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25 13:20:15 本章字數:6022
工時緊，阿九幾乎就吃住在作坊里，沒回長沙城的家，邊關戰事日緊，許明鸞押著糧草與七萬件棉衣到了邊關，解了邊關燃眉之急，與遼人在臨潼關大戰，勝負各有半數，兩邊處于膠著狀態，拼的就是國力，拼的就是兵器裝備，箭矢，軍服、軍糧消耗。蝤鴵裻曉
按說太子這個時候就應該回京城坐鎮了，皇上病重，朝國太子臨國，他卻滯留在長沙，暫時沒有回京的意思，這讓阿九非常費解，不過，這些事情她都管不了。
她只操心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三百民女工，她為分四班三倒制，作坊里夜間也是燈火通明，趕制軍用棉衣，八天內，女工還有一天的休息時間，工價也不低，原本那些人全是家中極度困難，才不得已出來做工的，做事自然并不全心全意，但在阿九這里做了半個月后，發現阿九待人仁義良善。
到了后來，能進阿九的作坊作事，倒成了長沙附近縣郡女工們的熱門差事，不時還有人找人托關系，要進來打工，讓附近的鄉紳好生詫異和羨慕，要知道，在古代，找男工容易，找長期的女工是很難的，婦女一般在家里要料理家務，為家人織布縫衣，哪有時間長期在外作工？
所以，時不時地，也有當地鄉紳來阿九這里打探。
好在太子也派了一隊人馬守在作坊周圍，林思敏民在軍營和阿九這兩邊路動著，他身材高大俊朗，又常一身盔甲出入作坊，品級又不低，自然那些打阿九作坊主意的人，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想與阿九作對，也要想想總督府的能量，是不是自己對對抗得了的。
永寧郡主自那日在太子行宮回去后，便安靜了很多，并沒有再來掏亂。
也讓阿九能全力以赴地趕制這批軍服。
這天阿九正在作坊里巡查，長沙府備好的棉布只夠一萬五千套的，還差五千套衣服的面料，這讓阿九有些為難，軍服要統一的顏色和布料，在各家各戶去收，就存在很大的困難和麻煩，但因今年冬天戰事耗費太大，官府中庫存的棉布早就告急，臨近幾個省份也再難收集得到，民間商鋪又大多以絲綢為多，不適用于軍棉。
“姑娘，還差著兩千匹棉布呢？可怎生是好？”紅綃成了阿九的內務管事，阿九不在時，作坊就由她管著，她做事潑辣大膽，又很細致有條理，阿九很是信任她。
見阿九過來，紅綃放下手中的一件成品衣服，走近阿九道。
“是啊，我也正著急著呢?！卑⒕趴粗蝗f多件衣服已經制成成品，訂扭扣的女工正用心在制作盤扣，就皺了皺眉，盤扣制作復雜，用工時又長，扣起來還很不方便，若像前世那般，有現在的扭扣釘上，那可就方便得多了。
回起話來，就有些心不在焉。
“……其實太太的云繡坊里，倒有不少棉布是用作里襯的，奴婢記得，前些年的存貨都還有不少呢，姑娘若是去求太太，讓太太把幾十間云繡坊里庫存的里襯布都拿來，指不定就夠子，咱們再想法子架幾臺織布機，反正棉紗還是有的，自個臨時織些出來再湊上，應該就夠了?！奔t綃邊走就邊對阿九提議道。
阿九聽進去了，沉吟著半晌沒有說話。
“如今姑娘和三少爺的親事也算是訂下來了，姑娘再不愿意，以后還是林家的媳婦兒，就算不愿意回去住著，總還是要回林家走動的，太太又是最疼姑娘的，姑娘若是去求，太太應該會肯的。”紅綃看出她的顧慮，小聲勸道。
阿九自打出林家后，就很少再回林家，也曾說過，從此不再踏進林家一步……如今雖然是為了公事，可是，不知為何，她對林家就有些抗拒，不愿再回林家，不想看到二房人的面孔，也不想看到大太太那雙婉惜而又心疼的眼神。
“小九，你若是覺得一個人回去不自在，三哥陪你去就是了，母親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如今大哥肯放開手了，就是公主……也應該不會再怨恨你了才是，回去看看大太太也好啊?！绷炙济舨恢螘r從她身后走出來道。
“那好吧，三哥今兒若有空，就陪我回林家一趟，聽說大姐姐明天就要回來……”阿九點了頭道。
作坊里，阿九建了食堂，每個女工都有屬于自己的餐具，阿九有時中午也在食堂里用餐，只有林思敏來了的時候，她才會親自動手做飯。
“三哥，我這還有些事情得先忙著，你先去一邊坐坐，一會子我給你做飯，咱們吃了飯就回長沙去。”阿九還是想著要改良扭扣的事，就對林思敏說道。
離飯時也不久了，林思敏笑著將阿九的一縷碎發撫到耳后道：“你忙就是，不用管三哥?！?
一車間的女工們都在，林思敏又重得俊逸，看他對阿九這般溫柔體貼，有些女工就垂頭偷笑，“林將軍對九姑娘可真好。”
“可不是嗎？每天都會抽了空來咱們作坊里，他可是將軍啊，這些女人家呆的地方，就我家那口子，也是不肯輕易踏入的?！?
阿九聽她們小聲議論，一張俏臉就羞得通紅，推開林思敏道：“三哥先走，我一會子就來啊。”
林思敏笑著將她的手一握，對那些女工道：“本將軍在九姑娘七歲時就和她成親了，咱們夫妻間的事，你們就不要再笑話了，九姑娘臉皮薄呢?！?
女工們聽了就嘻嘻笑，有的就調侃林思敏：“七歲？那將軍那時候才多大啊？怕是還不知人事吧。”
“就是，大娘我瞧林將軍可還是個雛兒呢，家里也沒給你個大丫環先用著，教教人事？”
那些個女工都是成了親，又生了孩子的，說話就渾無顧忌，又看阿九和林思敏生得都俊俏，他們越發臉皮子薄，就越喜歡調笑逗弄林思敏。
饒是林思敏久經沙場，殺敵無數，也被這些女工們弄得俊臉通紅，垂頭大步逃了出去。
他一走，女工們的哄笑聲就大了，紅綃就叉了腰吼：“做事呢，姑娘的活計可是計件的，多勞才能多得，有碎嘴皮子說笑，不如多做幾個袖子出來。”
阿九耳根子都是熱的，抬眸看著林思敏逃出去的背影，心中感覺一陣踏實安寧，也許，就這樣過一輩子，其實也很不錯呢。
阿九找來一塊木頭，琢磨了半晌，找了作坊里專修設備的師付來，將自己的想法對那師付說了，那師付也不知她為何要制作板栗大的一個圓梭子樣的東西，三下兩除二，就一氣給阿九作了三顆，阿九拿著鉆了兩個孔的梭子扣，拿起一件衣服，挖了個扣眼，又把梭子扣釘著，所然比盤扣省事多了，將軍們穿衣也方便。
紅綃一直跟著她，眼見著她像變戲法似的就把盤扣給改良了，驚喜道：“姑娘，你可真聰明，怎么想出來的，這下好了，釘扣子可以省好多事呢，只是木頭做的扣子，就怕不結實，壞了怎么辦？”
“別釘緊了，留點繩線在上頭，就算木扣子壞了，還可以打個結系一系，照樣能用?！卑⒕判Φ?，吩咐木匠全力以赴制作梭子扣，又給女工們講解釘扣的法子。
等忙完，就過了午時了，肚子還真有些餓，這才想起還把林思敏扔一邊呢，忙出了作坊，就去自己的住處。
推開正房門，就聞到一陣菜香，阿九詫異地走了進去，就見小幾子上擺了三個菜，不由好生奇怪，桂花嫂這兩天守在城中小鋪子里接著小業務，并沒有來，誰給自己做了飯？
ωωω●тtκan●C○ 紅綃倒是先她一步往廚房去，才走幾步又退了回來，驚愕地看著前方。
林思敏腰間系著個圍郡，手里端著一碗湯正從廚房出來，邊走邊道：“小心別碰著，燙著呢。”
阿九驚得目瞪口呆，這個時代的男人，除了專業的廚子，一般士大夫，或官家貴族，都以進廚房為恥的，更別說會親手做飯了，要是傳出去，非得讓人譏笑了不可，可是他……
“都過午時了，餓了吧，來，吃吃三哥做的菜，紅燒香菇，辣椒炒肉，還有小九你喜歡吃的煎豆腐，三哥燒了個雞湯，也不知火候夠不夠?！绷炙济粜σ饕鞯胤畔聹?，一雙握劍的手在圍裙上擦著。
“三哥……”阿九有些愧疚地喚道。
“奴婢進去盛飯?！奔t綃卻將阿九往小幾前一推，進了廚房。
“小九喝喝看，可合你的口味?！绷炙济羰⒘送霚f給阿九，看阿九端過去，漂亮大眼就熱切而期待地看著阿九。
阿九就想起前世媽媽說過的一句話，若是一個男人，肯為你洗衣做飯，怕你餓了，怕你凍著，什么事最先想著的就是你，那他就是你一輩子的良人。
阿九的鼻子就一陣酸澀，湯有點咸，姜味也很重，喝在嘴里，卻是阿九今生喝到的，最鮮美，最可口的湯。
“好喝?！卑⒕艑⒂砍龅臏I水強吞進去，抬頭給了林思敏一個燦爛而滿足的笑臉。
林思敏的臉上立即綻開一朵美麗的笑容來，喜不自勝道：“我……第一次做……就怕沒小九做得好吃，好喝就好，好喝就好，以后小九忙，三哥就做給你吃好不好。”
“哪能讓三爺一直做飯，爺可是大男人呢，自然只顧著外頭的事就好，這飯啊，以后就奴婢來做。”紅綃笑嘻嘻地從廚房里出來，手里端著三碗飯。
阿九接過碗，垂頭默然地挾菜吃飯，她的喉嚨都是澀澀的，哽著，所以，她不敢說話，怕一開口，就把自己的感動和幸福全都泄了出來，林思敏說得沒錯，嫁給他，是自己最好的選擇，也許，相比大少爺和許世子，他的身份最差，他的地位最低，他也不如他們才華橫溢，也不如他們有勢有權，可是，他是最全心全意對阿九好的，也是最肯努力為阿九好的，阿九幾乎可以想像到自己與他將來的日子，他會有多么寵她，疼她，愛她。
人生原本就短暫，愛情也許激情四射，轟轟烈烈，可是日子，卻要平平淡淡才是真，丈夫也不要太有本事，太成功，只要他真心疼你寵你愛你，這輩子就能幸福美滿了。
“菜好吃嗎？”
林思敏看阿九吃得一點都不斯文，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燦爛了，一個勁地給阿九碗里挾菜。
紅綃吃了兩口，就端著碗呆呆地看著阿九，豆腐煎糊了，肉炒老了，湯太咸了，平日里那般挑嘴的姑娘是怎么吃得下的？還吃得那般用心，好像生怕自己搶了似的……
“爺，你自個也吃一口啊。”將阿九佩服得五體投地的紅綃就對林思敏道。
林思敏很隨意的丟了塊肉在嘴里，沒嚼兩口就吐了出來，驚愕地伸手去壓住阿九的筷子：“好難吃啊了，小九，別吃了?！?
“很好吃，真的，這是小九吃過的，最好吃的飯?！卑⒕盘ыσ饕黠L，也認真地對林思敏道。
林思敏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松開手，在她額發上輕揉：“傻小九，不過就是做頓飯嘛，看你……三哥沒什么本事，不像大哥和表弟那樣，能給你……”
“三哥，我不需要，這樣就是最好了?！卑⒕诺穆曇艚K于有些哽噎，捂住林思敏的嘴道：“你知道小九想要的是什么，三哥，你真的很好，你比別人都好，小九今生能嫁給你，是小九三世修來的福份。”
阿九真的很滿足，滿足得提起許明鸞時，那道會痛的瘡疤不再被揭開，提起林思捷時，已經能坦然淡定，那些被背叛過的傷害，如今已結痂，再打開時，也并不會痛了。
用過飯，與林思敏一道回了林家，守門的仆人看到阿九和林思敏雙雙一同回了，怔了怔，隨即笑著進府通報，大太太是被涂媽媽扶著急急趕出來的，一見阿九，就將她摟了過去：
“你個小沒良心的，又大半月不來看娘，娘可想死你了，你大姐姐明兒就要回來，你也不說回來幫幫娘……”
“娘……”阿九也緊緊抱著大太太，聞著她聞了七年的，熟悉的桂花頭油香，“阿九也好想您呢。”
“去屋里吧，老爺也在正堂呢，聽說你和三兒一起回來，也高興著呢?！绷炙济粝虼筇卸Y，大太太笑著也牽了林思敏的手，阿九看大太太眼里是真心的喜悅，并沒有想像中的難過，就松了一口氣，大太太最希望阿九能成為她的嫡媳，可惜，世事弄人，阿九如今卻成了她的庶媳，阿九很怕她心里難受。
進了垂花門，就看見大少爺正端著一本書坐在亭子里，見到阿九和林思敏一同進來，他手中的書就落到了地上，清俊的眸子怔怔地看著阿九，半晌，才很自然地撿起書，起身對阿九道：
“小九，你肯回來了？”就像過去幾千個日子里，再尋常不過的問話一樣，隨意而親切，不帶半絲情緒。
阿九微微一笑道：“是啊，來看看娘，大哥今兒沒去衙里？”阿九也很隨意地回道。
“我請了假，這身子是越發的不中用了，休幾個月，等過完年后再回京城?！贝笊贍斂戳艘谎垡慌缘牧炙济?，這個弟弟眉眼間的戾狠和倔強早已煙消云散，微微上翹的嘴，和他看阿九時，眼里那滿滿，濃濃地情意，讓他眼眸黯了黯，再看阿九走路時，不時地回過頭來，看林思敏一眼，似乎怕冷落了他時的貼心，那份細小的關懷和在意……
“哦，大哥該好生養著才是，藥也不能間斷，要按時按量地吃……”阿九就像多年前一樣，小聲嘮叨，那時候，大少爺身子極差，就是阿九一年如一日的守在他身邊細心照料著，調養著，這才讓大少爺能有個好體質去參加科考……
大少爺轉過身去，眼睛看向別處，眼前的情景太過刺耳，刺目，大少爺有種想逃的感覺。
大太太眼里就閃過一絲疼惜來，無奈地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道：“捷兒，公主今兒可起來用飯了？若是沒用，就讓涂媽媽把飯送到她屋里去吧?！?
大少爺深吸了口氣道：“娘，您別管她，她有宮里的嬤嬤照應著呢，沒得又說您做的事，不合宮規?！?
下了亭子，大少爺就像過去一樣，伸手捏了捏阿九的鼻尖道：“說了這里還是你的家，你偏就再難回來一回，看，娘想你都瘦了，大哥我還沒用飯呢，我想吃小九做的雞腿?！?
雞腿是阿九和他之間的秘密，大少爺才好轉時，大夫不許他吃油膩的東西，小九就常常會偷偷帶上一只雞腿塞大少爺嘴里，聽似很平常的一句話，卻讓阿九的思緒又飄回幾年前，那時，她對林家還是充滿瞳景的。
那天阿九并沒見著公主，大少爺聽說阿九的棉服缺了原布，親自張阿九張羅起來，他在林家素來有最大的話語權，莫說大太太，就是大老爺也都是很順著他的，有了他的幫助，阿九缺省的布料很快就備齊了，那天離開林家時，大少爺笑著親自送到大門口：
“小九，你以后真的想接下軍服這樁生意，自己就得還開個織布作坊，這樣才能不受制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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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過年，事真的很多，更得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