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倩撲哧笑起來。“這荒山野林的,說不定還會有野狼出沒,你還說是享受。難怪別人都說姐夫你跟旁人不同,果然不假。”
俞仁也不管許倩的非議,徑自躺了下去,雙手枕頭,望著滿天的繁星。澄澈的天空稀稀落落的掛著些星星,像一件美麗的青花瓷。已經許久沒有過這樣的放松了。此時拋開了一切的煩惱,俞仁口里不知不覺得哼起了現代流行小曲。
許倩坐在俞仁身邊,伸出小手,幫著他輕輕的捶著腿。
“這樣子怎么樣?”
“嗯!舒服!”俞仁很自然的道。好像許倩就是他的一個小丫環。
“我聽人家說,姐夫是個風流的人,除了我李瑩姐外,還有許多的紅顏知己。是真的嗎?”許倩一面給俞仁捏腿,一面似是無心的問。
俞仁閉著眼,靜靜的享受著,他根本就沒聽清許倩說的話。“嗯!我怎么感覺你的手法跟春梅的手法很相似!”
許倩輕笑起來,“我這正是跟春梅姐學的呀,怎么樣,不錯吧!”
俞仁瞇起一只眼怪怪的看著許倩,卻不說話。
許倩被俞仁看的臉紅起來,心里也虛虛的。還好現在是晚上,俞仁看不清她的臉紅了。“干嘛這樣看著人家!”
“咱們家的小倩姑娘,可是向來不學這些伺候的人本事的,莫不是看上了哪位風流公子了吧!說吧!說出來,姐夫替你去跟你爹講,保證如你所愿,讓你嫁個如意郎君!”
許倩看了俞仁一眼,沒有說話,眼中流露出一絲哀怨。然后手中重重的捏了俞仁一把,便拋下俞仁,也倒在了厚厚的松毛上,仰頭看著滿天的繁星。
俞仁見許倩突然不說話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兒得罪了她。不過,他也知道許倩這小丫頭的利害,并不敢輕易的招惹她,于是也閉上了嘴。兩人就這樣并排的躺在地上,望著天上的星月。
“沙沙沙!……”
是有人上山的聲音。俞仁一屁股坐了起來。許倩正要起身出去,卻被俞仁一把拉住,還做出一個禁聲的動作。
許倩抬頭看了看天,應該才只二更。看俞仁一副警惕的模樣,就像是一只突然遇到危險的貓。
兩人透過灌木叢,見到一個人踏步上了山頂。不過,看他的樣子,顯然并不是應約的人。因為他上了山頂后,并沒有進亭子,而是四下里仔細的查看了一遍,便又下山去了。
俞仁與許倩對視一眼,還好他們藏身的地方比較隱蔽,而且又距離比較遠,這才沒有被方才那個人發現。
待那人下山去后,許倩再也忍不住了。她伏在俞仁耳邊輕聲道,“姐夫,這人你認識嗎?”
俞仁搖了搖頭。“距離太遠,看不清楚。”
“這人看起來像是來探路的。”俞仁說著,重新又躺回到了地上。
許倩斜倚在俞仁身邊,悄聲道,“方才那人一定是個女子。說不定是哪家小姐看上了姐夫,便以這樣的借口把你約出來。這可真是應那句詩: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啊!”
俞仁伸手在許倩的頭上輕輕敲了一下。“約你個頭。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
許倩卻一臉認真的模樣。“我可不是開玩笑,不信一會兒你等著看好了。”
兩人正說著,山下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倆人趕緊住了口。
不一會兒,又一個人上了山。
此人并不是方才來過的那人,他一來到山頂,便徑直的走進望松亭。
俞仁抬頭看了看天,估計應該離三更不遠了,但他并沒有馬上出去。
在暗處又觀察了一陣,見山下再無動靜,俞仁這才向許倩輕聲道。“你留在這兒等我。我去看看。”
說完,俞仁繞了個圈,這才向望松亭走過去。
等到看清那人的背影,俞仁的心情突然激動起來。“阿瑩!”
亭中的人聽到聲音,忙轉過身,卻并不是俞仁朝思暮想的李瑩,而是趙蕊。她兩人的背影原本就很像,那次在杭州,俞仁也看錯了。
“原來是你!”俞仁先是一陣失望,不過馬上又高興起來。能在這兒看到趙蕊,也算是上天對他的眷顧了。誰知自己還闖不闖的過這一關呢!如果眼前這關闖不過,能在這最后的日子看到一位故友,也算是對他的少許安慰了。
趙蕊突然看到俞仁,眼中現出一絲淚光。
她仍穿著半年前,第一次與俞仁相遇時的那一件青衣儒衫。只是頭發卻已經盤成了一個婦人所特有的發結。不過僅僅是半年多沒見,趙蕊明顯比從前清瘦了。雖然她的絕色容顏一絲無改,卻添上了幾分幽怨神色。
此外,她的手臂上還縫著一道窄窄的黑布。這是帶孝的標志。
“俞兄沒想到會是我吧?”
俞仁聽出趙蕊的話里似乎含著幾分的幽怨與不滿。“啊!沒有。我看到你寫的信,便第一個想到了你。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我現在在松江?”
“俞兄難道忘了數月前伯父過世時,我曾派人前去你家吊唁嗎!當時,我本想親自前往,怎耐當時家中正有些事,走不開。”
俞仁點點頭,看她不再作姑娘打扮,俞仁猜她應該是已經跟楊舉完婚了。那么,數月前她所說的家中有事,很可能便是他與楊舉完婚的事情。不知為何,俞仁的心里升起一絲淡淡的惆悵之情。雖然明知趙蕊對自己有情,可是俞仁也知道自己的心里早已有了李瑩,不可能再與趙蕊有什么結果,但是突然聽到她成婚了,俞仁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失落。
“楊兄最早好嗎?”俞仁淡淡的問,似乎僅僅是出于禮貌。
趙蕊聽到這話,神色突然一黯。“他,也已于月前離世了。”
俞仁大吃一驚。楊舉可是還不到三十歲,而且身體又向來沒病。在杭州時,他還可以與人比箭,怎么不過才過了短短的年半,便突然的死掉了。這實在是讓人有些不敢相信。
“這,這是怎么回事?”
趙蕊聽到俞仁問到楊舉的事情,轉身在亭中的一方石凳上坐了下來。“此事要說,還是那一趟杭州之行惹下的禍。”
“怎么?”俞仁不解。
趙蕊拂了拂鬢發,輕聲道,“當時杭州那件事后,師兄便整日酗酒,時常是連日不醒。我也曾數次勸告,他卻總是不聽。后來,我爹勸我。說我應該跟師兄早些完婚。如此,或許可以把他的心思轉移。
我當時便答應了。
為了幫師兄重拾信心,我們婚后搬到了無錫居住,那兒有許多與我們志同道合者,也有許多我們的朋友。可是,婚后,師兄的酗酒行為不但一絲未改,甚至還有過之。有一次居然一連醉了七八天沒醒。
后來有一次他獨自乘舟游太湖,回來后便感染了風寒。我遍請了蘇常二府的名醫,卻總還是治不好。如此拖了大半個月,師兄便離去了。”
趙蕊的話,越說聲音越小。說完,她低下了頭。
俞仁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好,過了一會兒,他才安慰道,“人各有命,你也不必太過傷懷。”
趙蕊抬起頭,臉上現出堅毅的神色。“師兄的事情,我已經傷心過了。現在不再傷心了。我今天來,特意是為你的事情來的。”
俞仁這才想起自己來此,是為了要向這位“神秘人”討計的。
“我們家的情況,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們家在松江府也還有點小生意。我是聽鋪里的伙計們說的。”趙蕊這句話說的似乎有些輕描淡寫,但是俞仁卻不是笨人。他從趙蕊的這句話里便知道,她一定在時常關注著自己。不然,如果沒有交待,她們家鋪子里的伙計又怎么會眼吧吧的,把一個與自家沒有任何關系的人家,所發生的事情匆匆向她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