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嘉洲就在樓下。
我的腦袋突然空白了一會兒,一瞬間仿佛什么都想不出來。
鄭黎琛也在等著我的回答,他的臉色依舊沉肅著,卻比往常多了幾分緊張。
過了許久,我終于開口說道:“他是一個人來的嗎?”
鄭黎琛猶豫了一下,顯然也已經(jīng)是答案。
何嘉洲應(yīng)該是跟他照片上所謂的未婚妻一塊來的,我這個時候下去,就算見到他,還能夠說什么。
說你這個混蛋,我們的孩子要怎么辦。
還是說,祝福你啊,離開了我,終于找到了一個適合你的女人。
不行,哪一種我都說不出口。
鄭黎琛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顧慮:“錯過了這一次,下一回你還是沒有辦法面對他。”
“你別說話激我。”我對他的意圖看的一清二楚。
鄭黎琛則輕嘆一聲:“是不是我現(xiàn)在做什么都不招你的待見?”
他鮮少用這樣落寞的語氣說話,因而我不由得一怔。
但是鄭黎琛是誰,他的性格,他的身份,不會讓他對任何事情產(chǎn)生過多這樣的情緒。
很快,他便用不甚在意的聲音說道:“要做決定就快一點,不然的話何嘉洲走了,你哭都來不及。”
我微微垂下頭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站起身,直直地看向鄭黎琛道:“走吧,我去見他。就像你說的,錯過這一回,下一次真的不知道什么時候有機會。”
鄭黎琛嘴角慢慢平整下來,看了我些許時候,才答道:“好。”
……
一到醫(yī)院的大門旁,我就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路虎車。
我想起昨天被林叔叔的司機接走時,曾經(jīng)也在樓下看到過這樣的一輛車。
當(dāng)時我還驚疑不定,不知道是不是何嘉洲。
其實深想一下,很多事情就會得出答案。
是何嘉洲又怎樣,不是何嘉洲又怎樣。
我之所以還會有那樣不切實際的期待,實際上都是心底里的一絲執(zhí)念。
因為這絲執(zhí)念,讓我沒辦法像暗示自己的那樣全然拋卻以前的所有,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鄭黎琛此刻站在我的身旁,伸出手虛扶著我。
我的腳踝還疼著,他見了非得攙扶,我不讓,他也一點不顧我的感受。
他這么多年來隨心所欲霸道慣了,我拗不過他,也就不再拒絕。
鄭黎琛方才對我說,何嘉洲確實是陪他未婚妻來的。至于為什么來醫(yī)院,他派出的人也沒明白地查清楚。
我沒想到鄭黎琛不僅去調(diào)查何嘉洲,還派人去跟蹤他。
不過細想想,如果他不這么做,怎么可能知道何嘉洲的行蹤。
是我讓他去查的,說到底,這些都是為了我。
我跟鄭黎琛等在何嘉洲的車旁,鄭黎琛接了個電話,掛斷之后對我說:“大概五分鐘之后下來。”
我點點頭,覺得五分鐘的時間有點長,也有點快。
過了些時候,大概只有一兩分鐘的樣子,我突然轉(zhuǎn)頭對鄭黎琛說:“我們還是回去吧。”
鄭黎琛此刻并沒有問我為什么想走,也沒有再勸我,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道:“好,我們回去。”
我承認自己突然又沒了勇氣,原來很多事,并不是你下定決心就可以完成的。
在覺得面對太過痛苦的時候,逃避何嘗不是一種明智的選擇。
我撇開頭,想讓眼中的漲疼散去。
還沒向住院大樓走幾步,鄭黎琛突然伸出手握住我的肩膀,接著,在我沒反應(yīng)過來時,將我緊緊地抱進懷中。
這樣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受到了些驚嚇,一時之間也驚呆了,沒有推開他。
鄭黎琛的胳膊愈發(fā)收緊,我甚至都能感覺到他心臟跳動的聲音。
咚,咚,一下,兩下……
差不多這樣僵滯了十幾秒之后,我終于反應(yīng)過來,開始掙扎。
“別動。”鄭黎琛在我的耳邊沉沉說了句。
我這個時候哪還管他說些什么,他是隨心所欲慣了,我卻不能讓他得逞。
鄭黎琛見我還不安分,只好又說了句:“何嘉洲來了。”
這句話,終于成功地讓我安靜下來。
我全身像是沒了力氣,如果沒有鄭黎琛的支撐,我怕自己真的會倒下。
從背后傳來的是一男一女說話的聲音,女的聲音很甜美,軟軟糯糯的,讓人聽了心尖就發(fā)軟,忍不出生出滿腔的憐惜。
而男人的聲音呢,我曾經(jīng)無比熟悉,現(xiàn)在聽著卻感覺有些不太真實。
一直到他們的談話聲漸漸遠去,我才伸出雙臂,將鄭黎琛給推開。
鄭黎琛此刻并沒有看向我,目光仿佛追隨著已經(jīng)離去那對人。
我扯了扯他的衣角,低聲對他說:“走吧。”
鄭黎琛這才收回目光,仿若無奈地看著我:“到底要拿你怎么辦?”
我沒應(yīng)他的話,而是也跟著去看何嘉洲和另一個人相攜離去的背影。
他們的背影是那樣的相配,那樣的美好。
曾經(jīng)的無數(shù)次,我都想象過,如果我跟何嘉洲以男女朋友的身份走在一起,別人的看法會是怎樣。
那樣的情景,每次想我都趕緊搖搖頭。
不會有人覺得相配的。
絕不會。
回到病房的時候,我媽已經(jīng)回去了,見我跟鄭黎琛一起進去,她的眼睛在我的身上溜了一圈,最后是停在鄭黎琛的身上:“你怎么來了?”
鄭黎琛看上去有些尷尬:“阿姨……您好。”
我媽哼了一聲,顯然不想應(yīng)承他的這聲問候。
我回頭對鄭黎琛說道:“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謝謝你了。”
鄭黎琛應(yīng)該也不想再受我媽的白眼,也樂得我給他一個臺階下:“好,那就改天再見。”
臨走的時候,他還是禮貌地對我媽說了句:“再見,阿姨。”
鄭黎琛走后,我媽才開始正式數(shù)落我:“你個缺心眼的,跟鄭黎琛又扯上什么關(guān)系了!你忘了以前怎么被人家掃地出門的嗎?!”
我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接著慢慢地挪到床邊坐下,低聲答道:“我沒忘。”
“沒忘現(xiàn)在就跟人家摟摟抱抱的了!你怎么就那么賤呢!”我媽這個時候也不顧病房里還有別人,當(dāng)著外人的面就罵了起來。
我被她罵習(xí)慣了,也沒什么感覺:“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你倒是跟我說說是什么樣!”
我摸了摸自己的腳踝,感覺上面好像又腫了些。
我沒回答我媽之前的問題,而是放軟聲音說道:“媽,我腳疼。”
我媽聞言頓時沒了聲音,火氣好像也收斂了些。
也許親情就是這樣,哪怕前一刻氣你氣得牙根癢癢,只要是看到你疼了,難受了,家人的第一反應(yīng)還是擔(dān)憂。
我媽蹲下身,看了看我的腳,又捏了捏,她的手力有些控制不住,我被她捏的有些鉆心的疼,不過到底還是忍住沒叫出來。
“怎么弄的?”她的聲音有些硬邦邦的,還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緊張。
我無聲地扯了扯嘴角,答道;“昨天回去的時候不小心崴了一下。”
“平時走路也不記得長點心!”我媽依舊是氣呼呼的,眉毛也擰著,但是情緒跟之前相比已經(jīng)平靜了許多。
我不是個喜歡賣慘的人,因為我覺得即便是表現(xiàn)得再可憐,也不會有人對你生出半分的憐憫和手下留情。但這樣的招數(shù),我可以用在我媽的身上。
我媽出去了一陣,回來的時候手上已經(jīng)多了條毛巾。
她走過來把毛巾覆蓋在我的腳上,我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冰敷。
等到冰涼的觸覺滲入到骨子里后,我突然抬起頭,對著我媽認真地說道:“媽,過一陣子等你病情穩(wěn)定了,我們一塊離開南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