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猴娃子說了自己要去醫館,但是在之后的幾天,老周每天都早早地去醫館接人,白老頭倒也沒多大意見,畢竟孩子還是太小了嘛,現在真正也學不了多少東西,就是一個耳聞目濡的過程。
每天下午三點鐘左右把猴娃子接回來,也沒啥事,父子倆就村里村外地閑逛,東家長西家短地聽村子里的人說說閑話,順便也蹭了不少吃食。
這一天村子里有人烙糯米餅,把和好的糯米粉捏成巴掌大的餅狀,放到鍋里煎到兩面微黃,出鍋后撒上一些白糖,吃起來又甜又香又糯,老周父子倆一人吃了一個,還都有些意猶未盡。
不過糯米這東西不好消化,再吃晚飯就該吃不下了,于是老周就沒讓猴娃子多吃,自己也沒多吃,走的時候倒是沒空手,給肖樹林也捎帶一個。
大灣村的村民們對于老周父子倆最近經常在村子里閑逛蹭吃的行為,也是十分歡迎的,因為在現在的村子里,沒哪戶人家是不愿意跟老周親近的。
也有那頑固的,看羅蒙和肖樹林兩個男人一起過日子不順眼的,但是在牛王面前,他們也就什么話都沒有了。你看人家牛王都沒意見,你還有啥意見?
另外卜一卦有意散發的言論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鎮上也有不少人都認為羅蒙這小子之所以娶了個男媳婦,就是因為老天爺認為他占的好處太多了,在這方面有意要虧待他呢。瞧他整天還樂呵那勁,倒是半點沒覺得自己吃了虧,唉……反正不管怎么說,他們這片地方上的人確實是跟著沾了光的,這時候要是再去說三道四的,那還有良心沒有,要臉不要?
當然也有一些人對于這種說法表示不以為然的,不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性向問題嘛,這年頭在大城市里,同性戀已經能夠被很多人所接受了。
肖老大也對這種說法很是不以為然,他的理由是:“你們說誰是誰媳婦呢?就憑羅蒙那小身板?”
牛王莊上。
老周和猴娃子一進四合院,花花和三毛就圍了上來,猴娃子去醫館不方便帶它們,這兩只最近就閑得很,整天在四合院這邊泡著,吃得那身形又肥了一圈。
老周把那個糯米餅遞給肖樹林,那兩只就往肖樹林跟前湊,肖樹林先是自己咬了一口,然后扯了兩小塊丟出去,那兩只跳起來接了,三毛挺喜歡吃甜食,咬了兩口就咽下去了,舔著嘴明顯是意猶未盡的樣子,花花那貨咬了兩口就給吐出來丟地上了,一抬頭,看到肖樹林正一邊咬著餅一邊看著它,那貨咧咧嘴,一臉不情愿地把那塊餅叼起來,慢慢往食堂那邊走去,那邊有個泔水桶。
食堂里,侯胖子這時候正領著幾個人做晚飯,看到那只大猞猁嘴里叼著個什么東西往泔水桶里面丟,也是見怪不怪了。
猞猁這東西其實是很野性的,但是奈何肖樹林武力值忒高,每次反抗,最終都必然會以慘敗收場,所以說,與其負隅頑抗,還不如乖乖聽話來得輕松愉快。
院子里,肖樹林三口兩口啃完了那塊餅,又開始搗鼓他手上的那一塊木頭,最近他一直跟那幾個負責種百合的年輕人一起折騰這個水車,一群人整得可認真了,這事老周從一開始就沒參與,這時候也只能在一旁干看著。
從前還沒跟肖樹林在一塊兒的時候,他覺得無論這個人在做什么,自己只要在一旁看著就特滿足,現在嘛,看著看著,老周就感覺有些失落了,人家這時候一心都撲在水車上,根本連看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哎,王畫家下山來了啊?”
“瞧這胡子長得,這回上山忘帶剃須刀了咋的?”
“哈哈,別說,還挺帥。”
“曬黑了啊”
“曬黑點好看,來來,合個影。”
這時候,四合院外面傳來幾個年輕人玩笑的聲音,聽他們那話,是王曉晨從山上下來了,之前這王曉晨得了個什么獎,現在牛王莊上不少人都管他叫王畫家。
王曉晨一路跟人說這話,一路就進了食堂,這會兒還沒到吃飯時間,但他的情況比較特殊,難得下一次山,侯胖子肯定會稍微照顧一下讓他提前開飯的,吃飽了也好趕在天黑前上山。
老周左右看了看,時間還不到下午五點鐘,院子里的人都還各自干著自己手頭上的活計,猴娃子大約是有點困了,這會兒正趴在肖樹林肩頭上,耷拉著眼皮看他做木工。
他起身往食堂走去,打算去跟王曉晨聊聊山上的事,每年采花行活動開始以后,山上的猴子們都不太消停。
“這兩天山上咋樣了?”老周進了食堂,看到王曉晨果然坐在那里吃飯,侯胖子也端個飯碗坐在他對面正吃著。
“前些天,葉千剛上山的時候鬧騰得厲害,這兩天好點。”王曉晨眼下口里的飯菜,說道。
“都不肯好好放羊吧?”看王曉晨被曬的這個膚色大概就能猜到,最近山上的那些羊大概都是他自己在放。
“能咋辦呢,山上那么多人呢,隨便給一點,都夠那些猴子吃的了。”王曉晨無奈道。那些猴子有的吃了,就不用再從他們這里掙口糧了,自然就不肯再好好干活。
“得好好整治整治了。”之前老周一直都是用新鮮東西引誘,讓那些猴子就算是在不差糧食的季節也能繼續放羊,不過這也不是個辦法,時間長了,猴子們的胃口就越來越大,再說現在那些猴子見的好東西多了,也就沒以前那么好糊弄了。
好在今年刺玫花的花期也快過了,最近每天都有人離開,但是老周卻并沒有放新的名額出去,繼續讓人上山,所以山上的人也是一天天在減少,等山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猴群們就該回歸原來的放羊掙口糧的日子了,但是明年開春以后,問題還是會再次回來。
“咋整治呢?也不能跟它們講道理。”侯胖子扒了一口米飯,不以為然道,讓猴子幫忙放羊,這事在他看來本身就不靠譜,會出問題那是理所當然的。
“誰要跟它們講道理了。”老周伸手從碟子里拈了一片胡蘿卜丟進嘴里,笑道。
“那你打算咋整?”侯胖子問他。
“坑它們一回,叫它們長長記性。”老周說道。
“……”侯胖子捧著飯碗看著老周,目光中透著畏懼,這丫真不是個厚道人啊,連猴子都坑?
“都是為它們好。”這群猴子放羊給自己掙口糧挺好的,要是不肯好好放羊的話,以后它們又要以什么為生?老周肯定是不會白養一群猴子的。
最后,就在這個食堂里,老周這樣那樣地給王曉晨講述了一下自己的計劃,這個計劃的實施,還需要王曉晨的配合才行。
當天晚上,老周給馬從戎和段嘉樹分別打了電話,問他們說活羊要不要,那兩邊都說有多少要多少,于是老周就放心了,第二天領著幾個人上山,繞過猴群,挑了一批差不多可以出欄的山羊趕到山下,這些羊一下山就被裝車運走了。
然后傍晚時分,老周和肖樹林親自趕著水牛上山給猴子們送口糧,也不是啥好東西,就是普通的菜包子,這玩意兒猴子們現在也有點吃膩味了,一看他們送的是這個,都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爬樹的爬樹,抓虱子的抓虱子。
“怎么我們的羊變得這么少?”在發放口糧之前,老周看了看山羊的數量,然后大聲問王曉晨道。
“有變少嗎?”王曉晨一臉迷糊的表情。
“哎呀少了一大半啊你們這是怎么放羊的?”老周用右手的手背拍著自己左手的手掌,用十分夸張的模樣大聲說道。
“1,2,3,4……”肖樹林也在一旁裝模作樣伸著手指數羊。
“怎么樣,具體少了多少只?”老周問肖樹林道。
“好像少了快有一半啊。”肖樹林也是一臉沉重的表情。
“哎呀我的羊啊”老周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大聲嚎叫。
“……15,16,17……”肖樹林還是伸個手指在那里數羊。
“吱吱……”猴子們被這一幕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它們大約也明白,是山羊的數量變少了,一個個也學著肖樹林那樣,伸個手指在那里數數。
數數它們是數不清的,但是數量變少了它們基本上還是知道的,以前的山羊多大一群啊,現在就只剩下這么小一群了,至于那些山羊是什么時候沒掉的,猴子們貌似都不太清楚,它們最近都不太關心山羊的事情。
大聲叫喊了一通之后,老周終于“接受”了自家山羊數量變少的事實,垂頭喪氣地留下猴子們的口糧,和肖樹林一起離開了。
“我的羊就只剩下一半了,所以口糧也只能給你們一半。”離開前,老周是這么對王曉晨說的。
“可是,一半的話,根本不夠吃啊”王曉晨苦著臉說道。
“那我不管,什么時候我的羊群多起來了,你們的口糧才能多起來。”老周就這么蠻不講理地把一半的包子又運下山去了。
“這法兒管用嗎?”下山的路上,肖樹林還有些興奮的樣子,顯然是很中意老周想出來的這個騙猴的把戲。
“這才剛開始呢,往后咱沒事就不給它們加餐了,就只有在山羊出欄的時候才給加餐。”這時間一長,在猴子們的印象中,就會變成是它們在用山羊換吃的,山羊就仿佛是它們自己的財產,對于自己的財產,無論是人還是猴子,一般都會看得比較牢的。
“再過一陣子,山上的野果就多了。”這些猴子,餓反正是餓不死的。
“實在不行,還有葉千那邊呢,稍微還能放點水。”聽說現在山上的猴群怕葉千怕得厲害。
那丫忒損,之前因為有一只猴子挑釁,他就把那只猴子趕到一棵大樹上,周圍沒別的樹,方圓十米內就那一棵,那猴兒上樹,葉千也上樹,踩著下面的樹杈,一下一下的猛搖上面的樹枝,把那只猴子嚇得夠嗆。
還有猴子跑去鱉池那邊,把那些鱉仔當玩具折騰,然后就被葉千用彈弓給打了個滿頭包。這些都還是輕的,這家伙甚至還當著猴群的面,手刃了幾條活蛇,那殺氣騰騰的模樣,看得這些猴子們后來在山上碰到他都繞道走,鱉池那一帶更是再也不去了。
話說在猴群這邊,老周他們走了以后,就是猴群們的晚餐時間了,對于今天的包子少了一半的事情,它們基本上也都沒當一回事,因為肚子根本就不餓嘛,那些菜包子也是連吃帶仍的。
之后的幾天也都和之前差不多,猴子們照樣不好好放羊,每天的口糧照樣也都只有一半,不過它們都沒當回事,但是隨著山上的人越來越少,加上老周又交待他們少給猴子們喂吃的,終于有一天,猴子們又再次嘗到了闊別已久的餓肚子的滋味。
食物一旦緊張起來,猴子們就再次開始關心起它們原本的口糧來源了,但是奈何它們的羊群少了一半,口糧也就只剩下原來的一半了,任憑它們再怎么抗議也不管用。
這一天傍晚,王曉晨給猴子們發完口糧以后,想了想,把自己手里的那個包子遞給了他身邊的一只小猴,然后起身往牛脊溝那邊走去,猴子們靜靜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那個恐怖的地方,一個小時以后,當他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山坡上,猴子們都吱吱叫喚著親熱地圍了上去。
“你們看我從那邊拿了什么?”王曉晨一臉高興地從懷中抱著的籃子里拿出一個雜糧饅頭,掰成幾塊分給身邊的猴子。
“吱吱吱吱”猴子們興奮地圍著他又叫又跳,雖然說山上也能找到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但是對于已經吃慣了精米白面的猴子們來說,那些東西就顯得太粗糙難以下咽了。
“我們以后一定要好好放羊才行啊。”王曉晨一邊給猴子們分饅頭,一邊語重心長地說道。
“吱……”
“吱吱”
在不遠處的牛脊溝頂上,葉千這時候正盤腿坐在一塊石頭上,手里拿個望眼鏡看得一臉興致盎然,一邊看還一邊嫌棄:“這丫什么破演技,也就夠騙騙猴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