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軍隊是怎么訓練出來的,底下的小兵都知道,不是什么機密,孔有德多半也是想從他這獲取準確的信息。
說出一些不重要的信息,就能被放走,看起來也不是不能接受,到時候回到城內(nèi),還能將所見所聞稟報上去。
比如他們的敵人不是什么倭寇,而是登州來的叛軍,在比如這些軍隊的裝備情況,有什么打算等等,有了這些消息,必定對守城有所幫助,這個交易值得做。
拿定主意后,他看著孔有德的眼睛,開口道“好,這些我都可以告訴你!不過希望說完之后,你能信守承諾,放我回去!”
“你放心,我從不食言!”
清了清嗓子,彭曉冬開口道“我們所裝備的自生銃,其實并非侯爺或者舉動其他人想出來的,而是前兵部右侍郎畢懋康畢大人設計出來的!這些自生銃,都是根據(jù)畢大人的法子……”
聽到自生銃這個詞,孔有德有些驚訝,連忙問道“等會,你說你們用的火銃叫做自生銃?這名字是誰取的?”
看到孔有德驚訝的表情,彭曉冬有些疑惑,不過還是解釋道“我們就是這么叫的,而且這個名字還是畢大人取的!我們也就沒有更改,沿用了下來!”
自生銃這個名字,孔有德不是第一次聽到,最開始聽到是從徐爾默口中,但是他就是這么稱呼他拿的短管燧發(fā)槍的。
第一戰(zhàn)結(jié)束后,那些繳獲的明軍燧發(fā)槍,孔有德也看過了,除了長度和一些細節(jié)上的變化,其他的都和當初徐爾默給的那把差不多,也就是說,很可能這兩者的來源是一致的。
現(xiàn)在叫法都一樣,也就是說徐爾默的燧發(fā)槍,很可能都是一個來源,也就是和彭曉冬口中的那個畢懋康有關系。
“畢懋康!自生銃!”孔有德自言自語道,半晌不語。
“彭曉冬,我不需要你回答第二個問題,現(xiàn)在我要你告訴我,關于這個畢懋康的信息,還有跟你們神機營的關系!”
孔有德突然又開口,而且一臉興奮,搞得彭曉冬莫名其妙,不過他還是開始接受畢懋康的情況,畢竟也不是什么機密消息,想打聽到并不難。
他口中的畢懋康,是南直隸歙縣上路人,距離南京城并不算太遠。
萬歷二十六年中進士,而且還是二甲進士,次年授中書舍人,接下來陸續(xù)升至廣西道監(jiān)察御史、陜西巡按御史、山東巡鹽御史、右僉都御史巡撫鄖陽,為官清廉而且才干出眾。
除了文辭與畫技上佳,他還精通軍事,武備器械,對各種戰(zhàn)陣指揮,武器制造等有著相當深的造詣。
Www⊙ttκд n⊙C○
天啟五年,由于受到魏忠賢的排擠,后來又被御史王際逵彈劾,被削籍罷官。
回到家鄉(xiāng)之后,專心鉆心武器,頗有成效。
崇禎三年五月,被朝廷重新啟用,擔任南京兵部右侍郎。
上任之后,他就致力于練兵和新式火器的打造,力圖重振南京的京營,他曾不止一次放眼,誓要將南京的軍隊訓練成精銳,有朝一日開赴遼東,消滅東虜,肅清邊患。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使得他這次的官場生涯并不長,很快就又被免官。
重振京營這種事情,不單單是一個畢懋康想做,以前也有其他人想要這么做,然后都推行不下去,主要還是阻力太大了。
最大的阻力,就是來源于南京城的勛貴集團。
說起來,南京的政治地位雖不如北京,但南京的勛貴集團,卻要比北京的權勢大的多。
首先,大明朝的爵位,大部分集中于開國功臣,以及靖難功臣,其余的公侯伯并不多,前者大部分聚集在南京,后者則跟隨成祖遷至北京。
而土木堡之變,直接把北京勛貴集團一波掃清,自此每況愈下,南京的勛貴卻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依舊保持著較為強大的能量,至少在大明的南邊,他的的影響力還是很強的。
兩百多年下來,他們已經(jīng)是根深蒂固,連軍隊都成了各家的產(chǎn)業(yè)之一,畢懋康要練兵,妥妥的觸動了他們的利益啊。
不說別的,要練兵首先要核查兵員,一旦查清楚,他們吃的空餉就得吐出來,他們怎么可能樂意。
總之,大規(guī)模練兵整訓軍隊,對這些勛貴來說絕對沒什么好處,除了懷遠侯常延齡這個有獨特想法的,其他的勛貴沒一個支持的,但畢懋康還是強行推進。
結(jié)果這些勛貴就各種下絆子,給北京上書彈劾他,阻力越來越大,但仍舊在推行,而且效果還不錯。
把這件事情攪黃的最終推手,恰恰來源于畢懋康的上司,現(xiàn)在的南京城主宰者兵部尚書閻鳴泰。
整訓練兵的舉動,閻鳴泰最開始并不在意,但真正開始之后,他感受到了深深的威脅,原本以為畢懋康也就是閑著無事瞎折騰,沒想到他還有兩下去,搞得有模有樣的。
閻鳴泰就有些著急了,雖然這事如果辦成了,對大明確實有好處,但是對他閻鳴泰來說可沒有半點好處。
不說別的,單單讓他畢懋康掌握了軍權,就是對他權利的虛弱,對于貪戀權利的閻鳴泰來說,這事不可能容忍的。
而且身為兵部尚書,他閻鳴泰沒做出什么大的成就,倒是讓一個兵部侍郎練出一支強軍,這要是讓皇帝知道了,那還得了。
畢懋康有此功勛,很有可能進內(nèi)閣,再不濟也能成為北京六部的堂官。
看起來跟他閻鳴泰沒關系,但兩相對比,皇帝就會認為他是無能之輩,以后仕途可就能難走了。
所以,這件事情就必須停下來,于是閻鳴泰就與勛貴們站到一條陣線,然后把畢懋康排擠走了。
于是在崇禎三年八月,在兵部右侍郎任上干了三個月的畢懋康,再次被罷官去職。
不過畢懋康罷官之后,并沒有回老家,而是在這南京城住下了,不是因為別的原因,而是常延齡的請求,希望他能留下來。
之前的大練兵,只有常延齡支持他,而且最開始也是從神機營開始的,主要是兩人的目標是一致的,一個想要通過練兵做出一番成就,另一個則想要掌握一直強軍,重現(xiàn)先祖榮光。
雖然畢懋康被罷職,但常延齡還是希望他能夠以私人的身份,協(xié)助編練神機營,畢竟神機營算是他常延齡的產(chǎn)業(yè),其他的勛貴再看不過眼,也管不著。
于是,兩個都不怎么受待見的人,走到了一起。
持此之外,常延齡還收羅了一批諸如彭曉冬這樣的,參與過真正的戰(zhàn)斗的軍官,負責軍隊的指揮。
并且還時不時尋找作戰(zhàn)機會,比如哪個地方有人造反,或者占山為寇,他就率領著神機營前去剿滅。
就這樣,神機營的戰(zhàn)力迅速成長起來,畢懋康看到神機營的訓練卓有成效,對鳥銃的運用也非常熟練,在崇禎四年四月的時候,將自生銃的制造方法拿了出來。
隨后常延齡賄賂工部虞衡清吏司和南京內(nèi)守備衙門,自掏腰包,通過這兩個部門下轄的兵器局和兵仗局,先期打造了一百支自生銃,進行訓練和對盜匪的實戰(zhàn)運用之后,效果相當不錯。
后來又進行了一定的改進,開始大規(guī)模裝備士兵,使得一大半的士兵,都裝備了這種自生銃,這也是常延齡自信出站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還有神機營那三十門火炮,也是畢懋康在佛郎機的基礎上,進行改進而成的,命名為神飛炮,射程和精度都比同等重量的佛郎機要高
所以,就有了之前那一幕,神機營熟練地使用燧發(fā)槍與天策軍交戰(zhàn)。,只不過最后還是因為實力和作戰(zhàn)經(jīng)驗的差距,被天策軍擊敗。
聽彭曉冬這么一通介紹,孔有德對這個畢懋康的興趣更濃了。
畢懋康能在重重阻力之下推行練兵,被既得利益集團阻斷之后,又和常延齡一起,將神機營訓練和裝備到這種程度,絕對是個能人,而且現(xiàn)在天策軍使用的燧發(fā)槍和天策軍,很有可能就是源自于他。
畢竟這一切的基礎,都是源于當初徐爾默送給他的那把燧發(fā)槍,在此基礎中進行改進,而后列裝出來的。
徐爾默也說過,這東西不是他自己弄出來的,而是他一個朋友的叔父弄出來的,他那個朋友總跟他吹牛皮,說這種火銃如果大量裝備到大明的軍隊,橫掃東虜,北奴,流寇不在話下。
而后徐爾默就按照這個法子,打造了三支出來,其中一只送給了孔有德,他又在此基礎上改進,最后改進得到天策槍,大量裝備天策軍,成功的擊潰明軍,倭寇,海盜,韃子等敵人。
現(xiàn)在看來,他朋友的叔父,多半就是這個畢懋康,徐爾默說他的那個朋友在南京,而畢懋康恰好也在這,這一切都說得過去了。
既然找到了真正的大佬,那么這個畢懋康,孔有德絕對不能放過,來都來了,人當然得帶走。
現(xiàn)在手頭的火器專家也就孫元化,結(jié)果因為兵變的事情,搞得他現(xiàn)在還是一肚子氣,想要獲得他的協(xié)助,暫時是不可能了,如果能把畢懋康弄到手里,那么無論是火銃還是火炮,研發(fā)進度就能大大提升。
想到這里,孔有德亮眼放光的問道“畢懋康現(xiàn)在在南京城?他家具體的位置在哪里?”
孔有德的這個問題,引起了彭曉冬的警惕,他對畢侍郎是相當尊敬的,而眼前的叛軍頭子,貌似對畢侍郎很感興趣,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畢大人現(xiàn)在不在南京城內(nèi),據(jù)說是去福建拜訪摯友了,具體在哪我也不知道!”
盡管彭曉冬說的像是真的,但孔有德一眼就瞧出來了,這個畢懋康,應該就在城內(nèi),他不擔心找不到人。
“孔大人,要我說的,我都已經(jīng)說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嗎?”
“沒問題,我說話一向算數(shù)!”然后扭頭道“黃桂中!”
“屬下在!”
“等李大河他們回來,就派幾個人把他送回去,從上元門走!明白了嗎?”
“屬下遵命!”
看著彭曉冬被抬下去,孔有德又補充了一句“回去之后跟懷遠侯說一聲,我很欣賞他,這年頭有他這樣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如果有可能,想跟他交個朋友!”
不一會,出戰(zhàn)的槍斃們也陸續(xù)回來了。
李大河來到孔有德面前,行禮道“大人,我軍此戰(zhàn)消滅敵人二百有余,繳獲大炮三十門,火銃一百五十余支,其余各色兵器盔甲無算,順利完成了打人的吩咐!”
“干的漂亮!你們們先下去歇著吧,半個時辰之后,還有新的任務交給你們,不可懈怠!”
“屬下遵命!”
明軍已經(jīng)全部撤回了城內(nèi),他們暫時還沒有攻城的打算和準備,明軍已經(jīng)在城頭嚴密布防,再沖上去只能徒增傷亡,索性就朝著城頭射擊了兩輪,殺傷了十幾個守城明軍,然后就撤了回來。
隨后孔有德來到了那三十門大炮面前,仔細的觀察著,同時把梁丘也喊了過來,詢問道“你覺得這些火炮,在射程和精度方面,比佛郎機強多少?”
梁丘身為炮兵把總,對火炮的了解自然高過孔有德,他不斷的觀察,撫摸這些火炮,然后略微興奮的說道“大人,依我看來,起碼比佛郎機好一成,甚至有一成半!”
聽到這個數(shù)字,孔有德相當?shù)臐M意,梁丘的判斷應該錯不了,有誤差也不會很大。
同時,他對畢懋康更加的佩服了,他的平山兵工廠,對新式火炮的研制已經(jīng)有三個多月了,投入了大量的資源進去,結(jié)果還是沒什么進展,至少連一個可靠的成品都沒有。
盡管進度緩慢,但他知道這不是工匠們偷懶,他開出的賞格擺在那,每人跟錢過不去,只能說火炮的研制不是一件輕松地事情。
相比之下,畢懋康也沒有孔有德這么大的資源投入,卻能夠弄出神飛炮這種性能優(yōu)異的火炮,只能說他對火器的鉆研確實很深,否則也不會有燧發(fā)槍和神飛炮。
對此,孔有德也更加堅定了將其納入麾下的信心,不過他現(xiàn)在還是有些擔憂,擔心此時辦不成。
這種拉攏文人的事情,確實不好干,從開始的李天經(jīng),到孫元化,王徽都沒能成功,也就一個官場不得志的宋統(tǒng)殷被他拉攏過來了,這個完全是朝廷自己作,把他推到自己懷里的。
也不知道這個畢懋康,是個什么樣的情況,希望不要太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