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戈爾貢,一路向東而行。現在的洛克對自己的這對翅膀已經能夠操控自如了。但是,他又不敢長時間地現出本身,因為他知道,既然絲西娜能把自己誤認成父王,就說明自己的外貌和父王很相像。為了不引起神的注意,白天,洛克就幻化成人類的樣子,而只有在夜里,他才敢展開翅膀飛行。
漫漫長夜,寂寂之旅,那種孤獨感就像影子一樣緊緊地攫住洛克的心。對父母的思念,還有對冥王的仇恨,就像兩把利劍,不停地戳向他的心臟,讓他的靈魂都跟著疼痛起來。他馬不停蹄地趕路,一心想著復仇、復仇……
白天,洛克走過一片荒野。衰草連著灰色的遠天,此起彼伏的群山無限綿延,冷風瑟瑟,寒意侵人,方圓幾百里的荒野內渺無人煙。偶爾會有一些蛇蝎之類的毒蟲,從草叢里竄出來向他撲去。那些毒蟲還沒等近他的身,就紛紛跌落下來,形同被烤焦的木炭,很快就化成黑色的粉末消散在風中,就連飛掠過身邊的鳥雀也會悲鳴一聲,從空中跌落下來,并且迅速地化成枯骨。洛克怔了一怔,他不明白是為什么,只是繼續趕他的路。
走出荒野,來到一片叢林。高大的樹木遮天蔽日,風吹著樹葉,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就像海浪在吟唱一樣。
它們看起來就像是一片綠色的海洋呢!洛克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加快腳步向林子里走去。他想趕在天黑前走出這片林子,夜里飛越叢林是很危險的,他的翅膀還不夠堅韌,極易被那些帶刺的樹枝劃傷。
日光從樹葉的縫隙里投射下來,灑下斑斑點點的碎影。林子里很潮濕,并且不時漂蕩著瘴氣,那是腐朽的枯枝敗葉,以及腐爛的動物尸體所散發出來的,氣味很不好聞。洛克皺了皺眉,他把那朵紅色的曼陀羅拿出來,銜在嘴角,只有這樣,他才會感覺好受一些。
林子里雜草叢生,枝蔓縱橫,根本無路可走。洛克突然想起皮埃羅老師曾經教給孩子們的“遷移法”。所謂的“遷移法”,就是集中魔識,施咒語,令物體移動。這本是魔族中最低級的魔法,可是洛克那時候太貪玩了,總是不用心。真就是應了那句老話“不聽老師言,吃虧在眼前。”他現在開始后悔起來。
洛克努力回憶皮埃羅老師所講過的話,終于想起了一些咒語。他默念起咒語來。在咒語的驅動下,那些草木開始有了動作,但也只是一些比較小的草木,有些草木竟然朝著洛克撞來,慌得他急忙躲避,結果不是撞到頭,就是磕了下巴。
“唉,不知道是咒語記錯了,還是自己的魔力太小了?”洛克嘆了一口氣,只好放慢速度。
漸漸的,樹木開始稀疏起來,不時有三五成群的小獸從面前跑過。它們只是駐足遠看,看著洛克這個冒然闖入的入侵者,然后又忽然四散奔逃,消失不見了。
“咕嚕嚕”,肚子提出了抗議。洛克環視了一下四周,依然是雜草叢生,連棵果樹都沒有。他把目光投向那些小獸。
多么美味啊!洛克仿佛看到了母親擺在餐桌上的烤肉,它們散發著的香味常常令他垂涎三尺。
瞳孔里泛出一層殷紅的血色,眸子漸漸地被殺氣所彌漫。突然,洛克縱跳起來,迅疾如風般撲向一頭小獸,張開手指,猛地插進它的脖頸。
“嗚”的一聲哀鳴之后,那頭小獸倒了下去。充滿血腥的氣味彌漫開來,那些涌出的血液很快就將旁邊的綠草染成了紅色。那頭小獸蹬了蹬四肢,抽搐幾下就不動了。洛克被眼前的一幕嚇呆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粘稠的紅色液體正滴滴答答地順著手掌向下流。洛克又看向倒在地上的小獸,心想:我這是怎么了?
突然,皮埃羅老師的話又在耳邊響了起來:“天地創造萬物,萬物都是有生命的,我們要真誠地奉獻和溫馨的給與,秉持純凈純善的心與萬物和睦共處。”從小到大,洛克連一只鳥都沒有殺死過,可是今天……洛克驚訝于自己反常的舉動。為了平復躁動的情緒,他急忙穩定心神,盤膝坐了下來。
一種淡雅的香味鉆進鼻孔。這種香味不同于曼陀羅。曼陀羅的香氣讓人昏昏欲醉,而這種香味令洛克周身都感覺很舒暢。
或許是什么花的香吧。漸漸的,洛克恢復了平靜,他站起身來繼續前行。
香味越來越濃,終于,在一條溝壑的陰影里,洛克發現了香味的來源:那是一朵巨大的血色蓮花,它的旁邊盤繞著一棵奇形怪狀的草。乍一看,那棵草就像是糾纏在一起的龍和蛇,它那長而又巨大的葉片在頂部形成傘狀,像是在為那朵花遮擋陽光一樣。
那該不是傳說中的血蓮花和蛇龍草吧?洛克的心跳驟然加劇。他想起皮埃羅老師曾經講過的一個傳說來。洛克學習魔法時一點兒都不用心,聽起故事來卻是極其認真。除了那些枯燥乏味的咒語,只要是他感興趣的話題,都能倒背如流。
據說,普天之下只有一朵血蓮花,是自地母該亞的血液中生成的。它吸收了土地山川所賦予的靈氣,還有日和月的精華,只要吞食了它,就能得到地母該亞賜予的力量。但是,血蓮花可不是輕易就能得到的,因為它有蛇龍草守護著。據說那蛇龍更神奇,能飛天入地,上天可以行云,招颶風為將;入地可以破土,驅萬樹為卒。但傳說總歸是傳說了,誰也沒見過,又豈能當真?皮埃羅老師每講完一個故事,總能讓洛克失望上大半天。
可是今天,當洛克親眼看到那株盤根錯節,通體瑩瑩如碧玉般的蛇龍草時,不得不信了。
“洛克,你記住,你是魔王子,魔族未來的王。只有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我們魔族才能生存下去。”父王琪澳的話又在耳邊響起來。
洛克想起在妖王洞中所受的屈辱,還有在那口鍋中被惡魔吞噬之時,蝕骨的巨痛……是的,只有讓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不被欺負,也只有力量強大了,才能戰勝冥王,為父母和慘死的族人報仇,哪怕前面橫著的是刀山火海,也休想阻止得了自己的腳步。
洛克平復了一下狂跳的心,深吸一口氣,然后邁步向前,朝那朵血色蓮花走去。
洛克跳進溝壑。遠遠的,那片血色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那一片片巨大的花瓣環繞著金色的花蕊,簡直美麗極了。
今天我吃定你了,只怕天地間從此以后再也沒有這么好看的花兒了。
隨著洛克的走近,原本血紅色的花瓣顏色開始變淺,由血紅轉向粉紅,最后竟然變成了淺紅色。洛克怔了怔,他看了片刻,也不明白血蓮花緣何會變了顏色。洛克密切地關注著那株蛇龍草,他生怕會竄出一只怪物向自己撲來。過了許久,并沒有什么動靜。洛克的腹中早已饑渴難忍,而那種香氣又實在是誘人,他伸出手去,欲摘那朵花。
就像是感受到了危險一樣,血蓮花的花瓣迅速合攏起來,覆蓋住了花蕊。就在這時,那株蛇龍草驟然矮了下來,“呼呼呼”,夾帶著勁風的巨大葉片,猶如刀劍一樣向洛克襲卷過來。洛克欲展翅上飛,還沒等他張開翅膀,那些葉片就已經纏住了他的手腕和腰身。與此同時,地面迅速隆起,“刷刷刷”,塵土飛揚,有東西從土里向他攻來。洛克的腳還不曾離開地面,就被從泥土里鉆出來的須狀物給纏了個結結實實。大驚失色之下,他拼命掙扎,越是掙扎,那些束縛勒得就越緊,他感到呼吸都有了困難。
難道今天就要死在這里了嗎?洛克痛苦地閉上雙眼。父王、母后,洛克對不起你們,不能為你們和族人報仇雪恨了!
“啪嗒,啪嗒……”大滴大滴的眼淚從洛克的眼睛里涌出來,滴落在血蓮花的花瓣和蛇龍草的葉片上。驀地,洛克猛地睜開眼睛。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洛克仰天悲呼。
這一聲吼叫穿過叢林,直響徹云霄,嚇得叢林里的鳥獸都驚慌失措地四散奔逃。突然,“刷刷刷”,一陣驟響之后,身體上被縛的力道消失了,跟著,那株巨型的蛇龍草不見了。一個相貌古怪的少年出現在洛克的面前。他生有兩個頭,左邊是龍形,右邊是蛇狀,周身覆蓋著綠色的鱗甲,背上生有尖利刺狀的突起物,肩膀上還有一對羽翼,在他的身后,竟然還拖著一條粗大的尾巴。
洛克驚出了一身冷汗,心想:絲西娜就已經夠丑樣的了,想不到這個少年比她還要恐怖幾分。
“我叫喀特斯,是血蓮花的守護者。但是,人們通常都叫我蛇龍草。請問,你是誰?為什么要竊取血蓮?”不知道為什么,少年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微弱。
“我是魔族的王子,名字叫洛克。因為雙親和族人被害,所以來求取地母的力量。我要為親人報仇。”
“可是,你知道嗎?血蓮花是地母因哀痛萬物之殤流出的血淚所凝聚成的,她有一顆仁愛和慈悲之心,是用來呵護生命的,而不是用來……”
少年似乎還想再說什么,可是,他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微弱了,有綠色粘稠的液體從他的嘴角涌出來,并且越流越多。“轟”的一聲,少年倒了下去,他的身體迅速干枯萎縮,很快就變成一截通體黝黑的枝狀物。它看起來長約丈余。
“這是什么?”洛克很驚訝,他把它拾起來,放在手里掂了掂,不輕不重,剛好能夠握在手里。再仔細一看,隱隱泛著幽光的枝干上面盤繞著一龍一蛇,它們的尾部纏繞在一起,龍頭在左,蛇頭在右,并且背上各生一翼,朝外張開。
“哈哈,它可以用來做我的兵器,不,應該是魔杖!”洛克開心得手舞足蹈起來。他瞅了瞅這個黑不溜秋的家伙,又總感覺好像少了點兒什么。
沒有了蛇龍草的守護,血蓮花好像忍受不了日光的照射,它更加蜷曲了,就像是要枯萎了一樣,但依然芬芳撲鼻。此時的洛克正饑腸轆轆,他也不管三七二十幾了,撕起那些花瓣,一片一片地塞進嘴巴里。
“嗯,味道不錯,真是爽口!”洛克有滋有味地吃完了那些花瓣,好像還沒飽,他索性連花蕊帶葉子吃了個干干凈凈。洛克抹了抹嘴巴,又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這才心滿意足地坐下來,倚在樹干上,漸漸的,瞌上了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