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蘇采萱從北京給李觀瀾打來電話:“事情非常順利,在肖景輝的外套的后背上取到了一枚完整的掌紋,包括指紋都很清晰,足以證明肖景輝是被人推下樓的,這可是鐵證。真空金屬沉積法貴是貴了點,也算物有所值。”
李觀瀾十分高興,“你這次又立奇功,回來后我個人犒勞你。你幾點的飛機,我讓欣然到機場去接你。”
一路上,蘇采萱小心翼翼地保護著肖景輝墜樓時穿著的外套,以及公安部痕跡檢驗中心從外套上取得的掌紋的原始拓片。它們是這起墜樓案的至關重要也是唯一的線索,一旦遺失,即使警方明知兇手是誰,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逍遙法外。
這種高墜案,如果兇手具有足夠的反偵查能力,幾乎是無據可查的死案。
坐上馮欣然的車,蘇采萱說:“你們警隊也太寒酸了,你現在好歹也算是中層干部了吧,怎么開這么一輛四面漏風的破車?要是執行任務,恐怕連拖拉機都能甩你幾條街。”
馮欣然說:“哈,我很知足了,剛來警隊時,還騎自行車出現場呢。據說李隊剛進警隊時,有一次就是騎著自行車,繞曲州城大半圈,愣是生擒了兩名持刀劫匪。”
蘇采萱說:“他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和現在能比嗎?”
馮欣然說:“現在也不富裕,隊里有三分之一的中層還沒配車。我開的這臺是十幾年的老車了,再有兩年就要報廢了。”
過了收費站,開上高速,沒走多遠,就被迫停下來。前面發生了擁堵,估計堵了至少有兩三里,一眼望不到頭。天氣燥熱,司機們的心情也異常焦躁,有的走下車,站在路邊抽煙,嘴里罵罵咧咧地詛咒著;有的就坐在駕駛室里,不停地鳴笛以發泄心中的不滿。
馮欣然下車詢問現場的交警,說是有一位大領導要來,所以封了路。由于這位大領導臨時有事耽誤了行程,交警也不確定什么時候會解除封鎖。
馮欣然回到車上問蘇采萱:“怎么辦?等不等?”
蘇采萱說:“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案子耽誤不得,走小道吧。”
馮欣然有些為難,“小道太難走了,還有一段土路,泥濘得很。”
蘇采萱說:“那也比耗在這里強吧?萬一大領導有飯局,High(高興、瘋狂)上幾個小時,我們要耗死了。”
馮欣然說:“那就聽你的,咱們抄小路回去。”
其實所謂的小路,是附近居民和過往車輛在高速邊的土丘上壓出來的一條便道,約三米寬,既曲折又凹凸不平,曲州的夏季多雨,這條路也就泥濘不堪。
破車走破路,顛簸得蘇采萱的心忽上忽下,想抱怨幾句,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往往怨氣剛沖到嗓子眼,又被車子的顛簸給憋回去,說不出的郁悶。
看看前面轉個彎,就可以拐上國道,蘇采萱用力吐出一口氣,努力排遣出胸口的壓抑。馮欣然扭頭看一眼她的怪樣子,吐吐舌頭,沒敢說話。
就在這時,電光石火般,一輛看不見車牌的泥頭卡車從轉彎處發瘋一般地沖出來,搖搖晃晃地向他們的車撞過來。
距離是如此近,馮欣然完全來不及做出反應,下意識地一打方向盤,向右側的陡坡沖下去,但是車尾還是被泥頭車撞到。他們的車子在撞擊力的作用下甩了過來,車子左側結結實實地貼在泥頭車上,發出一聲巨響,蘇采萱和馮欣然同時失去了知覺。
醒來時已經是八個小時以后,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從頭到腳纏著繃帶,被裹得像一個行家包的粽子,嚴密而結實。蘇采萱睜開眼睛,就看見李觀瀾和其他幾位局領導坐在她的病床前,關切地注視著她。
蘇采萱試圖說話,臉上卻立刻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只好放棄張開嘴的努力,勉強牽動下嘴角,算是打招呼。
李觀瀾露出喜色:“終于醒過來了,你已經昏迷八個小時了,醫生說你的右腿脛骨和兩根肋骨骨折,好在只是斷裂,休養一段時間就會愈合,也不會影響以后的生活。”
局長金水咧著嘴笑呵呵地說:“馮欣然比你早兩個小時醒過來,也受了傷,好在不嚴重,可把我們都嚇到了,咱們局十九個月沒有民警殉職了,千萬別被你們兩個破壞這個成績。”
這話說得蘇采萱心里相當別扭,這是為受傷的警員慶幸還是為他自己僥幸?鬼知道。
領導們走后,李觀瀾向蘇采萱介紹了車禍的情況。
由于肇事現場非常偏僻,又處在兩條交叉路的視覺盲點,沒有目擊者。從車輪的痕跡看,肇事的是一輛東風牌貨運車。
肖景輝墜樓時穿的外套和從外套上提取的手掌印模本丟失。顯然是被肇事者取走的,也印證了這不是一起突發事故,而是有預謀的作案。
李觀瀾說:“兇手的能量和窮兇極惡程度都超出了我們的預測,是我大意了,沒能避免這起事故,是我的責任。”
蘇采萱咧咧嘴,表示不該怪他。
李觀瀾說:“好在你和欣然都沒出太大的意外,而且這樣一來,案子就更明朗了,兇手從幕后走向前臺,正式向我們宣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