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31 13:04:21 本章字數(shù):10543
一路上,許世子并不著急,和阿九擠一輛馬車,再不肯騎馬,馬車里,許世子像個軟骨蝦一樣賴在阿九的懷里,頭枕著阿九的大腿,阿九氣不過,想要推開他,許世子就哼哼嘰嘰喊痛,一會子又喊癢,讓阿九幫她撓癢癢,一會子又說什么蛇毒未散,胸悶氣短,讓阿九幫他撫摸胸口順氣,阿九被鬧得煩了,就道:“你坐馬車,我去騎馬。蝤鴵裻曉”
許世子立即就老實了,躺著不動裝睡,一雙長臂死死纏著阿九的腰,那收緊的臂膀里,似乎還透著一絲慌張,阿九的心就軟了,坐著不動,隨手輕撫著許明鸞的眉眼,鼻間酸澀難忍,三哥,若你在天之靈,不會怪小九吧,經(jīng)歷過懸崖下的生死之后,小九是真的……真的真的再也不能欺騙自己的心了,小九舍不得他了呀,怎么辦?三哥,你在天之靈,會不會祝福小九?
馬車并沒有回湖南,而是直接往京城而去,阿九并不同意,湖南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她還惦記著她的紡紗機呢。
“我們在路上來來去去的,已經(jīng)有兩個多月了,楊玖,你現(xiàn)在回湖南,是想接太子先你入宮的旨意么?”許明鸞就冷冷道。
阿九愕然道:“你是說,如今旨意已經(jīng)下到湖南了?那我娘……”
“放心吧,阿十接你回來時,就對七嬸明說了,到時只要七安嬸對宮里的人說你失蹤了就是,誰也不知道你跟著我來了邊關。”
阿九還是有些不放心,旨意既然下了,就算沒接,那也是滿朝皆知的事情,自己這會子上京城,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楊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躲得了一時,你以為,躲得了一世么?終究是要面對的,不若咱們現(xiàn)在一起去面對。”許明鸞就握緊了阿九的手道。
是啊,終究是要面對的,那就直面吧。
到了京城,阿九在阿十的住所住下,阿十如今也是個小五品的中郎將了,他在京城置了宅子,雖然不大,但小九感覺這就是她的家。
許明鸞送阿九進了屋后,對阿九道:“一切有我,你只要老實地,乖乖地呆在阿十這里就行,千萬不要又跑了,楊玖,你已經(jīng)做了兩次逃兵了,這一次你再逃,我就……”
“你就如何?”阿九半挑了眉眼問他。
許明鸞惱火地一拍她的臉腮道:“楊玖,我知道你與眾不同,什么肌膚之親,禮儀規(guī)矩在你眼里都是狗屁,可是,逼急了我,我真會把你就地正法的,看你成了我許明鸞的人,還敢不敢亂跑。”
阿九嗔他道:“許明鸞,你擔心我會跑,我為什么會跑你心里應該明白,你知道我的顧慮,在你自己身上的毛刺沒拔干凈之間,我楊玖是不會進許家大門的。”
許明鸞冷冷一笑道:“我為什么會長這根毛刺,你心里最清楚,你也是有責任的,我讓你來京城,就是讓你和我一起撥的。”說罷,轉身離去。
阿九愕然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半晌沒明白他的意思,難道他讓她去勸四姑娘與他和離么?這種事情,自己怎么做得出來?
想著自己過來,就是要搶四姐的夫婿,阿九的心就一陣刺痛。
“姐,你不是搶四姐夫,四姐她……從來都沒當表哥是她的夫婿過,表哥待她如兄妹,他們感情好,卻并不是夫妻之情。”阿十在她身后幽幽地說道。
阿九猛地轉過頭來,定定地看著阿十道:“小十,我好怕見四姐姐。”
阿十就露出一絲苦笑來:“姐姐你天不怕,地不怕,連表哥都服了你,怎么會怕四姐姐么?”
是啊,阿九怕四姑娘,當初,四姑娘哭著求過阿九,讓她替嫁許家,可阿九回絕得斬釘截鐵,如今自己又巴巴地來……還情愿做平妻……與大少爺鬧了那么久,就為了不做妾,就為了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如今卻肯以平妻的名份嫁進許家,這不是在打自己的臉么?
打臉就打臉吧,總比進皇家,關進黃金籠子的好。
阿九自我安慰道。
許明鸞回去后,兩天都沒有動靜,阿九不敢上街露面,怕被太子的人看到,阿十倒是出去過兩回,外面?zhèn)鞯梅蟹袚P揚的,說是太子已經(jīng)找到一位命格極大的姑娘,那姑娘是真鳳命格,娶回皇宮來,能福澤萬民,大臣和百姓都在議論著這件事情,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會有如此大的福緣。
阿九聽了覺得好笑,真鳳命格,太子還真會說,以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當太子妃,他如此造勢,難道想以榮華富貴來引誘自己么?
也是,母儀天下的尊貴可是所有這個時代女子的夢想啊,如此尊貴無雙,哪個女子能抵得住這天大的誘惑?
只是,那原本內(nèi)定的太子妃,只怕已經(jīng)恨死自己了,這個該死的太子,沒事又給自己豎個大敵做什么?真真討厭。
“可說了是誰家姑娘沒?”阿九問阿十。
“說是姓楊,但還是沒有指名,不過,知情的大臣們都知道了太子特旨是直接下到湖南的,湖南的官員肯定是都知道了的。”阿十的臉上也露出一絲擔憂來,許明鸞回去后就進宮了,都兩天了,怎么還沒有結果?
若再等下去,只怕太子要召榜天下了,到時候,阿九除了進宮,就再無路可走了。
幸虧阿九那時堅決要去了邊關,太子的人正在湖南搜查自己,太子也是知道,阿九是強逼不得的,人沒有找到之前,還是給自己留了一線退路。
到了晚上,阿十偷偷告訴阿九,四姑娘來了。
阿九聽得心一慌,忙整理整理自己的發(fā)飾衣著,鄭重地迎到二門處去,四姑娘一身淡紫羅裙,緩緩從前院而來,阿九看著那漸行漸近的人,那眉那眼,熟悉又陌生,竟是呆了。
“小九。”四姑娘看到阿九的那衛(wèi)瞬,淚水立即漫了出來,提起裙就沖了過來,一把抱住阿九。
阿九捧起四姑娘的臉,心痛地摩挲著,這還是她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姿意任性,灑脫肆意的四姐么?怎么……怎么瘦成這個樣子了。
眼睛大了好多,原本豐潤的雙頰瘦得只剩皮包著骨,抱著懷里,真的感覺咯人,她那跳脫又自在的四姐姐啊,她那沒心沒肺嬌憨可愛的四姐姐呢?那個美麗清高又明媚的四姐姐怎么變成這副模樣了?
“小九,你……吃苦了,我……我聽說了三哥的事情。”四姑娘一樣也心疼地捧著阿九的臉道。
阿九的淚奪目而出,她還是那個善良的四姑娘,自己變成這個樣子了,第一次話還是對阿九的憐惜,許明鸞罵得對,阿九就是個沒良心的,這幾年,她就從來沒想過四姑娘會不會過得好,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爭斗里,哪里把四姑娘放在心坎上過,四姑娘這幾年,究竟是過的什么日子啊,許明鸞這個混蛋,娶了她回去,為什么就護不住她。
“莫哭,莫哭,都是我不好,不該跟你提起三哥的,小九,人死不能復生,你要節(jié)哀啊。”四姑娘心疼地幫阿九擦著眼淚,柔聲勸著,一如多年前在林家一樣,她對小九的關心,還是那樣自然,那樣貼切。
阿九的淚更止不住了:“外面冷,我們時屋去,四姐姐,你怎么……怎么這么瘦了?”
“瘦嗎?還好吧,就是吃不得飯,小九,幾年不見,我真的好想你,當初你在家里勸過我的那些話,我如今才知道,都是金玉良言,只可惜,我沒用,我斗不過她們。”四姑娘牽著阿九的手往屋里走,說話仍是沒心沒肺的嘮叨。
阿九的心越發(fā)的酸澀難忍,一回頭,就看到阿十站在二門處沒動,一雙烏黑的大眼直勾勾地看著四姑娘,眼中的憐惜和心痛掩都掩不住。
“小十,去燒些茶水來給四姐喝。”阿九怔了怔,又看了四姑娘一眼道。
四姑娘似乎這才注意到阿十,回頭輕輕瞟了一眼,又立即回過頭來,消瘦的臉頰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眸著閃過一絲慌亂,似乎生怕被阿九看出什么來似的。
進了屋,阿九又細細地將四姑娘打量了一番,幾年不見,四姑娘除子瘦了,別的倒還沒什么變化,眼神仍然干凈坦然,身上還透著一股子女兒家的天真嬌憨,生活的磨礪竟然沒有讓她改變多少,仍是一副質(zhì)子的樣子。
“四姐,這幾年,你過得好不好?”阿九顫聲問。
“還好吧,只是不與她們計較就是了,一天就把自己關在屋里,除了該行的禮數(shù)行了,就不出門。”四姑娘垂著眸子,雙手絞著自己的帕子,并不看阿九。
明明就是不好,很不好,卻不愿意自己擔心,“四姐,你和表哥……”
四姑娘猛地抬起頭不,雙眸清湛湛地看著阿九道:“小九,今天四姐來,就是明告訴你的,我和表哥沒有夫妻之實,表哥心里,自始至終就只有你一個,這幾年,他也過得很不好,你……你別再犟著了,嫁給表哥吧。”
阿九聽得心中大慟,哪有如此真誠勸別的女人嫁給自己丈夫的,就算在許家過得不好,平國公世子夫人的地位,也是很多人求都求不來的富貴啊,四姑娘她……
“那四姐你怎么辦?”阿九幾乎是吼出來的這句話:“你讓我去搶四姐夫,我怎么做得出來,四姐,你應該知道,我不想你難過。”
四姑娘就露出一絲苦笑來,眼睛輕輕飄向窗外,阿十背影映照在窗棱上,高大而孤索,四姑娘的眼里就露出一絲溫柔:“小九,你真要為四姐好,就嫁給平國公世子,我……我想要離開許家,我……想尋找自己想要的生活,再在許家呆下去,四姐姐會死的,你明白嗎?”
阿九沒想到如此柔弱地四姑娘竟然敢說出如此大膽的話來,她愕然地看了眼四姑娘,又看向窗外,突然恍然,震驚地問四姑娘:“四姐你……你是喜歡小十么?”
四姑娘的臉頓時嬌羞一片,雙眸卻湛湛發(fā)亮,她大膽的,勇敢地直視著阿九的眼睛:“是,我喜歡小十,很多年以前就喜歡了,只要跟小十在一起,我才是最開心,最快樂的。”
“你……離開許家,就跟小十一起過日子么?”這好像很不現(xiàn)實啊,許家的世子夫人再嫁他人,平國公的臉面上過不去不過,林大老爺會同意么?這么好的一門姻親,大老爺也是費了些心機和手腳才攀上的,他怎么肯放棄?
再說了,一女二嫁,不管是和離還是被休,對林家來說,都是奇恥大辱,大老爺那種衛(wèi)道士,怎么容得下,只怕四姑娘前腳離開許家,大老爺后腳就會將四姑娘家法處置了,哪怕打死這個姑娘,他也要保住林家的臉面。
“是,我以后,生生死死都跟著阿十過了,阿十說過,會帶著我浪跡天涯的。”四姑娘溫柔垂眸一笑,那笑嫣如春花般炫麗耀目,青春激揚,這樣的四姑娘,與先前見到的那瘦削病美人的樣子,判若兩人。
好勇敢的四姑娘啊,阿九感覺一陣羞愧,自己真是有愧于穿越女的身份了,面對敢情時,竟然還不如四姑娘這樣勇敢熱情。
“好,小九支持你。”去他所有的規(guī)矩禮儀吧,婚姻本來就是自己兩個人的事情,憑什么要受那許多的約束?
阿九激動地對四姑娘道:“四姐姐,這事咱們從長計議,我覺著,你也不用和表哥和離……”
“小九,表哥都設計好了,如今只要你配合就行了。”四姑娘微笑著說道。
計劃好了?他為什么不跟自己說?
“表哥是個傲氣的人嘛,你都拒絕過人好幾回了,這一次,他想我來跟你提,讓你心甘情愿嫁給他呢。”四姑娘看出阿九的不豫,笑著道,“有時男人也該哄一哄的,小九啊,你就是太剛強了。”
阿九被她說得不好意思,不示弱地打趣:“四姐就經(jīng)常哄小十么?你看小十剛才看你的眼神,都換魂落魄了。”
“死蹄子,我是你四姐呢,阿十跟著表哥上前線,一年能回來幾回,我又是這樣的身份,一年能見著一面就不錯了,小十哪里還用得著我哄……”四姑娘就拿手指戳阿九的腦門,一不小心說話就露了餡。
“見一面都難,哪還有哄的啊,小十肯定一見著四姐就丟了魂,歡喜還歡喜不過來呢,哪還要四姐姐哄。”阿九捂著頭笑成了一團。
四姑娘惱羞成怒道:“你少編排我,我可聽表哥說了,你這一次再不老實,他就搶你回去,直接洞房。”
阿九果然就住子嘴,這種話許明鸞是說得出口的,再笑下去,還不知道有多羞人的話說出來,忙轉了話題道:“表哥的計劃是什么?讓我配合,總該讓我知道怎么做啊。”
“只怕要委屈小九你背些罵名了。”四姑娘聽了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怎么說?”背罵名就背罵名吧,只要能救出四姑娘,又能讓她和阿十以后的日子走得平順,阿九愿意擔。
“表哥說,明天他就來向阿十遞婚書,娶你為平妻,而我呢,明天就因為受不了表哥娶你,在屋里自盡身亡……”四姑娘興奮地說著。
阿九卻倒抽了一口涼氣道:“不行,你不能自盡!”
“假的,假的啦。”四姑娘不以為然地白了阿九一眼:“小九你現(xiàn)在怎么變得好笨子呢,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是表哥在西藏找來的特種藥物,吃下去,人就跟死了一樣,只有再吃下解藥,又能活過來,表哥早準備好了,以后,這天底下,就再也沒有我林思謹這個人,只有楊林氏了。”四姑娘說話時,眼里是說不出的快活和激動,就要脫離樊籠,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確實快活。
這種法子確實好,如此一來,許家的顏面保住了,林家雖然會傷心,但也是四姑娘自己太過心胸狹隘,林大老爺就算想找許家的茬,也不太好開口,人死不能復生,以林大老爺?shù)膭萘Γ隙ú粫驗橐粋€女兒而得罪平國公府的。
四姑娘下葬之后,阿十再將她救出來,許明鸞幫著弄另外一個身份,再進楊家生活就是了,此計算是最周全,最妥貼的了。
對所有的人傷害都不大。
只是,這一切都是理想狀態(tài)下的說話,怕就怕其間再出什么問題阻礙了,一旦事發(fā),阿十可就要背負私通的罪名,所以,這件事就得小心又小心了。
轉念一想,許明鸞為了娶自己還真是剎費了苦心,若四姑娘早就死去,那許世子正妻的位置,平公國是怎么都不會給自己的,肯定又會為他再找一門貴親來。
如今自己以平妻之位嫁過去,平國公府的抵觸情緒就要淡得多,加之許明鸞這些年又執(zhí)拗,一直沒有為嫡房生下嫡子,他肯多娶妻,平國公夫妻只要樂意的份……
事情說好后,阿九就起了身,四姑娘和阿十難得見一次,兩人肯定還有很多話要說,而且,許多細節(jié)問題也得當面商量商量才好,就找個借口出了門。
四姑娘回去后不久,阿十家里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竟然是許夫人,多年不見,許夫人仍然美艷威嚴,還如當年所見一樣,用挑惕地眼神看著阿九。
阿九大大方方地接受許夫人的審視,兩個按賓主坐下之后,許夫人道:“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魔力,讓明鸞如此對你死心踏地,為了娶你,費盡了心機。”
阿九笑吟吟地看著許夫人:“我倒覺得表哥是有魔力的,好幾次拒了這門親事,兜兜轉轉,還是沒逃出表哥的手掌心,算了,我再抗爭也沒意思,那就勉為其難嫁給表哥吧。”
你居高臨下來示威,以為我會怕么?要搞清楚,是你兒子求著要娶我,不是我要攀你許家的高枝。
許夫人果然被阿九噎得臉抽了抽,嗔了阿九一眼道:“聽說你原是要嫁給我那三表侄的,可惜,那孩子命薄啊,楊玖,你是不是命里帶剎啊,這一次,連著太子都為你興師動眾,你可知道,明鸞娶你,平國公府要背多大的風險!”
許夫人的話正觸到阿九的痛處,阿九的心猛然一慟,她強忍下心中的悲澀,臉上笑容不減道:“我三哥……是被奸人害死的,這個世上,沒有害人鬼,只有害人的人,他的仇,我終究是會報的,至于說,太子殿下為小九舉師動眾……許夫人,您不覺得您許家很有面子么?我楊玖可是金鳳命,連鳳凰都不愿意做,只愿在你許家作個平妻,這只說明,您的兒子,比太子殿下更優(yōu)秀,讓我這只鳳凰肯棲在他這顆梧桐樹上。”
針鋒相對,語氣里沒有半點怯懦和愧疚,阿九的愧,也只是對三哥的,對四姑娘的,對許家,她一點也沒有虧欠,你許家娶得起我,那就娶,娶不起,我也沒強求,我楊玖肯嫁進你許家,是給你許家面子,是你許家的福氣。
好囂張的口氣,雖然是笑嫣晏晏地說出來,卻讓許夫人臉色一變,好半晌,突然又笑了起來,擊掌道:“好,是個厲害的,我許家,要的就是你這樣的兒媳,這才撐得起我正房的面子,撐得起許家的門楣,楊玖,我等著你進許家,一定要鬧他個天翻地覆,我告訴你,你和明鸞的計劃我不同意,小四就算要走,那也不該是因為你要進門,她在許家受了三年的氣,總該讓有些償還一點了。”
許夫人突然就談到了許家的內(nèi)務事,阿九有些愕然,一進不知該如何接話好。
“你傻呀,她以那個明目死,你一進門就背著氣死正妻的罵名,在許家怎么立足?而且,她好不容易死一因,還要背個善妒量小的名聲,不行,三房那死蹄子不是很有本事么?就把這禍頭扔她頭上好了。”許夫人越想越得意,撫掌大笑。
她過來,難道不是為了考察自己的么?而是商量怎么嫁禍于人?阿九終于明白,為什么許明鸞會有那樣腹黑的性子了,原來他這個娘,就是個活寶極的。
兩個未來的婆媳的頭就湊到了一起,阿九給許夫人出了不少主意,許夫人越聽越開心,“那死蹄子,趁著你娘我的身子不好,去大云寺還愿念經(jīng)之即,奪了掌家權不說,可沒少整你四姐姐,年前還讓你四姐姐挨了老太婆一頓家法呢,明鸞在戰(zhàn)場上沒回來,我又救不及,真真讓我好生惱恨。”
四姑娘可一句也沒說過,她在許家受的苦,阿九憤怒地攥緊手,這輩子,她在乎的人不多,除了爹娘兄弟,就是三哥和四姐,大姐了,三哥不在了,她怎么能讓四姐白受人欺負。
許夫人得了阿九的計,心滿意足地走了,只等兩天后,許家的八抬大轎過來抬阿九過去。
等許夫人一起,阿十臉色難看地進來對阿九道:“姐,大少爺知道你在我這里。”
阿九聽得心中一震,冷冷道:“那又如何?他還想使什么陰絆子嗎?”
“他說要見你一面。”阿十眼中也有些惱意,當年,若不是大少爺,四姑娘也不必非嫁進許家受苦了,若不是大少爺自私,阿九說不定早嫁進了許家,林思敏也不會死了。
“我不見。”阿九斷然說道。
“可是他說,你不見,明天來的就會是太子殿下。”阿十無奈地說道。
以前耍手段都是陰著來的,如今明槍執(zhí)火了么?阿九心中對大少爺?shù)哪屈c子余情,在三少爺死后,幾乎消失怠盡,如今他又來威脅自己,就不怕自己將來真的母儀天下了,把他林家打入十八層地獄么?
“見一面吧,以免節(jié)外生枝,他肯明著說出來,就說明他不會告訴太子你的下落。”阿十在一旁勸道。
也有道理,就再見他一面又如何!
幾個月不見,林思捷似乎比在湖南精神了些,清俊的身子,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門外,天邊的月光灑在他月白的袍子上,整個人,仿佛與月融為了一體,清遠得沒有一點煙火氣,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一樣,也怪不得,永寧公主愛得他死去活來。
阿九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道:“林大人,別來無恙。”
大少爺清俊的眸子就看了過來,眼中淺笑溫潤,再也不如以前那般滿是沉痛,和愛戀,也好,這樣見面,也能減少心靈負擔。
“小九,別來無恙。”大少爺優(yōu)雅地走進阿九的屋里,大大方方坐在椅子上,一如多年前,他買了好吃的鳳梨酥,送給阿九吃時的樣子。
對著這樣的大少爺,阿九總兇狠不起來,可想起邊關那個深不可測的懸崖,想起懸崖底下帶著毒素的惡臭,想起三哥那雙如浸水葡萄般的黑峻眼眸,阿九的心就忍不住發(fā)痛,這個人,也是殺害三哥的兇手之一,楊玖,你要為三哥報仇,你說過要為三哥報仇的。
“還在恨我么?小九。”大少爺手里拿著一只草編的蟋蟀在手中把玩,問得再平淡不過了。
阿九冷漠地看著他道:“林大人有事不防直說,天色以晚,楊玖想早些休息了。”
大少爺就輕嘆一口氣,抬眸清凌凌地看著阿九道:“我承認,我留在湖南,是故意讓永寧吃醋,可是,我本意是讓她知難而退,自動提出和離,自動離開我,并沒有想過要加害于你,小九,你認識我八年,我林思捷確實有些事情做得不如你意,但我對你的心,可曾有半絲假過?”
“林大人好本事,任何人都是你利用的對像,為了救你的家族,你娶公主,娶了又不好好待她,說什么要讓她知難而退,你先前娶她作甚?永寧雖然可惡,但她也是瞎了眼才會喜歡你這種自私自利的人。”阿九毫不容情的譏諷道。
大少爺微微一笑,仍是一片云淡風輕,似乎連眉眼都沒輕抬,“小九,你還是這般犀利,以后進了許家,可記得要收斂一些,說話這樣直接,很容易讓人抓住把柄的,許家那些人的手腕,可不是二娘的那點段數(shù)能比得上的。”
“這就不勞你關心了,這一次,我會好好把握自己的幸福的,我跟表哥打小兩情相悅,再大的難處,我也能挺過去。”阿九淡淡地說道。
兩情相悅四個字,大大的刺激了林思捷,他臉上的那抹淺笑終于僵滯,好半晌才道:“小九,我身上已經(jīng)千瘡百孔了,你何必還在再灑一層鹽,你與他兩情相悅,你又置我于何地,置三弟于何弟,難道那些年你對我們兄弟的情,都是作假么?”
阿九聽得身子一震,靠緊椅背,呼吸半晌都沒有轉過來,林思捷的話尖銳得像把利刀,直刺阿九心臟,這正是她最愧,最疚的,可是,她可以指天發(fā)誓,當初,她嫁大少爺?shù)男氖钦娴模奕贍數(shù)男囊彩钦娴模Y婚有時不一定就與愛情有關,感情可以分為很多種的,她把大少爺當成如父如兄的親人,只要他那時是一心一意娶她,她也會真心和他過日子。
嫁三少爺,就如三少爺自己說所,他是最適合嫁的,也是阿九最想嫁的,最心無芥蒂要嫁,最期待要嫁的,若他們真成了夫妻,阿九相信,自己會愛上三少爺,就如很多夫妻,最開始不愛,后來,日久生出親情,愛情,還有相依相伴不可割舍的情義,阿九不懂那是什么,她只知道,前世的爸爸媽媽就是這樣生活了一輩子的,很平淡,但很溫馨的一輩子,那也是愛情吧,一種最樸素的愛情吧。
“小九,大哥不是故意惹你傷心的,小九。”看見阿九的臉色蒼白如紙,大少爺終于動容,起身慌忙扶住她道。
“是我錯了,真的是我錯了,我當初太不勇敢,明明喜歡的就是表哥,卻害怕他家的富貴我承擔不起,一味的逃避,大哥,若我當初就果斷地嫁給表哥,你也不會受這些年的苦,三哥也不會……”阿九淚流滿面,在這個故事里,她自己才是禍水,這三個男人,個個都很優(yōu)秀,原本都該有最美好的,最平靜的人生,是她,攪混了他們的生活。
“小九,你沒錯,是造化弄人,小九,我從沒怪過你,我們,都有我們的錯,當初,許明鸞若再果決一些,以他的本事,還是能娶你的,若我不再意那么多,你也好生嫁給我了,若三弟自己小心一些,練了那么些年的武,又怎么會輕易讓人暗算了?所以,小九,你有錯,但我們都有錯,是造化弄人,明白嗎?大哥不是來指責你的,這一次,是真心來祝福你的。”
阿九愕然地看著大少爺,他這一次,真的是來祝福自己的么?上一回,他也說要祝福她的。
大少爺苦笑道:“求而不得的滋味真的很難受,小九,我現(xiàn)在想通了,對一個人好,不一定非要獨占,看著她幸福,也是一種幸福,那些年,我真的做錯了,你給過我很多次機會,明明握在我手心里的幸福,被我自己毀掉了,不怪你。”
大少爺?shù)难劬μ孤识\墾,阿九也不是個計較的人,他若真能這么想,那就是最好的,只是……苦了三哥。
“太子殿下不是個肯輕易放棄的人,小九,這一次,你嫁得很對,但你要小心,就算你嫁了,以后的日子,也還有很多艱難,不過,大哥會一直站在你這一邊,支持你的,我林思捷,仍然是你的娘家大哥,是你最后的依靠,將來,你在許家受了氣,還是可以到大哥這里來,大哥為你撐腰。”林思捷取下頸間的一塊白玉,微笑著掛在阿九的頸間:
“三弟那塊玉,是他出生時,爹爹給的,我這塊也是,三弟臨死都把玉留給了你,小九,我這塊,也給你,算是我給你的嫁妝,好不好。”
“大哥……”阿九終于忍不住哽噎道。
“傻丫頭,后天,開開心心地去做新娘,要穿上大紅的嫁衣,再也不要……撕碎嫁衣了……”大少爺?shù)难劭艚K于濕了,溫柔地撫著阿九的臉頰道。
又遞給阿九一個布包:“里面是一支暗弩,大哥閑得無聊時,自己制的,原本早就想送給你玩的,可是,那次回去,你就再沒給我機會。”
阿九接過布代,取出那枝制抽精美的黃金弩,有三枝細小的金箭安在弩上,阿九驚愕于大少爺制作得精巧,也是,他原就是個極有才的,只要他想,沒有什么是他做不出來的。
“留著防身,大哥知道你有一身功夫,可是,暗箭難防,別再讓大哥擔心了。”大少爺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