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聽完我的話愣了一下,然後一字一句放慢聲調問我:“離開?去哪?”
“就像以前我跟你說過的,去哪都好,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其實在哪都無所謂對不對?”我輕笑著說。
我媽沒有立刻答應,她的樣子像是在思索些什麼,也有不少的顧慮。
我也不急於聽到她的答案,甚至,我還有心情去打趣她:“你該不會是在這裡有什麼放不下的人吧?”
我媽的臉色稍變了變,接著斥了我一聲:“說什麼胡話!”
“好好好,是我說錯了。”我跟她討饒。
接下來我們誰都沒有再提這個話題,不過我卻知道我們早晚都要面對這樣的答案。
我要在很多人和事當中跟我媽做選擇,我媽同樣也是如此。
以前我也並沒覺得我跟我媽非得靠著彼此過活,但在經歷了那麼多事之後,我很肯定,如果沒有我媽,我大抵是沒辦法一個人活得很好的。
現在就不知道我媽是怎麼想的了。
當然,在她真正做出決定之前,我不會一個勁兒地逼問她,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生活,哪怕我是她的女兒,也不能左右。
……
離開醫院的時候,還沒走出大門,我的手機就響了。
我拿出來一看,竟然是雲姐。
接通之後,雲姐有些醉醺醺的聲音傳來:“你在哪兒呢?”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怎麼喝成這個樣子了?”
“什麼叫喝成這個樣子?我是談業務你知不知道?!而且我哪喝醉了,你說,我哪裡醉了?!”喝醉的人從來不會認爲自己醉了,但是我聽到的聲音是大著舌頭的,明顯是喝高的反應。
我有些頭疼地捏捏額角:“那你現在在哪兒啊?”
“我在……在……”雲姐半天也說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我無奈只好猜測道:“是不是在夜店?”
雲姐聞言突然有些激動:“那個破地方我再也不去了,特麼老孃不是給他們當奴才的!”
估計她這是工作的時候受氣了,但是雲姐到底是經歷過大風浪的人,難道會因爲客人的幾句話就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果然,在等了些時候之後,雲姐終於又開口,聲音是無比低落和落寞:“老孃怎麼知道會見到他啊……該死的,都消失那麼多年了,幹嘛突然又出現……”
我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話裡的字眼。
他。
果然,每個人的背後都有一段故事。
而我就算是對這樣的故事有興趣,也不可能在醫院這樣周圍有些嘈雜的環境下追問。
快步走出醫院大門之後,我對雲姐說道:“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如果自己不知道,就把手機給旁邊的人,讓他們跟我說。”
……
半個小時後,我來到了南城的一家比較不錯的中餐館。
走進去說了房間號,便有服務員帶著我來到了一樓走廊盡頭的包間。
我推開門走進去,看到的就是桌子上七零八落的酒瓶子,還有趴在桌子上毫無形象的某個女人。
我拖著腳慢慢走過去,一邊走一邊還憤憤著,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倒黴崴了腳不說,還得奔波這麼遠來接個酒鬼。
雲姐顯然是已經有些意識不清了,聽到動靜擡起頭的時候,眼神也是迷離的。
“你是……”她指著我喃喃問了句。
這個時候我又有些慶幸,幸虧是我來了,不然的話要讓她一個人回去,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呢。
我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儘量離著濃重的酒味遠一些。
“我是羅愫。”我耐心回答著。
“羅愫……”雲姐又小聲嘀咕著研究了一會兒,然後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樂呵呵道,“哦,我想起來了,羅愫就是那個跟人小夥子談戀愛,被搞大了肚子,結果又被人給甩了的女人對不對?”
我頓時有些說不出話,過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之後才深呼吸一口。
淡定,淡定,跟一個喝醉的人沒什麼道理可講的。
我在給自己做著心裡暗示。
但是喝醉的雲姐顯然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或者說她清醒的時候也不知道。
“跟小夥子談戀愛的感覺怎麼樣?很刺激,很嫩,對不對?”雲姐神秘兮兮地想要湊過來,奈何被桌子給擋住,只能隔著老遠跟我說著“悄悄話”,“何嘉洲他,那方面……是不是讓你特別滿意?”
我瞅準了桌上的一盤花捲,真想塞一個到她的嘴裡,阻住她的胡說八道。
但是我依然是被面前的桌子擋住,沒能得逞。
“你倒是跟我說啊,是不是特別滿意?有個詞叫……食髓知味,是不是這樣的感覺?”雲姐還是不死心地想要知道答案,差點就邁過桌子朝我撲了過來。
我怕再不回答她她真的什麼瘋狂的事都乾的出來,因而只好答了句:“有機會的話你可以去問他。”
“切,騙人。”雲姐不相信地哼了聲,不過到底重新坐了回去,“何嘉洲都走了那麼長時間了,你都找不到他,我又怎麼能見到。”
我聽完這句也靜默下來。
雲姐抓起一把桌上的花生米塞進口中,又灌了一口酒,皺著眉頭嚥了下去。
她現在已經成了這副模樣,要是再喝下去,我一個人可做不到帶她回家。
“別喝了,到此爲止吧。”我開口道。
雲姐搖了搖頭,還是皺著眉頭:“靠,這家的酒肯定是假酒,怎麼越喝越清醒呢?”
其實哪是酒的問題,只不過是借酒消愁愁更愁,酒不醉人人自醉罷了。
我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將她的酒杯奪了下來。
“你是不是遇見誰了?曾經讓你傷過心的人?”我垂下頭問她。
雲姐聞言擡起頭愣愣地瞧了我一會兒,然後擦了擦嘴邊的酒漬,嘆了一聲:“這是神算子啊神算子。”
這個時候我真的是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生氣了,將酒杯放到老遠的地方之後,我在雲姐的身邊坐下來。
“說說吧,那個男人是誰,是不是你以前的男人?”跟直腸子的人待一起久了,我說話也愈發地直接起來。
雲姐聞言頓住了動作,像是怔愣住了,好久都沒有說話,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面前的盤子。
我知道這種事情除非是當事人自己想說,不然的話逼是逼不來的。
過了許久,我聽到雲姐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那特麼就是一個混蛋!該死的,讓他去死!”
我一直覺得,除了那種真的有血海深仇的例子外,一個女人恨不得一個男人去死,其實也是愛他愛的要死。
沒有愛,恨也是沒有出處的。
“他甩了你?還是欺騙了你?”我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雲姐的一雙眼睛像是灼熱得要燃燒起來一般,她甚至是咬牙切齒地回答道:“他殺了我們的孩子!”
孩子。
我現在其實已經聽不得這樣的話了,偶爾在電視上看到殘忍的場面也會第一時間換臺。
而爲人父母的傷害自己的孩子,那是要多麼冷血無情纔會做到。
雲姐忽然趴在桌上,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哭。
我想安慰她,卻也不知道該從何說出口。
她作爲一個女人有多絕望,我都知道。
等雲姐發泄地差不多了之後,我看到她紅著眼睛擡起頭,看向我。
“如果何嘉洲想害你的孩子,你會怎麼辦?”她啞著嗓子問我。
我想了想,真的是很認真地在想。
不久之後,我也給出了答案:“他害不了。如果真的發生那樣的事情的話,大不了我跟他同歸於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