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此地三十多里的一個小鎮子內,一個年輕的軍官正在來回的踱步,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此人正是吳三桂,雖然他只是個守備,但作為此次平叛的前鋒將領,再加上參將祖寬是他大舅的家將,所以他的行動相當自由。
三天前曾華進攻樂安戰敗,本人也被俘虜,祖寬就帶著他們從博興趕過來,對樂安展開兩次強攻,然而這次樂安的白蓮教匪軍異常頑強,又有火炮助陣,他們兩次強攻都以失敗告終。
無奈之下,祖寬只得退回博興,整備兵馬,而吳三桂則留在了兩縣城之間的興國鎮,負責監視樂安的白蓮教動向,同時清繳在野外的白蓮教匪軍。
這兩天來,他們的行動很順利,白蓮教派出來偵查情況的,或者是有其他行動的人馬,基本都受到了他們的攻擊,現在樂安城內已經沒什么人出來了。
本來他該高興地,但今天卻變得有些詭異,因為派出去的斥候,到了規定的時間,只回來了三隊,其余的全都沒有了動靜,這就很反常了。
他也找回來的斥候詢問過,確實有一些異常他們曾聽到過一些火銃的聲音,但距離很遠,以為是其他的斥候用三眼銃攻擊,他們也就沒太當回事,畢竟白蓮教的人在野外遇到他們就是孫子。
此時,一個親兵進來稟報“將軍,第二批斥候只回來了四隊,其余十隊到現在還沒回來!”
“什么?這都半個時辰了,才回來一隊人馬?”
“將軍,屬下也覺得這事兒可以,如果只是一些意外情況,頂多也就一兩隊的人沒回來,但現在一次十一支隊伍都沒消息,很有可能遭遇了什么大的變故!”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很可能兇多吉少了?”
吳三桂此時還沒有真正的成長起來,成為未來那個臭名昭著的大漢奸,對于眼前的局勢,還把握不太準。
“將軍,屬下是這樣猜測的!不過具體情況如何還不得而知,咱們可以再等等,第三批斥候已經出發半個時辰了,有什么消息他們會來稟報的!”
“你說,會不會是白蓮教的匪徒,排了些精銳騎兵干的?”
“大人,絕無這種可能!那些白蓮教的賊人,也就是靠著城墻和火炮有點用,在野外遇到咱們只能跑,咱們又不是關內的那些個慫兵,就算被埋伏了,也頂多也就吃些小虧罷了!”
“也只好如此了,有什么消息立馬回來稟報我!”
吳三桂只能無奈的等待,他現在很是郁悶,本來一路順風順水,勢如破竹,一天破兩城乃至三城都不稀奇,偏偏在這樂安碰了個釘子,兩次強攻都拿不下來。
兩次強攻拿不下,現在又出了這么詭異的事情,白蓮教的騎兵他們也交過手,充其量也就是普通明軍的水平,如果不是大隊人馬埋伏,根本奈何不了他們。
這兩天下來,他們已經斬殺了超過兩百白蓮教的騎兵,搞得他們都不敢出城了,這才讓他心情好一些,結果現在卻有十一個斥候小隊失聯,讓他的心情再度糟糕起來。
他是個自傲的人,大舅是關寧總兵,父親又是前山海關總兵,自己年紀輕輕便已有了不少戰功,正是鏖戰疆場,殺敵建功的時候,對于這樣的挫折,他有些忍不了。
沒多久,一個什長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稟報道“將軍,我們發現了三匹馬,上面都帶著血跡,有一匹是我那侄兒的,恐怕我能侄兒,已經遭遇不測了!”
“在哪發現的?”
吳三桂急忙問道。
“將軍,是在此地東北十二三里的位置,這三匹馬看起來也受到了驚嚇!”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這個時候,吳三桂已經坐不住了,他知道繼續等下去,估計斥候會一點一點的被消滅光。
“傳令下去,全軍準備出擊,留下五十人防守,其余的人都跟我上!”
命令很快傳達下去,臨時軍營內再次忙碌起來,這個營地內暫時還有一千來人,都被調動起來。
半柱香過后,近千騎兵陸續從營盤殺出,朝著樂安縣城的方向殺去。
“將軍,前面發現敵人騎兵,一共十來人!服裝有些詭異,不像是白蓮教的,屬下特地回來稟報!”
才離開營地十來里,就有一個軍官回來匯報,吳三桂一看,居然是隊正嚴實。
不由得惱怒道“你們干什么吃的,你手下一隊三十人,連十來個人都對付不了?還準備讓本將軍親自替你去消滅敵人?”
嚴實也有些羞愧,還是辯解道“將軍,屬下也想消滅他們啊,但那伙騎兵很機靈,看到咱們人多,直接跑掉了!屬下帶人追了兩三里,結果距離越拉越大,屬下也就放棄了!”
“什么,你們這群廢物現在連敵人區區幾個騎兵都追不上了?是老子沒給你們吃飽飯,還是你們都膽小怕死不敢追?”
吳三桂頓時破口大罵,這家伙居然說他們追不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們關寧軍就是以騎兵稱雄,雖然比不上韃子的騎兵,但大明的軍隊當中,沒有哪支兵馬的騎兵比他們強。
他們不但有著充足的糧餉,還有這上等的戰馬,都是從蒙古交易過來的馬匹,比大明的戰馬要威猛一些,更適合作戰。
結果卻沒追上區區十來號賊軍騎兵,這讓吳三桂怎么受得了,這要說出去,丟的是他的人。
嚴實也羞愧的地下了頭,這事兒真沒法說,他自己都還納悶,又不是自己沒賣力,那么拼命的追趕,結果就是追不上,這他找誰說理去啊
“屬下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可他們就是跑的比咱們快,屬下沒什么辦法?。 ?
“等這事完了再收拾你,先歸隊!”
嚴實的小隊,回到大部隊中,隊伍繼續向前出發,周圍的斥候小隊也都沒有停下腳步,不斷地搜索敵人的蹤跡。
離樂安縣城還有七八里的時候,前方的道路上突然出現了十余騎,一個個橫刀立馬,就擋在官道的中央,東張西望,就像是來游玩一般,仿佛壓根就沒有看到吳三桂的上千騎兵一樣。
僅僅這樣,倒還沒什么,偏偏那隊騎兵頭目稍微上前一些,朝著吳三桂他們大喊道“前面的人聽好了,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每人十兩銀子過路費,不然別想過去!”
看到關寧軍不為所動,又大喊道“怎么,你們太窮沒這么多錢?。磕且埠茫铱茨銈內硕啵o你們打個八折,每人八兩銀子就好,交銀子就能過去!”
盡管吳三桂很憤怒,但他仍舊保持著理智,他知道敵人這是故意激怒他,要是真的全軍壓上,恐怕就著了敵人的道了。
敵人只有區區十來人,一小隊騎兵就能解決他們,他下令道“嚴實,上去給我滅了他們,再不辦不成,你也不用回來了!”
“屬下領命!”嚴實無奈的答道。
嚴實只能無奈的接下這個苦差事,他知道這次多半又是追不上的結果,估計又挨罵,但如果現在不上去,估計吳三桂當場就活劈了他。
吳三桂也率軍緩慢的前進,現在敵情不明,不宜輕舉妄動,還是按部就班的前進,免得遇到情況戰馬沒體力了。
不一會,嚴實就帶著他的人馬消失在了視野之內,與此同時,前方也傳來了火銃開火的聲音。
作為關寧軍的將領,吳三桂對火器還是比較了解的,這聲音明顯不是三眼銃,有些像是鳥銃,但比起鳥銃更加的清脆和響亮,給人的感覺是威力更大,明顯不是嚴實他們開火的。
火銃的聲音很密集,但只響了一陣子,就再也沒有了動靜。
吳三桂也有些疑惑,結果看到一個士兵策馬快速跑回來,一臉的焦急和驚駭,仿佛遇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
到了吳三桂跟前立馬下馬跪地道“將軍,不好啦!嚴隊正被敵人打死啦!”
吳三桂大吃一驚,連忙問道“什么?他被打死了?”
雖然他嘴上罵著嚴實是廢物,但主要還是他心情不好,加上嚴實這次表現確實不如意,并不是他真的沒本事。
對于這個家丁出身的小軍官,吳三桂還是很了解的,嚴實作戰一向勇猛,而且弓馬嫻熟,那箭法出神入化,韃子的白甲兵有的一拼,三十丈內百發百中,這個時候居然給敵人給殺了,如何能讓他不吃驚。
“回將軍,敵人的騎兵很是詭異,先是拉開和我們的距離,然后又停下來列陣,他們是用火銃攻擊我們的,那火銃我們都沒見過,不需要點火就能發射,隔著四十來丈他們就射擊了!
我們隊正不知怎的就摔下馬,還有其他兩個弟兄也摔了下來,敵人射擊之后根本不和我們糾纏,遠遠的跑開了,我們也只能停下來!回來報告此事!”
聽到這里,吳三桂隱約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這些敵人不是白蓮教的人,多半是天策軍的人。
出發之前,他就曾聽大舅祖大壽提起過,天策軍不但火炮眾多,而且有一種極為犀利的火銃,比普通鳥銃射程還能個遠一倍不止,而且極為精準,通常利用騎兵進行襲擾。
原本他還沒當回事,以為這些只是第一次平叛的那些軍隊吹牛皮,為了自己戰敗開脫罪責,故意夸大敵人的實力。
現在看來這是都真的,天策軍的火銃果然是犀利,這還沒接戰,就損失了三個人,估計之前消失的那六十多個斥候,也是這么折損在天策軍的騎兵手里。
如果在不做點什么,他手底下的騎兵,恐怕就要這么一點一點的被天策軍給消磨干凈了。
想到這,吳三桂臉色陰沉道“前面帶路!”
很快大部隊就來到了嚴實被打死的地方,嚴實手下剩余的二十多個騎兵,有幾個在警戒,其余的都圍在嚴實的尸體旁邊,竊竊私語,不難看出他們的驚恐。
來到三具尸體旁邊,吳三桂冷酷的下令道“把他們的衣服盔甲都扒開,驗傷!”
很快,三具尸體被扒的干干凈凈,把身上的血跡擦干后,才能看到他的傷口位于胸口左上方,是一個不大的窟窿,此事仍舊在汩汩的冒著血。
其余兩人也差不多,一個在腦袋,一個在腹部,后者應該是掉下戰馬摔死的。
但這三具尸體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不光是前面又傷口,背后也有,也就是說,敵人射出來的彈丸,不但飛躍三四十丈擊中這三人,還擊穿了他們的盔甲和身體,從身后穿出。
可想而知,這火銃的威力是多么的巨大。
“天策軍!”
吳三桂低語道。
毫無疑問,這確定是天策軍干的,除了他們沒聽說過別人有這種犀利的火銃,再加上他們怪異的服裝,實力強勁的騎兵,也只能是天策軍才能做到這樣。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驚呼一聲,旋即又捂住了嘴。
對于天策軍,他們知道的不如吳三桂多,但也知道這次要對付的,主要還是天策軍,白蓮教只是開胃小菜,原以為天策軍比這些白蓮教強不了多少,現在這種看法被打消掉了。
他們甚至產生了一種對天策軍的恐懼,他們還沒有靠上去,敵人就能用火銃殺死他們,那以后還怎么打仗?
這個時候,剛剛消失的天策軍騎兵,再次出現在了他們眼前,而且還多來了二十來人。
“前邊的窮鬼聽著,不給錢就別想過這條道,居然敢追老子,現在漲價了,每人二十兩!”
聽著這樣的叫囂,吳三桂怒氣攻心,再也無法保持淡定,大聲吼道道“全軍聽令,殺賊一人,賞銀五十兩!都給我上!”
旋即,近千騎兵如狼一般壓了上去,為了銀子,紛紛要將這些敵兵斬殺干凈。
而天策軍騎兵也掉頭便走,不和他們有任何糾纏,紛紛朝著東北方向逃去,后面的關寧軍也是窮追不舍,一個個都爭先恐后,都怕落在別人后面,賞銀被別人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