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李瑩始終沒有說話。她原本是希望這個石廷柱與江九郎斗個兩敗俱傷的。后來,兩人沒有打起來,但是朱小姐卻因此而自殺了。李瑩知道,只要這個朱小姐一死,石廷柱必會不惜一切的要殺死江九郎。如此,雖然沒能殺掉兩人,但也算是達到了目的了。
可是,當俞仁跳出去,要救朱小姐時,李瑩沒有阻止。她太了解俞仁了,雖然目前還不能確定這個石廷柱是敵是友,可是你要讓他眼睜睜的看著這位朱小姐就這樣的死掉,那是萬萬做不到的。換作今天受傷的不是朱小姐,俞仁也會毫不猶豫的出手相救的。這就是俞仁。
回到城里,俞仁馬上讓石慶生安排人去接石廷柱幾人回城,還讓他找一名治跌打損失的大夫帶上藥,隨車同去。
安排好這一切,天已經快黑了。
石慶生走了,院子里,鶯兒自去廚下給他們做飯。石虎子還沒有回來。俞仁與李瑩并排坐在院子的大榕樹下。
“你說,那朱小姐會死嗎?”李瑩抬頭望著天上已經升起的月芽兒。此時的她,已經拋開了那些勾心斗角的斗爭,她被朱小姐與石廷柱真實而刻骨銘心的愛情感動了。
“不知道,應該有六成的希望吧!”俞仁道。他真的不知道,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幫人急救止血。
“你說,他們為什么不讓朱小姐跟石廷柱在一起呢?”李瑩又問。這個問題,她其實已經在腦子里想了很久了。
俞仁想了想,他也不敢確定。“大概是因為他們朱家的家風吧!不是說他們朱家的女人從來不再嫁的嗎?這是他們老祖宗朱熹留下來的規矩吧!”
李瑩卻搖了搖頭。“不是。如果這個石廷柱是位秀才、舉人、甚至縣太爺呢?他們朱家還會這樣的固執嗎?依我看,真要是這樣,只怕那朱老爺早就眼巴巴的把女兒送上門了。
說到底,還不是朱家嫌石廷柱是個武夫,身份低。”說到這兒,李大小姐的眉頭皺了起來。
俞仁點點頭。“你說的對。咱們中國人男女婚配向來講門當戶對,這門當戶對的觀念真的是害死人啊!”
李瑩沒有說話。俞仁必竟是男人,還是比較的粗心,他并沒有注意到李瑩的情緒變化,也沒有想到這話當中的隱義。
其實,李瑩是想說:你們家是官宦世家,你又是個秀才。而我呢!說的好聽點,是個海商;說的不好聽,其實就是個女海盜。咱們倆將來會不會也像他們一樣?
可是,這話李瑩只是把它放在心里想,卻沒有說出來。因為她不愿讓俞仁與她一起分擔煩惱。
第二天,俞仁因為急著要趕回杭州參加東林黨與萬松書院的那場比武,一早便與李瑩、鶯兒乘船北上去了。至于那位朱小姐到底有沒有死,他們到底沒能知道。
俞仁趕到杭州時,已是楊舉與唐轍約定比武的第六日。明天便是比武之期。楊舉見俞仁一直不回,雖然徐世昌徐胖子一再保證說,俞仁明天比武之前一定會趕到。可是,他們倒底不放心。楊舉甚至在腦里想了好幾套,萬一俞仁不能來參加比賽的預案。
俞仁趕到杭州城時,已是申時,眼見便要日落西山,再遲一個時辰,他們便進不了城了。
到了杭州城,俞仁終于松了口氣。由于李瑩要回聞濤院,三人便在碼頭分了手。俞仁請李瑩明天來看他們的比武。李瑩卻只是笑了笑,說要是有時間便來。對于俞仁這次給東林黨的幫忙,李瑩還真的沒多少興趣。從私心上來講,她并不希望俞仁與東林黨走的太近。
這倒不是因為李瑩多么不喜歡東林黨人,實際上,她不希望俞仁與朝中的任何黨人走的太近。因為,她怕這樣一來,便會使俞仁最終免不了要走上入仕之路。她希望俞仁有出息,能干一翻大事業,因為她知道,這是每一個男人一生的最大心愿與夢想。她又怕他有出息,最好他什么也干不好,一輩子陪在自己身邊,這是她作為女人的私心。
李瑩很矛盾,也很苦惱。
俞仁趕到楊舉住的客棧。楊舉正在房里與盧象升、徐胖子還有趙小姐三人商議著,是不是該請吳氏兄弟來商量一下明天的比武的事了。
趙小姐此時已經換穿了女裝,那一副秀麗端莊模樣,又讓俞仁看的心情大好。
美女就是賞心悅目!有那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秀色可餐。真的是一點都不錯啊!俞仁雖然知道自己不會愛上眼前的這位美女,卻并不防礙他對趙小姐的欣賞。
見到俞仁突然出現,大家都歡喜異常。眾人圍上來,詢問他這幾天的行蹤,倒把請吳氏兄弟的事暫時拋到了腦后。
而就在眾人為俞仁的歸來而歡慶時,吳府也正發生著一件意外。
因為明天就是比武的日子,吳氏兄弟也早早的做了準備。只是,他們要拿架子,見楊舉沒有派人來請,兄弟倆便一直在家里等著。他們絕不愿主動去與楊舉他們商議明天的比賽。他們并不急,因為他們有絕對的把握,知道楊舉一定會派人主動來請。
吳氏兄弟在家等待著楊舉派來請他們的人,可是他們等來的卻是另外一位不素之客。
當時,正是午后。吳氏兄弟見楊舉派的人仍沒有到,便各自回房讀書去了。不久,門口傳來一陣打鬧聲。
這里要先說明一下。吳家在杭州雖然不能說多有地位,但也算是杭州城的一個大鄉紳了。因為他們家也跟徐胖子家一樣,是從外地遷來的,在杭州也沒什么家族勢力。又因家中無人在朝中為官,雖然家里因經商賺了些錢,但社會地位卻一直不高。
因此,吳氏兄弟雖然讀書一直很用功,也小有些才名,卻終于沒有機會能夠進入杭州最有名的學府——萬松書院。
這也是他們兄弟此次愿意幫助楊舉最重要的原因。因為他們認為,自己雖然生在杭州、長在杭州,卻不能算杭州人,雖然戶籍已經遷到了杭州,參加科考時也不用再回原籍了。但是在以萬松士子為首的杭州士林,卻沒有人把他們兄弟兩當自己人看。
這也一直是最讓兄弟倆耿耿于懷的事情。這一次,機會終于來了。這兄弟倆好容易盼到這次的機會,他們憋足了勁,目的就是要讓杭州的士子們看看,他們吳家兄弟的實力。讓他們為失去這樣的兩個文武雙全的人才而后悔。
不過,吳家與徐家不同。徐家的徐老爺做事,奉行的是韜光養晦、凡事低調的策略,而吳家卻正好相反。他們最怕的不是別人眼紅他們,而是別人看不起他們這個外來戶。因此,吳家雖然生意不見的比徐家做的大,但宅子卻絕對是徐家的好幾倍。
門口光看門的小廝,就有四個。
吳鷹暗暗奇怪,這是什么人,敢在他們家門口大聲吵鬧。他于是手里拿著本朱批的《孟子》便走了出去。
來到前院,見一個陌生人已經闖進了院子。而那四個看門的小廝,卻全都躺在了地上。
吳鷹吃了一驚。他們家的這些小廝那可都是跟他們兄弟學過武的,平常人就是兩個大漢也未必打的過一個。沒想到這個人卻能如此輕易的便把四人全都撂倒在地了。
“你是什么人?”吳鷹見此人空著雙手,倒也不怎么害怕。見他正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吳鷹喝問道。
那人仍不說話,只是好整以暇的跺著方步,向著吳鷹走過來。那閑逸的神態,就好像他現在不是強行踹進了別人家,而是正在自己家的后院里散步。
吳鷹倒底是見過世面的人,他見此人如此鎮定,知道必是高手。吳鷹還知道,越是高手,你與他靠的越近就越危險。所以,眼見那人已走到自己身前不足一丈遠,吳鷹急了。
“既然兄臺不說話,那就莫要怪我不客氣了。”說著,吳鷹一把將擺在墻邊的一支練功的長槍抓了過來。
此槍是特制的大號槍,比一般的槍要粗的多,也沉的多。平常,吳氏兄弟拿它也就只是練練架式,真要用它上陣對敵,就顯的太粗了。可是現在,吳鷹卻沒有選擇的余地了。
吳鷹拿起了那支大號的練功槍,槍頭正對著來人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