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楚中天順利的畢懋康帶回來之后,孔有德也徹底安心下來了,開始進行整體的布局。
姚坊門破了,南京的高層瘋狂了,下面的軍隊被逼著奪回姚坊門,他們也都是一波接著一波的沖過來,哪怕大部分很快就被打退,但架不住他們人多,所以戰斗幾乎一直都沒有停歇。
整個夜晚,槍炮聲就沒有間斷過。
不過,明軍的進攻對于天策軍來說,并不能構成什么威脅。
盡管對地形方面,天策軍有著劣勢,但其實并不大,在李養性的工作下,俘虜的幾百個明軍當中,已經有了近百人投效,其中不乏對這一片區域較為了解的人。
姚坊門坍塌之后,周圍的百姓大部分都朝著京師城的方向去了,這一代幾乎已經沒什么人了,就比如安置畢懋康一家的那個院子,人早就跑光了,一些占領要點被新投效的明軍指出來后,很快就被天策軍占領了。
而且現在是晚上,有著豐富夜間作戰經驗的天策軍來說,與明軍交戰簡直如魚得水,
孔有德指揮起來也相當的順利,各部的指揮官都已經成熟,他只需要在大方向進行掌控就好。
其實天策軍可以連夜進攻京師城的,而且成功率還很好,但隨之而來的便是同樣巨大的風險太大,現在除了守衛碼頭和城墻,還有看守俘虜的士兵,他能夠動用的也就兩千人,城內的明軍數量少說有三四萬。
如此懸殊的力量對比,再加上這里是人家的主場,一不小心就會釀成大錯,最后損失慘重,這個險不值得冒。
所以,還不如按部就班,暫時處于防御態勢,在這里把明軍打疼了,打垮了,然后敵人作戰意志薄弱的時候,再進攻京師城,當然也不一定要打下來,只要以此逼迫南京高層就范九成。
下午的時候,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雖然閻鳴泰派了一個手下過來,透露了一絲要和談的意思,不過價碼不高,而且也沒什么誠意,孔有德壓根就懶得搭理,直接把他打發走了。
等到兵臨京師城下,看看他們舍不舍得掏腰包,要是舍不得,那就打進去自己拿。
進入下半夜之后,明軍的攻勢也慢慢地降了下來,頻率也越來越低,進入破曉時分,基本上已經沒有什么戰斗發的生了,只有零星的槍聲傳來,多半是狙擊手射殺明軍的斥候。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昏暗的天空逐漸出現了一絲光亮。
整個晚上,畢懋康都在關注著外面的情況,奈何這個院子的圍墻較高,周圍的建筑也挺高,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聽到周圍到處都是火銃的轟鳴聲。
黎明時分,周圍安靜下來,早就撐不住的畢懋康,也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睡著了。。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隨后院子的打門被打開了,畢懋康也拖著疲憊的身子起來。
昨夜帶隊的百總李樂率先進來,然后一個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輕人走了進來,而李樂也向他行禮,看樣子也是高級軍官。
“敢問……”
畢懋康話還沒說完,就被孔有德打斷了“畢侍郎,你先別急,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我給你看個寶貝!”
在前者疑惑的目光中,孔有德從警衛手中取出一個麻布包裹,放在畢懋康面前的石桌之上,輕輕地打開,赫然是孔有德專用的那把天策槍。
“畢侍郎,您覺得這把火銃怎么樣?比起神機營列裝的自生銃如何?”
這把天策槍拿出來的時候,畢懋康的注意就完全集中在上面了,此時也忘了讓孔有德解答自己的疑惑,端著天策槍,仔細的查看起來。
他是火器專家,一眼就看出了天策槍的與眾不同。
首先便是精美,雖然沒有額外的裝飾,但銃柄,銃管,扳機這些都極為精致,沒有多出來或者不光滑的地方存在,確實是精品。
仔細端詳著,他開口道“這自生銃確實精美,質量比一般的自生銃更好,甚至比懷遠侯的那把都要精美,想必花費了更多的心思打造!效果必然也會強上一些!不過現在戰事緊急,你給我看這做什么?”
“看來畢大人還是看走眼了,我說這銃能打一百丈,能在五十丈的距離準確命中,您信嗎?”
孔有德笑呵呵的說道,畢懋康也被表象給迷惑了,沒有仔細研究這把天策槍的內部,否則他能發現更多有用的東西。
“普通的自生銃也才六十丈的射程,非三十丈無法準確命中,你這銃就算再如何進來,也不至于強出這么多!怕不是你打算用這銃來邀功,要老夫來背書,謀求封賞吧?”
“畢大人,你如果不信,我可以給你演示一遍!”
孔有德也不以為意,抬頭觀望,然后指著西邊一處閣樓說道“畢大人,看到那邊那個燈籠沒有?距離這里起碼得有五十丈,我能用這火銃,一擊命中!”
畢懋康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果然看到一處三層閣樓,上面還掛著招牌和燈籠,看樣子應該是一處酒樓,距離也在五十到六十丈左右。
“嘭!”
他還沒張開嘴說話,耳畔就是一聲槍響傳來,孔有德開火了。
盡管內心有些不相信,但畢懋康還是緊緊地盯著那個燈籠,現在事情處處透出著詭異,他自己都有點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剎那之間,只見那個燈籠猛地搖晃了一下,就像是人拿著棍子捅了一下,隨后又慢慢地恢復了平靜。
孔有德信心滿滿的看著畢懋康,然而后者還是一臉‘你在逗我’的樣子,根本就不相信,在他看來,自生銃確實可以達到六十丈,不過這基本上已經接近極限射程了,毫無準頭可言。
而眼前之人,隨隨便便一槍下去,居然能夠命中六十丈的燈籠,那燈籠還沒人的體型大,如果真能
看著畢懋康的表情,孔有德笑呵呵的說道“畢侍郎,怎么樣?我沒吹牛吧,確實是一擊就中!”
“隔著這么遠,你怎么可能一擊就中,興許剛剛敲好有一陣風吹過,或者其他的原因讓燈籠動了,除非眼見為實,否則別想讓老夫為你說話!”
“既然畢大人要眼見為實,那咱們就過去看看把,這邊請!”
說著,畢懋康便跟隨孔有德一行,朝著那家酒樓走去。
畢懋康之所以要這么說,就是為了搞清楚現在的局面,呆在院子里什么都不知道,附近情況實在太過混亂,槍炮聲不斷,硝煙彌漫,夜里視線又不好,沒辦法判斷出具體位置。
昨晚他想出去看看,結果也被以外面混亂為由拒絕,所以必須得找個合適的理由才行。
剛出院子,畢懋康就知道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在南京城居住好幾年了,他一眼就看出來,這里就在姚坊門附近,離著城墻還不到一里的距離。
而且周圍的兵丁,明顯不是神機營的打扮,或者說,不是任何一直南京守軍的打扮。
此時,對于孔有德的身份,他已經猜出來了,就是城外的倭寇啊,或者說,是一支以倭寇為幌子的不明武裝力量。
不過他現在并沒有揭穿,這支來路不明的武裝,他們為什么要打南京,目的是什么,為什么費盡心思偽裝成神機營把自己騙到這里來,又需要自己做什么,他都一無所知。
而且自己的家人還在他們手里,他已經是花甲之年,自己死了沒關系,但他的家人也在這,萬一出了事情連累他們就不好了。所以,只能通過旁敲側擊,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再行籌劃。
一路上,盡管尸體和傷員都已經被運走,但依舊有大量沒有清洗的血跡,昭示著昨晚慘烈的戰斗。
很快,一行人就來到了懸掛燈籠的客棧,此時客棧內早已是人去樓空,他們順利的登上了三樓,來到燈籠所在的位置。
果然,燈籠已經被打穿了兩個孔,將里面的蠟燭齊齊的切成兩段,地面上還有一篇碎木屑。
將燈籠撥開,孔有德指著柱子說道“畢大人,請看這里!”
畢懋康上前一看,果然是一處孔洞,而且深度大約有一寸半。
他被震驚了,在這么原的距離能夠一擊命中,還能在這作為柱子的堅實木頭里面穿透這么深,也就是說,在這個距離,足夠將一個身穿盔甲的士兵殺死。
他可不認為,自己所研發的自生銃有如此威力,也就是說,這是一支比自生銃更為犀利的火銃。
然而,他的心情很快就平復了下來,因為這種火銃,掌握在敵人手中。
他回過頭來看著孔有德,后者仍舊是一臉欣喜,他突然感覺這種笑臉有些熟悉,就像是小孫兒認識幾個字,在他小兒子面前顯擺,然后得到夸獎一般。
這種想法,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不過他可以肯定,眼前之人對他沒什么惡意,那么事情就好辦了,也不必有那么多估計了。
“這銃確實很犀利,遠比老夫的自生銃強大,如果大量裝備,戰場上必定所向披靡!這銃也看了,現在該談談正事了吧?”
“哦?侍郎大人這么快就看出來了?”
孔有德沒有想到,畢懋康居然這么快就發現了,不過也不奇怪,能夠研制燧發槍的人,怎么可能是平庸之輩。
“老夫又不是那黃口小兒,也就是昨夜局面混亂,心系家人安危,老夫才沒有看出來!剛才一處院們,老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老夫自信與你們從未謀面,也不曾有何恩怨,你們費盡心思,假扮成神機營的人把老夫和家人誆騙到這來,又給老夫看這種犀利的火銃,你直接說吧,你們這是要干什么?”
見他這么果斷,孔有德一看有戲,連忙說道“畢侍郎果然是聰明人,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請畢大人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畢懋康冷笑道“助你一臂之力?老夫連你們的身份都不知道,這就是你們的誠意?”
孔有德一拍腦袋說道“哎,瞧我這腦子,忙活了一晚上,有點不清醒,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了!我們是從登州來的,這次來南京,主要就是找閻尚書和眾多勛貴們借點錢,沒想到他們不讓我進來,我就自己進來了!”
“登州?你們是山東的叛軍?”
聽到登州,畢懋康馬上就反應過來了,一臉驚駭的問道。
“說我們是叛軍也沒錯,不過還是希望畢侍郎能稱呼我們為天策軍!而我,就是天策軍的統帥孔有德,在這給畢大人行禮了!“
說著,雙手抱拳,向畢懋康鞠了一躬。
“呵呵,天策軍!就你們也敢學唐太宗,以天策為名?你覺得你們有這本事?”
“有沒有這個能耐先不說,畢竟我們都不能預知未來!但是,如果有諸多畢侍郎這樣的人一起加入,我相信肯有可能會有這么一天的!”
就在此時,一個警衛急匆匆的跑上樓,看到有畢懋康這個外人在,有些猶豫,半天沒有張嘴。
孔有德一臉不高興的說道“有什么事情直接說就是,畢大人又不是外人,怎么吞吞吐吐的!”
“大人,振武營的人又上來了,這次來的是騎兵,大約有三百人,暫時駐扎在一里外的華亭大街!根據其他幾個點的匯報,敵人從神策門運出來了不少火炮,這支騎兵多半就是掩護這些火炮的!” шωш▲ttκǎ n▲¢O
“好了,你下去吧!”
這事不難對付,敵人火炮來了,天策軍又不是沒有火炮。
但他不準備按照常規打發,而是想到了一個好點子,開口道“畢大人,現在敵人是三百騎兵,你覺得我用多少火銃兵才能夠將其擊潰?”
“就算你們都是用的自生銃,至少也需要同等的人數才行,就算這城內地形不利于騎兵行動,也至少要二百人才能抵擋住!”
“要說我,根本用不上這么多,一百人足矣!”
看他一臉的不相信,孔有德才說出了真正的目的“您別不信,要不咱們打個賭!我只出動一百人,對戰振武營的三百騎兵,如若能夠將其擊潰,您老就答應我剛才的請求,如果抵擋不住而后潰敗,那我就答應您老一個要求,哪怕是自刎都行!您看如何?”
“我跟你賭!”
思慮片刻,畢懋康肯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