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白老頭休息,猴娃子不用去水牛館,上午他跟肖樹林一塊兒到文化廣場練武去了,肖樹林希望他能學(xué)一點武術(shù)防身,老周也是十分支持。
不過這事倒也并不十分著急,現(xiàn)在就先讓他跟著比劃比劃,也沒正經(jīng)開始練。猴娃子的身體底子畢竟是差了些,別看他比其他差不多歲數(shù)的孩子力氣都大,動作也靈敏許多,但實際上發(fā)育得并不好,都是因為早年在山上和猴子們一起生活,營養(yǎng)方面沒跟上的關(guān)系。
下午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沒啥事,就擱四合院這邊看人做水車,百合小隊的工作進(jìn)行得還不錯,山上那片荒地都被他們整好了,施上肥料又種上百合,之后只需要注意澆水施肥除草除蟲。
當(dāng)初老周給他們指的那塊坡地其實還不錯,挺適合百合生長,就是附近沒有泉眼,于是他們就打算自己做幾個小水車,從坡下的小溪里運水上去。
“咱山上有的是泉眼,隨便找個水坑,拉條皮管子下來不就行了?”老周擱邊上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啥名堂來,心道這城里來的小孩就是喜歡把簡單的問題復(fù)雜化。
“山上的泉眼離那塊地都遠(yuǎn)著呢?!蹦切┬『⒁粋€個的頭也不抬。
“再說那皮管子是不是有點污染環(huán)境???”另外有個年輕人說道。
“就一條皮管子,污染個屁環(huán)境啊,這叫現(xiàn)代工業(yè)給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帶來的便利?!崩现懿灰詾槿?。
“我們就做水車?!蹦切┬『⒘鰣远ā?
“離暑假結(jié)束還有一個多月呢,慢慢弄唄。”反正剩下的時間閑著也是閑著,他們這一群人,每天就給那些百合除除草澆澆水的,輕松得很。
“你這個零件這么做不對,角度不對啊?!毙淞诌@時候?qū)σ粋€正在用木頭做水車零件的年輕人說道。
“我看看?!?
“你這確實做錯了,這頭跟這頭,你看,這還有個九十度角,你得給它擰過去?!?
“這個廢了,重新做吧?!?
一群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老周原本還想說別糟蹋木頭了,但是看看肖樹林也挺感興趣,于是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猴娃子蹲在一旁打了個哈欠,手里那捏著倆核桃,有一下沒一下地搓著。這家伙是個實用主義,到目前為止他還不知道水車這東西到底有啥作用,所以興趣也不是很大。
“咱到村子里逛逛去?”老周伸手拍了一下猴娃子的后背。
“哦?!焙锿拮酉胍膊幌刖驼玖似饋?。
“我們要去村里,你去不去???”老周又問肖樹林。
“你們?nèi)グ??!毙淞謹(jǐn)[擺手,示意他們自己去。肖樹林沒那么喜歡到大灣村去閑逛,相對來說,他還是呆在牛王莊上感覺更自在。
于是老周父子就往村子那邊去了,作為農(nóng)村人,閑逛串門子也是他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有事沒事到別人家去嘮嘮嗑,一來可以增進(jìn)感情,二來可以獲取村子里的最新信息,三來還可以蹭吃蹭喝,何樂而不為啊。
七月份的太陽曬得很,這會兒還不到下午三點鐘,正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老周父子倆手牽手,打著哈欠往村子里走去。
他倆還沒進(jìn)村呢,就看到一些村民正各自在自家地頭上忙活著,老周父子倆沒啥事,就到那邊地頭上找人聊天去了。
“今年的早稻熟得挺好???”老周問地頭上一個正在割稻子的莊稼漢。
“這兩個月天氣好,稻子就熟得早?!蹦侨藢⑹掷锬且淮蟀训咀臃诺揭慌缘牡径焉?,直起腰來,抹了抹臉上的汗水,笑著對田邊這對父子倆說道。
“這些稻米做成米線,那得賣不少錢吧?”老周笑嘻嘻說道。
“還成吧,反正我們家也就那幾個人,一年到頭也就能做那么些米線?!边@莊稼漢就是吳占芳的父親吳洪富了。
“羅蒙啊,占芳她老姨說想吃牛王莊的西瓜,一會兒我上你那兒買幾個啊?!眳钦挤嫉哪赣H張春草這時候也停下手里的活兒,脫下頭上的斗笠斗笠拿在手上扇風(fēng)。
這年頭大多數(shù)村民干活的時候都戴草帽,鎮(zhèn)上就有賣,幾塊錢一個,但也有一些村民習(xí)慣用斗笠的,這種斗笠是用竹篾和粽葉編的,頭頂尖尖的,有些人說戴斗笠比戴草帽感覺透氣些。
“去唄,啥時候去都有。”牛王莊上現(xiàn)在西瓜當(dāng)產(chǎn),每天都摘好多呢,價格也比之前降了些。
“猴娃子,來,這邊坐,一會兒你占芳阿姐就該送飯過來了,說是做了涼拌面,等一下你也跟著吃點?!睆埓翰菡伊藗€陰涼的地方坐下來歇息,又招呼猴娃子也過去坐。
“那多不好意思啊,你們吃吧,我倆到村子里去逛逛?!绷_蒙連忙推辭說道。
鄉(xiāng)下人農(nóng)忙的時候,早晨天一亮就下地了,早早的就吃過早飯,等到中午頭十點鐘十一點鐘的時候,肚子就很餓了,所以午飯也吃得早,吃過中午飯,擱家里稍微坐一坐,也不講究個午休什么的,還得繼續(xù)下地,兩三點鐘的時候,很多人家都要往地頭上送一頓,等到吃晚飯的時候,那基本上也是天黑以后了。
老周父子倆這時候剛好就趕上吳占芳要往地頭上送飯的時間了,這畢竟是送出來的飯,一般也不會太多,所以這個飯老周是不好意思蹭著吃的,再說他現(xiàn)在也不餓啊。
“哎呦瞎客氣啥,坐坐,我家這個啥啥都好,就是話忒少,就知道埋頭干活,跟他一起在地頭上割幾天稻子,悶都悶死個人了?!睆埓翰葸B連招呼他們父子倆。
“他要是多割一點,你也能輕省點不是?”既然對方熱情招呼了,老周也不推辭,跟這兩口子在田邊的陰涼處坐了下來,拖鞋也被他踹到一旁,挽起褲腿把腳丫子踩在田邊的青草上,隨口跟他們說些農(nóng)事。
“今年這天氣挺好,不旱不澇的。”
“其實旱點也不怕,就怕澇了,這一下雨,我們家的米線也就做不成了?!?
“搞個機器烘干嘛?!?
“機器還不得花錢買啊?我家占芳說了,人家城里人就樂意要日曬的,機器烘出來的他們還不愛要?!?
“這么大太陽,在地里頭干活也曬得慌。”
“曬點怕啥,咱種稻子的,一年到頭也沒下幾回地,就整地插秧和割稻子的時候辛苦幾天。”
“除草不累???”
“嗨,那也沒幾天,這不是想多賺點錢嗎,地里頭養(yǎng)了泥鰍,就不好再打農(nóng)藥了?!?
“對了,這地里頭的泥鰍都撈了?”
“前些天撈了些,沒撈干凈,地里頭種著稻子呢,想撈干凈了那是沒可能,就叫它們在泥底下躲著唄,等過陣子蓄上水,它們就該鉆出來了,照樣活蹦亂跳的?!?
“猴娃子你看看啊,咱地里頭這一個洞一個洞的,那下邊就有泥鰍?!?
“……”
“不信你拿這個鐮刀挖挖看,挖回去叫你爸給你燉湯?!?
“我不要燉湯?!?
“不要燉湯那就炒著吃嘛。”
幾人坐在田邊上說了沒一會兒,吳占芳提個籃子就過來了,籃子里有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綠豆湯,還有一大茶缸拌面,面是早上的時候從鎮(zhèn)上買回來的新鮮面條,拌面的材料有韭菜有豆芽有香菇絲瘦肉絲,還可以看到一些蟶子肉,看著十分豐盛。
“羅蒙啊,來來,你也吃一點,我們家最近就愛整這個拌面吃,大夏天的,吃點酸酸辣辣的,開胃。”張春草說著就給老周父子倆遞筷子。
“嗨,你們吃你們吃,我們中午吃得晚,這會兒還不餓。”老周推辭道。
“還跟咱客氣咋的?來,猴娃子,吃拌面?!?
“早知道我多拿兩副碗筷出來?!?
“上那邊折兩根竹棍,一樣使。”
“這大熱天的,喝點綠豆湯就是舒服。”
“別喝太多,寒性?!?
一番推讓之后,老周最終還是坐那兒跟他們一起吃了些拌面,又喝了些綠豆湯,碗筷不夠用,吳占芳她爸到旁邊去折了幾根竹枝過來,他跟他媳婦一人打了一碗拌面,用竹枝劃拉著吃,老周和猴娃子倆人就抱著那個用來裝拌面的大茶缸,你一口我一口吃得還挺香。
“咋樣,猴娃子,我家的拌面好吃吧?”吳占芳問猴娃子道。
“好吃?!焙锿拮踊卮鹫f。
她們家的這個拌面跟侯胖子做出來的東西口味不一樣,跟鎮(zhèn)上那些店里的東西也是不一樣的味道,但也是很好吃的。
“那你一會兒就跟我們回家嘛,天天做這個拌面給你吃。”吳占芳玩笑道。
“……”猴娃子抓著筷子的小手頓在空中,怎么吃一點拌面而已,后果竟然這么嚴(yán)重?還得跟她回家?
“吃你的。”老周輕拍了他兒子的腦瓜兒一下,笑道:“想要娃兒自個兒生去唄,打我兒子的主意干啥?你跟那個羅明輝咋回事,咋到現(xiàn)在還沒動靜?”
“說他干啥?”一說到羅明輝,吳占芳就有點蔫蔫的。
“又吵架了唄。”她老娘張春草來了一句。
“為啥嘛?”老周問她。
“吵就吵了唄?!眳钦挤硷@然不想說這一茬。
“誰知道為啥,好的時候好得跟什么似的,一吵起來,恨不得一鋤頭鋤了他?!彼忠策@么說。
“我哪有???”吳占芳否認(rèn)道。
“反正看著挺嚇人,我說你再這么下去,將來誰敢要???我要是吳明輝我也不要你。”她老娘說道。
“誰稀得他?了不起???”吳占芳擰脖子道。
“你看看你,又這樣,知道的曉得你原來就這脾氣,不知道的還當(dāng)你賺幾個錢就瞧不起人了,以后讓別人咋看你?”她老娘繼續(xù)教訓(xùn)。
“賺幾個錢咋的,咱賺的也是辛苦錢,又不是天上掉餡餅,為這我還得夾著尾巴做人咋滴?”吳占芳顯然不愛聽這些話。
“這尾巴該夾就得夾啊。”老周笑道。
“你學(xué)學(xué)人家羅蒙。”她爸就說了。
“哎呀我學(xué)不來啦?!眳钦挤紵┰瓴灰?,從城里回來的年輕人,要重新面對村子里的這些家長里短,有時候難免也會感到有些不適應(yīng)。
“話說,你們這稻子割完了,就該接著種晚稻了吧?”羅蒙這時候給他們換了一個話題。
“可不,這一茬剛割完,下一茬就要接著給種上?!睆埓翰菡f道。
“反正今年時間也有富余,歇個三五天的也不打緊?!眳钦挤歼@是有些心疼自家老爹老娘了,她說要下地幫忙她爹娘又不答應(yīng),說她本來就長得不白靜,再要跟著干農(nóng)活,那以后可就更黑了。
“這地里頭的泥鰍還有不少吧?”羅蒙又問。
“你看田里頭那一個一個的小孔,有孔的那下邊都有泥鰍?!眳钦挤贾钢锢锬且粋€個筷子頭粗細(xì)的小孔對羅蒙解釋道。
“你當(dāng)人羅蒙不知道呢?”張春草笑了起來。
“這幾天要是不著急種地,找那些城里人過來挖泥鰍唄,還能增加點收入?!绷_蒙給他們提了一個建議,這不是放暑假嘛,也有不少附近的城里人帶自己小孩上水牛鎮(zhèn)玩,挖泥鰍什么的,那些小孩八成會喜歡。
“那我晚一點打印幾張廣告紙貼鎮(zhèn)上試試?”吳占芳也覺得這主意挺好,到時候客人來了,一人給發(fā)一把鋤頭讓他們自個兒找地方挖去就成了,這錢來得挺容易。
“等地里頭的泥鰍被挖得差不多了,你家這幾塊地也該被翻過一遍了。”老周笑瞇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