳期告訴她金茗出事的路段就在她家附近,因此這一天的任務就是調取當天該路段的監控視頻來看。
監控的畫面不是很清晰,但是大概那個案發時間發生了什麼事都拍得一清二楚。那是一輛大型貨車,車上放滿了東西,甚至車上的貨物垂下了一部分,正好遮擋住了貨車的車牌號。
那輛車子在拐角處停了好久,但就在金茗走出路口的時候,那輛貨車突然衝出了街道將金茗撞飛了出去,而後快速的離開了案發現場。
江染染的瞳孔一縮,心臟在那一瞬間猛地一縮。
那輛車有問題,而這場車禍也不是看起來那麼簡單的。
交通局的老油條都能看的出來,江染染也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明白?
“李局長。”
江染染一說話,李局長立刻精神一蹦:“江律師,你說。”
“可不可以繼續幫我查這輛車?”江染染的眼神變得相當銳利:“或者,咱們可以先聯繫警方了,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故意殺人事件。”
李局長知道涉及刑案的話這個事兒會有多大,立刻不敢馬虎,著人經手去辦了。
江染染先給溫承和肖宸兩個人打了個電話,而後收拾好了心情開車去了醫院。有些話,她要親口對童佳期說。
童佳期原本正在給金茗削著水果,可電話一陣收到江染染的一條短信讓她到停車場去,有急事。
她看了看金茗睡熟的面容,這才吩咐護工看好金茗,自己這才急匆匆的往停車場趕過去。一見面,她就注意到了江染染的臉色並不好看:“染染,怎麼了?”
“佳期,我和你說一件事,你不要衝動。”江染染瞭解童佳期的性格,她瘋起來一個男人都攔不住她,現在金茗出事了,她就不能讓童佳期同樣有事。
“什麼事搞得那麼神神秘秘的?”童佳期有些不好的想法,最近他們幾個頻頻出事故了,總讓人覺得心裡不踏實。
江染染現在決定告訴童佳期她的猜測,也只是給她打個預防針罷了:“金茗這次的車禍不是意外,而是人爲。”
“什麼?!”童佳期聽完她的話立刻就炸開了鍋:“查出來了麼?是誰?”
“是我今天在交通局那邊調取當時路段監控錄像時看出來的問題,那輛車根本就是在路邊停了很久,等金茗走出馬路的時候他纔開車衝出來,所以我有理由認定那輛車就是朝著金茗而來。”
“金茗爲人和善,平時連重話都不會和別人說,我想不出什麼人會這樣處心積慮的對付她。”童佳期黑著臉說道:“我讓肖宸找人去查金茗的手機通訊記錄,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不過我覺得這件事和龔輝、於靜兩個人脫不開干係。如果是這樣的話……”
江染染把童佳期想說的話說了出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兩個。”
童佳期見過了金茗的脆弱,金茗的眼淚,還有金茗現在脆弱的好像一根隨時會被風吹走的羽毛似的樣子,心裡已經將幕後的推手狠到了骨頭裡。
如果事情真的和龔輝有關,只要金茗能夠捨得,她童佳期就不妨做次惡人,讓他們兩個血債血償!
“上去吧,”江染染嘆了口氣,最近她的心思全都走到了金茗身上了:“她醒了麼?”
“醒了,就哭了一下下,然後就一直沒有說過話了。喂她吃東西她會吃,和她說話她會安靜的聽著,可就是不說話。你要是上去的話,幫著我多勸勸她。”
“那孩子的事呢?”江染染又問道。
“……是她自己提及的,她問我孩子沒有了對不對。”
說到這裡,童佳期和江染染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沉默了下去。她們兩個一起上了樓,推開金茗病房的門,那個原本應該躺在病牀上睡覺的女人卻不見了蹤影。
“金茗呢?!”江染染心中一凜,抓著童佳期的手問道。
“我……我剛纔出門的時候她明明還在睡覺!”童佳期不敢置信的推開了病房的衛生間,跑到外面找了一會兒:“廁所裡沒人,走廊裡也沒有!”
正說著話,護工張嫂拎著保溫瓶走了進來,童佳期立刻氣勢洶洶的走到她面前質問道:“張嫂,病人呢?!”
“金小姐……剛剛還在這裡啊!她說自己想喝小米粥,我就去外面幫她買了一碗。”張嫂一看人沒了,也急了。這兩天聽先生和太太們之間的攀談,張嫂就知道屋裡的這個病人是被男人拋棄了,然後遇到了車禍孩子也沒有了,這樣的人正是脆弱的時候,如果她揹著大家尋了短見,那張嫂沒有看住病人的罪過就大了。
江染染黑著臉道:“快找!”
張嫂慌慌張張的跑出去,就怕人出了事她在這行就不好乾下去了。
童佳期和江染染兩個人分頭一個在花園裡找,一個去找了金茗的主治大夫,可大家都沒有見過金茗,就更無從知道她去了哪裡。
童佳期不免想到了最壞的打算:“是不是龔輝和於靜?”
“不會,如果是別人把她帶走了,肯定會有人看到的。”江染染強迫自己不要去胡思亂想,童佳期遇到事兒容易衝動,自己要是再衝動了,她們倆就真的什麼都不用做了。
童佳期急得團團轉,突然急中生智道:“她會不會在天臺?!”電視劇裡那些想要尋死覓活的人都出沒在那些地方,雖然她們兩個不想承認金茗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可能會有自殘的傾向。
江染染和她一塊乘電梯直達頂層,天臺的門沒有上鎖,推開那扇門,倏忽而止的風瞬間便吹亂了她們的頭髮,秋天已至,高處的風冷的刺骨。
金茗就像一朵開在懸崖邊上的白花,看起來那麼脆弱。她沒有像她們胡思亂想中的那樣站在天臺邊上想要往下跳,而是團著身子坐在最高的地方目光空洞的看著遠方。
江染染和童佳期兩個人靠了過去,似乎還有點怕金茗想不開從這裡跳下去。可金茗卻好像知道她們兩個的到來,突然開口說道:“我聽人說過,人死了以後靈魂會變得很輕很輕,沒有了俗世的牽掛,它就會一直飄到天上去,再也不知人世間的愁苦。”
她說著話,輕輕的撫摸著自己平坦的肚子,眼睛裡卻沒有半點眼淚。
江染染和童佳期在她身邊一左一右的坐下,想到這一次的車禍可能是龔輝所爲,江染染就忍不住痛心的說道:“金茗,你想哭就哭出來吧,我和佳期陪著你。孩子沒有了,以後你還可以再生,對不對?”
“哭?我爲什麼要哭?他本來就是個不被祝福的孩子,現在沒有了我不是應該替他感到高興嗎?爲什麼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