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一把香瓜子
打鐵鋪附近的這一大片荒地,曾經(jīng)是被林伯的爺爺買下的,后來土/改的時候又給分了,再后來鬧公/社,這片土地又成了村子里公有的。從前村子里人多的時候,誰愿意種就來這里種點紅薯西瓜什么的,這些年村子里的人越來越少,村子附近的地都種不過來了,這地方就荒了許多年。
孫林木的到來讓羅蒙想到了一個事,他們這片山地雖然暫時沒人承包,誰愿意種誰就種,像孫林木他們這些暫時租住在這里的,也可以自己開一小塊山地出來種,村子里的人肯定不會管,荒地有人種才好呢,種幾年就成了田地,到時候他們要是收回來,那不就跟撿現(xiàn)成的一樣。
只是以后萬一有人把這片地給承包了,那么他們原先種的那些作物就都白搭了,要么便宜了包山的,要么給他拔了,誰也別想落下什么好。而且這片山地就挨著打鐵鋪,對方要是個好說話的還好,萬一是個計較的,那以后磕磕碰碰可就多了去了。
孫林木被羅蒙安排在肖老大對面的一間側屋,這樣一來阿蕓嬸她們那屋兩側都住了人,晚上要是有個什么動靜,兩邊都好有個照應。
孫林木就住二樓前面那個房間,他要租半年,羅蒙就收了他一千二百塊錢房租,又押了他五百塊錢押金,簽了合同寫了收條,這是就算是弄完了。
打鐵鋪新來了一個小伙兒,那幾個原住戶的反應都還挺熱情,肖老大本來不是熱情的人,這回也硬是跟著熱情了一把,用他自己的話來說:
“我要是對別人都不熱情,就對阿蕓嬸她們熱情,那顯得多怪異,人家還不得有想法啊,到時候還能把我當正經(jīng)人嗎?”
等羅家走后肖樹林回了屋,肖老大就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件襯衫來給他看了,肖樹林左看右看沒看出什么稀奇,這不就是他老子今天上午穿的衣服嗎,有什么好看的?
“嘖!你沒發(fā)現(xiàn)這個紐扣給釘上了?”年紀輕輕的眼神咋那么不好使呢?
“哦,縫得還不錯。”肖樹林看了看,覺得沒啥看頭,又給丟會到凳子上去了。
“你就沒看出啥來?”肖老大伸手又把襯衫提了起來,跟寶貝似地疊得整整齊齊的。
“她給你縫的啊?”肖樹林又不是沒腦子的,他爹能這樣,這顆扣子肯定就不是自己縫的,不是阿蕓嬸還能有誰?
“你咋看出來的呢?”肖老大二兮兮地又問了,剛剛還怪人家沒看出來呢。
“這一看不就看出來了。”看自家老子就能看出來了,還用得著看別的?
“嘿,你小子。”
肖老大樂顛顛的,拿著襯衫又上樓去了,肖樹林扯著嘴角笑了笑,就釘個扣子,瞧把他給高興得,他跟羅蒙都那啥啥了,都還沒咋顯山露水呢。
一想到羅蒙,肖樹林也蹬蹬上樓去了,他還得接著補課,上回就是吃了經(jīng)驗不足的虧,這段時間他就沒少在這方面下工夫,在網(wǎng)絡上猛找,各種格式的資料下了不少。
安排好孫林木,羅蒙回了村子,首先就去了一趟村長羅全順家。
“全順叔,在家呢?”羅蒙一進他們家院子,就看到羅全順搖著蒲扇正盯著他們家兩個娃娃做作業(yè)呢。
“呦,羅蒙來了,快進來坐。”
“干啥呢這是,這么大了,做作業(yè)還得爺爺盯著呢?”
“嗨,秀竹這孩子還成,這個羅文峰就不成了,這都放假多長時間了,暑假作業(yè)才寫了那么兩張,到時候眼看著開學了,又得抓瞎,去年還讓他妹幫著寫呢,就他這樣的,要擱從前,保準連初中都考不上。”
“爺,天都黑了,我奶奶咋還不回來做飯呢?我找找她去。”羅文峰這毛猴見家里來了人,就想找借口開溜。
“八成就在你興佑叔他們家呢,找她干啥,肚子餓了把中午的米粉熱一熱先吃點墊墊。”
“我就去看看。”羅文峰說著,一溜煙就跑出了院子。
“秀竹啊,今天作業(yè)寫得差不多了,你也玩會兒去,一會兒回來的時候,記得把奶奶喊回來。”羅全順說著就讓孫女也出去玩兒去了,傍晚這個時候,村子里的小孩都愛出去轉悠轉悠。
“羅蒙啊,今天來找我又是有啥事吧?”孫子孫女都走了,羅全順把羅文峰那小子丟下的爛攤子收拾收拾,一邊就問起了羅蒙的來意。
“就是想問問,咱那打鐵鋪附近的幾十畝山地,現(xiàn)在有誰想承包沒有?”最近他們村種菜的行情不錯,有沒有人看上那片山地,這事還得先確定一下。
“最近咱們村子里也有幾個年輕人想回來的,這年輕人要是回來,各家各戶那點地就不夠用了,肯定得包山啊,問起的人也有,不過看上的都是咱們村子背面,挨著你那牛王莊的幾個山頭。”
“咱這臥牛山山腳下,大大小小的山包多了去了,原本打鐵鋪那塊地方也算是不錯,就是那片山上泉眼少,要引水灌溉就不容易,種種紅薯什么的就還成,要種青菜,那光是挑水就夠嗆,反正目前是沒人看上那片地,咋了,你想把那塊地方給包下來?”
“那片地方,大概是個什么價位啊?”羅蒙最近手頭上還真沒多少錢,要貴了話,這塊地不要也成,反正有牛王莊那么大一片地方,都已經(jīng)夠他折騰的了,打鐵鋪那邊以后就純租房,不搞其他的。
“那塊山地再上去一點,就是咱們村的墓地,這回要再想劃林地給你,那是沒可能了。”羅全順說道這里,呵呵就笑了起來。
說白了,上回羅蒙包下牛王莊這片地方,就被鄉(xiāng)里搞了一個捆綁銷售,羅全順心里也不樂意。
要光是他們村這片山地,價錢肯定不止十二塊錢一畝,但是那片陡坡林地一劃拉下去,這價格自然就上不去了,價錢高了羅蒙也不能要,這么算起來,還是他們大灣村吃虧了,給王家莊那邊的人占了便宜去。
“那你估摸著,大概得多少錢啊?”羅蒙知道,現(xiàn)在大灣村附近的荒山,跟幾個月前已經(jīng)是兩種行情了。
“最近咱們村種菜種得不錯,這山地的價錢就跟著漲了,不過大概也不超三十塊,你要是想包,我就跟鄉(xiāng)里吱一聲,這塊地面積小,都是在咱們村范圍內(nèi)的,基本上咱們自己就能做主。”
實話說,自從羅蒙這個牛王莊搞起來了,他們村種菜賣菜又弄得挺紅火,最近他這個大灣村村長的腰桿子都硬了許多,在鄉(xiāng)里說話也比從前有分量了,這些也都是托了羅蒙的福,所以羅蒙想要再包一塊地,他也是很愿意幫忙出力的。
事實上這件事還真用不著他出力,春天的時候王家莊的王大勝來過一次牛王莊,那時候羅蒙就給他支招說讓他們養(yǎng)蜂釀蜜。
如今王家莊那邊家家戶戶都已經(jīng)養(yǎng)上了幾窩土蜂子,開始的時候也挺難,他們那地方不像羅蒙的牛王莊有靈泉的滋潤,土蜂子這東西又特別難伺候,容易受驚,弄得不好就得炸窩,有幾家人折騰得,都想把蜂箱給劈了燒。
最近倒是有了起色,先上手的幾家人,這次就先賺到了錢,搖了一次蜜,一斤能賣到一百八,樂得他們合不攏嘴,先前沒侍弄好蜂群的,這一下也看到了希望,找到了動力。
如此一來,從王家莊出來的那幾個鄉(xiāng)干部鎮(zhèn)領導,對羅蒙的印象就很是不錯,這一回他再想要包地,自然就沒有為難的道理。
從羅全順家里出來,羅蒙順道又去了一趟羅興佑他們家,看看他那網(wǎng)店整得怎么樣了。
羅興佑他家院子還挺熱鬧,聽說他這回買了臺電腦回來,要在家里開網(wǎng)店,村子里不少人就都來看熱鬧了,見他們夫妻倆又是拍照又是上傳的,也很是新鮮。
“咋,都跟這兒看熱鬧呢?”羅蒙一進院子,就被滿院子的人給嚇了一跳,還當他們村的人開始的時候對這家網(wǎng)店不會看好呢,沒想到這年頭的人接受能力都挺強。
“興佑跟咱說,這回他開的店,誰家的東西就寫誰家的名字,這是你給他出的主意啊?”吳冬梅見羅蒙來了,扯這大嗓門就問他了。
“你咋知道呢?”羅蒙嘿嘿笑了兩聲。
“這鬼精鬼精的,還能是他自個兒想出來的嗎,我們幾個一猜就是你。”
“咋,這個主意不好啊?”羅蒙笑著就問了。
“咋不好啊,好極了,就應該這么弄,省得到時候像咱們這種實惠人,盡叫他們給拖了后腿。”吳冬梅也是個口沒遮攔的,半真半假的就說了。
“還不曉得誰拖誰的后腿呢,就沖你這摳門勁,人家買了一回就不想來第二回了。”曹鳳蓮也不是個愿意吃虧的,這就較上勁了。
“那咱到時候比劃比劃,看看誰家的生意好?”吳冬梅這就發(fā)了戰(zhàn)帖了。
“行啊,就比倆月,誰要是輸了,就請大家伙兒吃飯,到時候你可別給咱下一鍋米粉打發(fā)了。”
“到時候誰要是輸了,就上街上打兩個豬腿回來,再殺兩只雞,加上黑豆煮一大鍋,叫全村人一塊兒吃。”吳冬梅最近賺了些錢,倒也不像從前那樣小氣了。
“那啥,興佑啊,你看咱這各家各戶不是都要分開來算嗎,你說這家的那家的別人也沒弄不明白啊,人家賣辣椒醬的不都把自己的照片貼罐子上嗎,要不咱也拍一個?”村子里的老人還挺愛新鮮,說著說著,又要拍起照片來了。
“那要不,一人來一張?”羅興佑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不過他還是想問問羅蒙的意思。
“你們看著辦。”羅蒙擺擺手,表示這個事情他不管。
“那要拍的話,就從羅蒙開始吧。”人群里又有人說了。
“要的要的,他本來就是第一個嘛,豆子都運過來了。”
“來啊,羅蒙,甭害羞,咱啥大世面沒見過啊,還怕照張相?”
“不是,我這都還沒洗澡呢。”忙活一天了,一身臭汗的,就這樣還拍啥照啊?
“洗啥澡啊,又不是去相親,沒事兒,咱賣糧食的,不得要有個農(nóng)民的樣子嗎,就這樣挺好,快,那啥,興佑啊,你就先給他拍一張。”
“誒,好嘞。”
就這樣,羅蒙就被硬拉著拍了張半身照,身上就穿著一件灰藍色的T恤,領子上還有一圈汗?jié)n,臉也沒洗,黑黑的還泛著油光,背景是一面紅色的磚墻,整體來說,十分農(nóng)民。
第二天中午不到十一點半點,郭大鍋就帶著候俊上牛王莊來了,羅蒙一看,果然是個胖子,瞧他那身高最多不到一米七五,那體重,起碼得有二百五,長得又白,再穿個肚兜抱條鯉魚都能上掛歷了。
這胖子愁眉苦臉地來了牛王莊,跟大伙兒一塊兒吃了一頓午飯,那臉色的愁云頓時就煙消云散了:“師兄,這好地方你咋現(xiàn)在才帶我來呢?”
“聽說你做飯挺好吃?”羅蒙就問他了。
“那是。”胖子挺大方地就受了夸。
“要不,咱先試試手藝?”要是不合適,一會兒就讓郭大鍋再給他退回去。
“你想弄點啥?”胖子就問了。
“這兩天剛好曬了點西瓜子,你就先弄弄這個吧。”剛好這個西瓜子,羅蒙和肖樹林都有點不知道要怎么弄。
“這個簡單。”胖子說著,就上郭大鍋那運貨車拖行李去了,只見他吭哧吭哧從車上拖下來一只大箱,打開箱子,里邊盡是五花八門的調味料,胖子快速地從里邊挑了幾樣出來備用。
羅蒙一看,忍不住就想了,一個月兩千塊還自帶材料,這丫該不會還得虧本吧?
候俊把羅蒙給他的瓜子拿去灶臺那邊,這人看著不靠譜,一上了灶臺,那整個人立馬就換了個氣場了,羅蒙一看他那一堆材料,就懶得學了,肖樹林看了看,也搖搖頭出了廚房。
“看來咱以后還是吃現(xiàn)成的吧。”羅蒙對肖樹林說。
“嗯。”肖樹林點點頭,也是這么想的,他平時弄幾個菜什么的,那都是當興趣來做,跟人家這專業(yè)的一比,那就顯得太業(yè)余了。
一鍋西瓜子,也不知道這候俊怎么弄的,硬是炮制了兩個多鐘頭,費事是費事了點,做出來的瓜子那是真香。
這丫弄好了以后自己先嘗了一顆,說了句:“你們家這瓜子不錯。”然后就抓了一把,蹲院子里磕去了,半點沒把自己當外人。
羅蒙也嘗了一顆,確實好吃,這瓜子仁飽滿顆粒大,放在嘴里一嚼,還能嚼出果仁的清香來,胖子的調味料也是下的好,不濃不淡剛剛好,這瓜子被他這么一加工,吃著更有味了,但也不像外邊那些包裝的瓜子那樣,一吃就是滿口調料味。
這一大鍋炒西瓜子,羅蒙鏟了一大碗讓正摘菜的羅紅鳳她們帶村子里去,叫他們家老爺子老太太也跟著嘗嘗。
又叫院子里的老人嘗了點,剩下的就先放著,等晚上吃過了晚飯,就給大家都發(fā)了,頭一鍋瓜子,叫大伙兒都跟著嘗嘗。
下午沒啥事的時候,羅蒙跟肖樹林就待在四合院的一個陽臺上嗑瓜子,瓜子殼就直接丟陽臺下邊,這玩意兒也是屬于可降解的,可以直接回歸大自然了。
肖樹林就愿意把瓜子丟到嘴里嚼著吃,主要是他認為嗑瓜子的那個動作太不夠爺們,沒法看,所以那事他不能干。于是羅蒙就很狗腿地從屋里搬出來一條小桌,剝啊剝啊剝一堆瓜子仁,然后再讓肖樹林很爺們地一口吃掉。
這丫自己不用吃瓜子,光是盯著他們家小樹林流口水就比吃啥都開心了。
陽臺下邊的不遠處,一顆大樹下,牛王莊剛來的廚子候俊就抱了一捆稻草坐那兒磕瓜子,磕著磕著他就躺下去了,躺著躺著他就睡著了。
東南西北跟二郎還有丫丫剛好就在附近玩,狗鼻子靈著呢,候俊手上的那把瓜子香早就引起它們的注意了,這會兒見人睡著了,他們幾只就蹲在遠遠的地方看,要不要過去呢?這是一個問題。
先是丫丫從地上站了起來,裝模作樣地從候俊前面那條小路走過去,過了一會兒,它又從那邊走過來,轉頭看看那胖子,沒反應,然后這家伙就在不遠處蹲了下來。
這丫就趴在地上,左看右看,然后往胖子那邊挪了挪,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接著就上爪子了,先把散落在到草堆上的瓜子撥了幾粒過來,用舌頭一卷吃到嘴里,瞇著眼睛嚼了嚼。
“啊嗚……嗚……”二哈歡快地沖東南西北它們叫喚了一聲,表示很好吃。
“汪!”東南西北中有一只狗崽沖它叫喚了一聲,大概是不太認同這只哈士奇地做法。
“嗚嗚啊嗚……”二哈吃完幾顆瓜子,舔了舔嘴,又伸出爪子去扒拉胖子手里的瓜子,結果把胖子給驚動了。
“嘛。”胖子吧唧吧唧嘴,翻個身繼續(xù)睡。
“!”二哈縮著脖子等了等,等胖子不動了,又去找他那只抓著瓜子的手繼續(xù)扒拉。
“汪!”東南西北里邊有一只個頭大一點的,這時候就轉頭去看陽臺上的羅蒙和肖樹林了。
“來。”羅蒙沖它們招招手,這幾只小狗立馬就甩著尾巴歡快地進了四合院,二郎也吧嗒吧嗒跟在后邊。
二哈一看它們都走了,抬頭看了看陽臺上的羅蒙,又看了看候俊捏著瓜子的那只肥手,這胖子把那幾顆瓜子捏得可緊了,它愣是扒拉半天都沒能給他弄出來,幾經(jīng)思量,這只大狗最終還是決定要跟上大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