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傻嗎,為什么跟著阿芷跳下來?若是姑娘有個三長兩短阿芷死了都不會瞑目的……姑娘你看看自己都傷成什么樣子了?姑娘何時受過這樣的苦楚?像阿芷這種沒有用的影衛還救什么啊,為什么不讓阿芷死了?阿芷不想拖累姑娘……”
阿芷服下南宮子珩采回來的解藥不過半個時辰就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到傷痕累累的上官心心瞬間就哭成了淚人,一邊哭一邊埋怨,自責痛心得不成樣子。
上官心心只是默默聽著,直到阿芷哭得差不多了,才輕輕拉住阿芷的手含著眼淚笑著問:“我的命是命,阿芷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阿芷已經哭不出聲音,只有淚水無聲無息的順著蒼白面頰流淌。
上官心心伸手去擦阿芷面上的淚,自己眼中的淚卻已滾落下來:“阿芷,我想好了,我要帶你回宮,我再也不管什么黃金寶盒了,我們回宮去過安生日子,再也不出來了。”
阿芷握緊上官心心的手哭得渾身發抖:“姑娘在騙阿芷。”
上官心心搖頭:“我沒有騙你。”
阿芷流著眼淚輕笑:“姑娘就是想把阿芷騙回宮去,然后一個人去冒險……阿芷服侍姑娘這么多年,多少還是了解姑娘的。原本此事與姑娘無關姑娘都做不到袖手旁觀,如今已將姑娘徹底牽扯其中,姑娘怎么可能放手不管……姑娘又何必騙阿芷呢……”
上官心心抬起手背抹了把面頰上的淚水:“阿芷,我哪有那么高尚啊,我真的只是貪玩而已。”
阿芷漸漸止了哭泣,神情變得堅毅起來:“不管姑娘如何選擇,阿芷都陪著姑娘,姑娘回宮,阿芷跟著姑娘回宮;姑娘冒險,阿芷跟著姑娘冒險。阿芷只求姑娘一件事,若今日之事重演,姑娘便將阿芷舍了吧,阿芷不悔!”
上官心心緊緊咬著牙關不讓自己掉眼淚,避開阿芷受傷的左臂輕輕抱住她,抑著顫抖嗓音回答:“不會,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篝火那頭南宮子珩一邊啃著燒雞一邊跟醉心雕刻的軒轅一揚說話:“你看,這女孩子真心是挺麻煩的,就這么一件事兩個人都能說大半天,還又哭又笑的,這要是咱們兄弟二人,那兩句話不就結束了嗎。”
軒轅一揚也不抬頭:“你也知道麻煩?”
南宮子珩想了想:“不如咱們挖個坑把她們原地埋了得了。”
軒轅一揚點頭:“好主意。”
兩個女孩子哭夠了,說夠了,上官心心終于有心情把目光轉到篝火那頭的兩個人身上,然后就發現了一件讓她心里極為不舒服,甚至是不平衡的事情。
那兩個人的衣服太干凈了,只有衣擺上有一點血漬和污漬,甚至白底云紋短靴也只是臟了鞋尖和鞋底而已。
大家都是落水落難加之遇險的經歷,怎么人家還能是一副風度翩翩瀟灑公子的模樣,她和阿芷就狼狽得像被瘋狗攆過并且啃過,蒼天到底長不長眼睛啊。
南宮子珩接住上官心心的目光,立刻綻開一抹清雅溫柔的笑容,好像剛剛那個說要活埋人家女孩子的人根本不是他:“姑娘是不是終于意識到在下的豐神俊朗氣度不凡,決心以身相許以報答在下的救命之恩?”
上官心心面上也沒什么特別的神色,只問:“何以如此認為?”
南宮子珩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話本上不都是這樣寫的嗎?若是救命恩人相貌英俊便以身相許,若是救命恩人相貌丑陋就結草銜環。”
上官心心點了點頭:“哦,那我選擇結草銜環。”
南宮子珩:“……”
休息了一夜之后上官心心和阿芷的體力恢復了不少,翌日一大早四個人便出發尋找出路了。
差不多整整走了一天才走出瘴氣彌漫的山林。
夜幕四合之際,他們來到了一處燈火通明的小村莊,村口石碑上三個大字:花燈村。
走進村子他們終于明白為什么要叫花燈村了,因為家家戶戶大門上都掛著至少兩盞以上五彩斑斕的花燈,有方形的、有圓形的、有蓮花的、有兔子的……各種樣式,琳瑯滿目。
甚至連大門旁的梧桐樹上都掛著花燈,真有一種正月十五鬧花燈的感覺。
小村莊坐落在山坳里,并不大,屋舍比較集中,差不多三十戶左右的樣子。
家家戶戶的人都在院里院外忙著點花燈,整個村莊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孩童們拎著花燈在村子里從東頭跑到西頭,又從西頭跑到東頭。
恩愛夫妻攜手立于院外梧桐樹下一邊賞花燈一邊耳鬢廝磨地說著什么。
畢竟他們四人是生人,不想太過招搖,悄悄打量了一下,便走進了一戶蓋有三間茅屋的人家準備借宿一夜。
那戶人家只有一個老嫗帶著一個五歲大粉雕玉琢的小孫女。
通過閑聊得知每天戌時點花燈是這個村子的習俗,花燈戌時燃,亥時滅,已經持續一百年之久了,至于究竟是為什么,老嫗也說不清楚,只說村民早已習慣這種祥和安逸的生活。
老人家非常慈善,還將過世兒媳的衣服拿來給上官心心和阿芷穿,怕上官心心忌諱,老人家自己反倒糾結難堪了半天。
上官心心感激不已地接過衣服便帶著阿芷回到屋子里一并換上,然后興高采烈地跑出來在老人家面前轉了圈問好不好看。
雖然都是粗布衣裳,但上官心心和阿芷都是身姿窈窕,氣質脫俗之人,穿上以后就像自帶仙氣一樣。
老人渾濁的雙眼含著淚花連連點頭說好看。
粉雕玉琢的小孫女叫苦杏,小娃娃門牙磕掉了半顆,說話有些不清晰,反而顯得更加可愛,抱著上官心心雙腿奶聲奶氣地說著:“姐姐眼睛真好看,苦杏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看的眼睛。”
上官心心把苦杏抱在懷里佯裝生氣地問:“難道姐姐只有眼睛好看嗎?”
苦杏一下子咧嘴笑了,露出參差不齊的半顆門牙,那是世間最天真最純凈的笑容,她在上官心心面頰上輕輕親了一口:“姐姐哪里都好看,眼睛是最好看的。”
那邊南宮子珩搖著折扇嘆氣:“哎呀,哄小孩子說假話是要招雷劈的。”
上官心心慈祥和藹一笑,指著南宮子珩對苦杏說:“苦杏,叫叔叔。”
畢竟大家都累極了,不到熄燈的時辰便都各自回房睡了。
苦杏吵著要跟上官心心睡,上官心心也喜歡苦杏,便把苦杏抱到了自己的屋子。
行走江湖之人早已習慣了睡覺自帶警覺,但是這個小村莊確實很安靜,夜里沒有任何異響,甚至可以說是太|安靜了。
天蒙蒙放亮的時候,上官心心翻了個身,手指觸到一堆硬邦邦的東西,隱約還帶著森森寒氣。
她下意識睜開雙眼,然后一聲尖叫便震碎了小村莊的靜謐清晨:“啊——”
軒轅一揚和南宮子珩沖進來時,阿芷正緊緊抱著立在窗邊面色慘白的上官心心。
她們驚恐的目光都死死鎖在床上那團包裹在小小衣服里的森森白骨上。
軒轅一揚和南宮子珩上前查看了一下,對視一眼,便一同閃身出去了。
一刻鐘后。
四個人站在霧氣朦朧空空蕩蕩的村子里,沒有一個人的面色是好看的。
花燈村里,沒有一個活人。
幾乎每家每戶的屋子里都躺著幾具衣衫整齊的森森白骨。
有風吹過,冷意刺骨。
詭異瘆人的氣氛里,南宮子珩哐當一聲倒在了地上。
山坡的青草地上還有盈盈露珠,不過也沒有辦法,如此情境之下相信誰都不想回到那些詭異的屋子里去的。
松樹下,軒轅一揚緊張地看著上官心心問:“怎么樣?”
上官心心將南宮子珩手腕輕輕放在他身上:“沒事,他只是睡著了。”
軒轅一揚蹙眉:“睡著了?”
上官心心秀眉微顰:“他應該是中了毒,不過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嗜睡而已,昨天他一整天都沒什么精神,總嚷著困,如果我推斷不錯應該是在給阿芷采藥時不小心碰到什么毒花毒草了,他自己也沒在意。”
軒轅一揚眉頭深鎖:“一直這么睡也是個問題,能找到解藥嗎?”
上官心心望向昨夜才走出來的瘴氣彌漫的那片山林:“能,只是需要花些時間,這種不會波及性命,卻又礙事的毒最是惱人了。”
兩個人正說著話,南宮子珩按著腦袋醒了過來,目光還有些迷離:“我死不了就沒事,這點毒即便不找解藥過幾天也能自行消散,現在主要的問題是這個村子到底怎么了?如果發生的一切不是幻象,那就只能是咱們遇見鬼了。”
軒轅一揚垂眸沉吟了一下,問南宮子珩:“真的沒事?”
南宮子珩拍了拍他肩膀:“放心吧,我心里有數,這毒要是真能要了我的命,我肯定比你急。”
軒轅一揚掃了一眼山坳里的村莊:“我需要再去查一下。”
南宮子珩說了句:“我跟你去。”然后仰頭又睡了過去。
上官心心無奈地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南宮子珩,又抬頭看了阿芷一眼:“阿芷,你留在這里照顧他吧,到你報答他救命之恩的時候了。”
阿芷點了點頭:“阿芷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