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范景文打算借此機會,讓他們來文登瞧瞧,深入的了解天策軍的實力,以便能夠做出最為準確的決策。
雖然他們現在被圍困在萊州城,但如果有機會,范景文還是不會放棄再打一次的,畢竟殺父之仇,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而且他是忠君愛國之人,為朝廷為皇帝掃清一些不臣,是他的恪守的信條。
先前他們還以為孔有德在吹牛皮,現在看到這么多的首級,還有那些倭寇和韃子的俘虜,他們才發現,真的有韃子和倭寇聯合起來,企圖登陸登州。
看這首級和俘虜的數量,就算沒有孔有德宣稱的七萬,估計三四萬總該是有的,天策軍不但能夠利用埋伏擊敗范景文帶領的四萬明軍,連這些兇狠的倭寇和韃子也能收拾。
原來天策軍在招遠打贏那一仗,不全是靠著埋伏啊,他們是真的有實力。
這樣一來,就意味著只有招撫一條路了,打下去的話,朝廷根本吃不消的。
他們已經決定,等到回去之后,一定上奏朝廷,千萬不能再打下去了,否則吃虧的絕對是朝廷。
而且這么強大的一支軍隊,如果能夠收歸朝廷,用去打遼東的韃子豈不是更好?
宋之俊等文官是非常的擔憂,但以徐得時為首的內廷派,此刻卻有些欣喜。
徐得時是御馬監監丞,宦官二十四衙門中,雖然御馬監的地位不是最高的,但權利絕對不小,御馬監職掌御馬,自然有養馬、馴馬人員,由此產生了一支由御馬監統領的禁兵——騰驤四衛、勇士營。
騰驤四衛包括騰驤左衛、騰驤右衛、武驤左衛、武驤右衛,在天子親軍二十六衛中,僅次于錦衣衛,直接負責皇城的安全,以及皇帝出行的隨行護衛,
出身御馬監,也曾掌兵過的徐得時,自然對兵事有一定的了解,而且了解的也非常之多。
內閣首輔是文官的終極目標,司禮監秉筆和掌印太監,以及提督東廠太監,就是他們這些閹人的最大追求。
這次出任監軍太監,是他好不容易從曹化淳那求來的差事,他可是下了大本錢的,半輩子的積蓄都拿出來了。
他之所以這么做,就是知道軍功才是升官的捷徑,想借著平叛的機會,好好地撈一筆軍功,到時候不光連本帶利的賺回來,區區叛軍而已,朝廷大軍一到,必定將其剿滅,最后分潤戰功就是。
結果開始幾個月,他們完全被叛軍壓著打,搞得他整天提心吊膽,別軍功沒撈到,還把小命打進去了,后來范景文趕到,一局殲滅李九成部,又解了萊州城的圍,他才重新看到希望。
好景不長,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范景文又打了個大敗仗,又重新回到當初被圍城的局面,他也不再奢望什么軍功了,只要能老老實實的回到京城,小命能保住就算萬幸了。
這次文登之行,他開始還是不樂意的,但現在看到這些首級和俘虜,讓他感覺自己這次是來對了,指不定還有回本的時候。
孔有德的天策軍,實力遠比想象中的要強大,不但能擊敗官軍,現在打倭寇和韃子都不怎么費勁,讓他想起了戚繼光的戚家軍。
當年戚家軍打倭寇易如反掌,將為禍東南倭寇清繳一空,現在孔有德打倭寇也這么容易,雖然不一定能比得上戚家軍,但絕對弱不了多少。
正是這一點,讓徐得時也升起了一絲野心,當年的馮保,張居正,戚繼光加上李成梁的組合,是何等的榮耀,戚繼光和李成梁在外征戰四方,馮保和張居正掌控朝廷,風光無限。
再往前一點,成化年間的第一人西廠廠公汪直,也是徐得時敬仰之人,他也曾幻想過有朝一日,能夠達到昔日西廠廠公的地位。
成化十五年,西廠廠公汪直率領京營精銳‘十二團營’開赴遼東,征討建州三衛,按照憲宗的命令“搗其巢穴,絕其種類”。
汪直率領的中路軍入新賓境后,連破佛阿拉、張打必納、戴咬納、朗家、嘹哈等諸寨,“燃燒其廬舍,殺掠其人民”,許多建州女真人逃入深山躲藏。建州女真沒有防范,突遭襲擊,各局部散。
由于董山被拘,李滿住年邁體弱,面對弱小的明和朝鮮聯軍,沒有停止無效的抵抗,使建州女真蒙受到史無前例的嚴重損失。李滿住和長子李古納哈等為朝鮮軍擒斬,鮮血染紅蘇子河、婆豬江,建州女真人尸橫遍野。
總兵官趙輔在所作《平夷賦有序》中說:“一夷而見逃,剖其心而碎其腦,粉其骨而涂其膏,健壯就戮,老稚盡俘,若土崩而火滅,猶瓦解而冰消,空其藏而豬其宅,杜其穴而空其巢,旬日之內,虜境以之蕭條”。
經歷一個月的圍殲戰,共契寨四五百座,女真人家的牛、馬、牲畜茫然一空,明廷又將董山等殺死,其弟秦羊等幾百名女真韃子,被謫戍福建等省份,使他們永遠身處異鄉。
經歷了五次大規模的征討,每次均以“可屠者屠之......盡滅乃已”,為記錄,建州女真“流離四散,其他存者無幾”。
朝廷對建州女真部落的毀滅性打擊,就仿佛對一片長滿花草的庭院,用牛拉著爬犁翻過一遍一樣”,清算得干潔凈凈,整個進程真正的主導者還是明憲宗朱見深,年號為成化,所以被稱為“成化犁庭”。
(明憲宗差點讓建州女真徹底滅絕,所以韃清所撰寫的《明史》中對其頗有抹黑。)
因為成化犁庭,使得建州女真徹底衰弱下去,過了一百多年,他們才重新崛起,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然而現在卻沒有一支足夠強大的軍隊,再像成化年間一樣,將建奴征討消滅。
現在戚家軍沒了,在薊州兵變和渾河之戰中損失殆盡,但又出來一支天策軍,讓徐得時看到了希望。
如果和天策軍搞好關系,未來能夠像西廠廠公一樣,率領京營與之并肩作戰,消滅建奴,必然能夠風光無限。
大明朝,永遠是以軍功最重。
三年前的己巳之變,雖然讓一大堆人掉了腦袋,丟了官職,但同樣有很多人升官發財,軍功的效果就是這么的好。
當然,在此之前,那就必須要跟孔有德搞好關系,這人很會帶兵打仗,但同樣有些桀驁不馴,不然也不會悍然兵變,吳橋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
雖然各種消息魚龍混雜,但依照他的分析,多半是畢自寅小肚雞腸,刁難北上增援大凌河的孔有德,最后孔有德忍無可忍,悍然舉兵攻城,一路殺回登州,將沿途刁難過他的州縣全部攻破,以此來報仇雪恨。
他也看得出來,孔有德這人吃軟不吃硬,看他對待張國臣的態度明顯不同,應該就是跟這些有關系。
至于他現在還是叛軍的身份,都無關緊要了,很明顯,孔有德也不想打下去了,朝廷也有意招撫,什么時候能定下來只是個時間問題罷了。
他已經打定主意,等這游行結束,就好好地跟孔有德增進感情,為將來的計劃鋪路。
同時,他已經準備好稟告崇禎皇帝,將天策軍的實力如數稟報,并言明孔有德的翻盤都是被逼的,甘愿為朝廷征討建奴和流寇,早日將這事敲定下來。
如果以后孔有德立下什么大功勞,皇帝一定會想著自己在招撫一事中的作用,對于以后的發展絕對有好處。
徐得時,宋之俊他們的想法,孔有德多少能猜到一些,這就是他請宋之俊他們這些官員來的用意,加快招撫一事的進程,免得久拖不決,生出什么變故。
再整齊的軍容,再威武的士兵,再犀利的武器,能夠展現出來的時候都是有限的,只有實打實的擊敗敵人,而且是非常強大的敵人,才是實力的最強證明。
接下來,就是這場游行的最后環節--祭天儀式。
其實也不光是祭天,也有祭奠那些死難的百姓,最好的祭祀物,當然是這些倭寇和韃子了。
孔有德先是接過張普成特地為他寫好的祭文,這文章的水平真心挺高的,至少以孔有德的文筆,至少要苦心鉆研個十幾二十年,他可沒有這個閑工夫。
不過誦讀出來,還是沒什么難度的,通篇讀下來也沒費什么力氣,也算是好好地裝了波逼。
誦讀完祭文,接下來就是殺俘了。
當初對付郭懷一,赫圖,還有靖海衛的倭寇,孔有德為了減小傷亡,早日結束戰斗,都做出過保證他們生命安全的承諾,但這不包括在成山衛俘虜的倭寇。
為了讓這次游行更加的熱鬧,孔有德特地從成山衛俘虜的五百來號倭寇里面,挑選了二十名倭寇頭目出來。
“可以開始了!”看著被壓上法場的倭寇頭目,孔有德淡淡地說道。
隨著明下達,負責斬首的天策軍將士,掄起了屠夫用的大砍刀,用盡全力朝著倭寇的脖子砍去,這些倭寇拼命掙扎,然而都無濟于事。
隨著大砍刀相繼落下,一個個西瓜大的頭顱飛了出去,脖頸噴射出一條血柱,然后倒了下去。
此時,現場的氣氛達到了頂天,叫好聲層出不窮,有些膽大的百姓,居然還上前去對著倭寇頭顱踢了幾腳,仿佛在踢藤球一般。
在文登的巡游,持續了整整一天得時間,民眾們可以隨意觀看。
這次大游行,不光是在文登縣進行,沿海的一系列衛所和州縣,都要走一遍的,比如大嵩衛,鰲山衛,膠州城,即墨縣,還有被韃子肆虐過的萊陽縣之類的。
這場大游行接下來的任務,孔有德原本交給張普成的,但覺得這事情也不是多復雜,就交給了了文登知縣吳康泰去做。
吳康泰原本就是朝廷任命的文登知縣,當初浮山之戰結束后,他并沒有選擇和寧海知州一樣自殺,反而因為膽小怕死,最后選擇投降孔有德。
因為手頭可用的人不多,孔有德也就繼續留著他,負責協助處理文登縣的事物。
當時去威海衛看了一圈后,孔有德來過一次文登縣,主要是等周邊三個衛所查抄的衛所軍官財產,然后集中運送到登州,當時他見過吳康泰,對他的印象不怎么好,為人過于迂腐。
而且還能感覺到,這吳康泰的投降是權宜之計,多半是打算等著朝廷反攻,他再轉身投靠朝廷,所以辦事起來并不積極,孔有德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拿他怎么樣。
這次來到文登,吳康泰仿佛像是換了個人一般,事實都積極主動,哪怕是這些跟他毫不相關的戰俘,首級,他都親力親為,盡可能的安排好。
孔有德估計,他多半也醒悟了,知道朝廷打不過來了,還是跟著天策軍比較好,他也明白自己能力不足,要想在孔有德手下立足,就得比別人更忠心,更賣力才行。
這一次,孔有德對他的看法改觀了不少,所以把接下來的任務,都交給了他。
第二天一早,吳康泰就帶著五百民夫,還有隨行護衛的五百天策軍戰士,押送著這五千多首級,還有一千多號俘虜,離開文登縣,朝著萊州府的方向出發了。其余的俘虜,都被押送到各個礦山,船廠,鹽場去了,他們就是免費的勞力。
足足五千一百多枚首級,放在一起不是一般的壯觀,沿途的百姓,平生也算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了,估計以后都不一定會有這樣的機會。
這些登州府南邊的百姓,當初聽說倭寇登陸,而且來了好多好多人,還打下了靖海衛和成山衛,都被嚇得不輕,都指望天策軍能趕快消滅他們,好重新恢復平靜的日子。
果然,天策軍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以前分田地給他們,現在又消滅了來犯的倭寇,還一次消滅這么多,天策軍的威望,在民眾心中,又拔高了一層。
當游行隊伍進入鰲山衛之后,引起了更大的轟動,原本一些專程去文登看過的人,也忍不住再湊上來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