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蘇采萱去廚房簡單煮了些吃的,拿回大廳說:“都吃點東西,我們已經發了求救信號,很快就會有人來支援我們?!?
童蕾唉聲嘆氣地說:“這一天一夜不回家,也不打電話,我老公就有離婚的借口了?!?
馬泉不滿地說:“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惦記著這些,已經死了兩個人了,看不出你有多少難過?!?
童蕾急了,提高聲音說:“你什么意思?。课铱捱^幾回了,惦記自己家里人有錯嗎?我又沒殺人,你罵我干什么呀?”
馬泉的鼻子里哼了一聲:“于小紅死的時候,我和采萱都不在現場,你們三個人的嫌疑最大?!?
這句話激起了錢尤佳的不滿,“說話要有憑有據,我和童蕾自始至終都沒分開過,難道我們兩個是兇手?我們和阮芳、于小紅都無冤無仇,為什么要殺她們?再說了,就算是我們是兇手,能有力氣挪動她們的尸體嗎?”
最后這句話很有力量,馬泉立刻不吭聲了。確實,童蕾和錢尤佳的身體都很瘦弱,憑她們兩個,想藏匿阮芳和于小紅的尸體而不為人知,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馬泉把目光轉向路海濤,“在于小紅遇害期間,你也和童蕾她們在一起嗎?”
路海濤不屑地斜睨著馬泉,沒吭聲。
錢尤佳噌地站起來,指著路海濤說:“于小紅被害前去上廁所,你隨即也跟著離開了,我當時沒注意,現在馬泉提醒我了,你去干什么了?”
路海濤說:“我不是兇手,為什么要告訴你?”
錢尤佳退后兩步,卻仍指著路海濤的鼻子:“你不敢說,就是承認你殺了人!”
大家都用懷疑的目光看著路海濤。
路海濤猛地站起來,不滿地說:“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你們栽贓?!?
蘇采萱安撫他說:“海濤你別激動,咱們在同一條船上,必須要同心協力,不能互相猜疑,破壞團結,反而會被兇手利用,抓住機會?!?
費了很大力氣,大家才安靜下來,但是路海濤始終不肯說他在于小紅遇害的一段時間里的去向,讓大家都有了心結,做事時離他遠遠的。
路海濤也不和別人說話,低著頭悶悶的。
晚飯后,童蕾提議:“門前那條巨流河不是特別寬,咱們這些人里可能我的水性最好,明天天亮以后,我試著游水過去,總比在這里等死強?!?
蘇采萱說:“那條河太深了,水流又急,游泳過去會有很大危險?!?
童蕾說:“我上學時參加過游泳隊,應該不會發生意外。”
馬泉說:“等天亮了再說吧,如果雨還這么大,說什么也不能下水。”
不管怎樣,今天晚上還是要在莽園里度過,希望這是在這里的最后一個夜晚,明天會迎來嶄新的日子,他們可以回到溫暖、安全的家,和家人共享天倫之樂。
夜幕四合,童蕾先堅持不住,對錢尤佳說:“我們去睡吧,困死了?!?
錢尤佳看著她通紅的雙眼,說:“那就去睡吧,我也累了?!?
蘇采萱又囑咐一句,“如果夜里上廁所,一定要兩個人一起,我們不能再發生意外了。”
童蕾和錢尤佳進了臥室后,留在大廳里的三個人相對無言,唯有窗外的沙沙風雨聲,打破著讓人無助的寂靜。
蘇采萱梳理著自己的思緒:如果殺死阮芳和于小紅的兇手是同一個人,那么馬泉的嫌疑就可以排除,因為他沒有作案時間。從現場的情況來看,路海濤的嫌疑最大,問題是,他到底有沒有那么蠢,故意給人留下有作案時間的疑問?而且,他在作案后,又怎樣成功轉移了尸體和兇器,而且不在現場留下任何痕跡?他又何必冒著被人發現的巨大風險轉移尸體呢?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殺死阮芳和于小紅的是兩個人,那么情況就更加復雜。蘇采萱曾經一度懷疑馬泉是殺害阮芳的兇手,因為據她所知,這些人里馬泉和阮芳的恩怨糾纏最多,但是畢竟沒有確鑿的證據。而于小紅似乎和他們這幾個人的關系都還不錯,誰有殺害她的動機呢?
最重要的是,外面院墻上出現的奇怪畫面是由何而來呢?和這兩起兇殺案有沒有必然的聯系?
這棟矗立在荒郊野外的老宅子,孤獨地接受著風雨的洗禮,而它的里面卻是腥風血雨,難道真的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覬覦、左右他們的命運?
蘇采萱呼出一口氣,頭隱隱作痛。
馬泉和路海濤用復雜的目光看著她,流露出不知是關切還是疑問的眼神。
蘇采萱說:“你們也去睡吧,不管怎樣,我們明天還要想辦法出去,今晚必須休息好。”
馬泉站起來說:“我去睡了,你也早點睡?!边B看也沒看路海濤一眼,徑直走進一間空臥室,關上門,咔嗒一聲在里面鎖緊。
路海濤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對她說:“你也早點睡吧,注意安全?!闭f完站起身,猶猶疑疑地,欲言又止的樣子。
蘇采萱說:“你有話和我說嗎?”
路海濤說:“沒有,我去睡了。”
大廳里只剩下蘇采萱一個人,她感覺身上一陣陣發冷,看看已經是午夜,輕輕地嘆口氣,走進臥室睡下。
睡得不踏實,夢境一個連著一個,那個在地上翻滾的女人,阮芳死亡時的樣子,于小紅人間蒸發后的空空的廁所,不斷浮現到蘇采萱眼前來。她們時而向她呼救,時而向她獰笑,嘶啞著聲音說:“我們在地獄里等著你。”
一覺醒來,外面天色已蒙蒙亮,看看時間,是早晨五點四十分。只睡了五個多小時,但是擔著心事,再也無法入睡。
蘇采萱翻身坐起來,走到窗口,見外面驟雨已停歇,一輪旭日隱在晨霧后冉冉升起。她在心里默念著,希望今天可以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如果童蕾提出的游泳渡河的辦法不可行,但愿有人能看到我們在墻上書寫的求救文字。
蘇采萱走到大廳,還沒有別人起來,她忽然感覺有些內急,想想那兩間廁所,心里怯怯的不太敢去。而且那里是殺人現場,按照法律規定,是需要保護的,不能貿然進去破壞了現場證據??墒聦嵣?,現場早已經被破壞過了,他們每個人都在案發后又使用過廁所。
蘇采萱在心里給自己打著氣,先到廚房抄起一把尖刀,然后走到于小紅遇害的廁所前,在門外鎮靜下情緒,用力打開門。好在里面空蕩蕩的,沒有任何異樣。
她在心驚膽戰中解過手,不可避免地想起于小紅在這里被殺害的場景。那一刻,于小紅該是經歷了怎樣的巨大恐懼?
廁所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蘇采萱的神經立刻緊張起來,忙穿好衣服,握緊尖刀,問:“是誰?”
一個男聲回答:“是我?!笔锹泛穆曇?。
蘇采萱警惕地說:“你干什么?”
路海濤說:“沒事,我用廁所,怕里面有人,就先敲敲門。”
蘇采萱聽他的聲音非常鎮定,察覺不出一絲異樣。想他也許是真的要用廁所,就說:“好,我馬上出來了。”
她把握著尖刀的右手藏在背后,拉開門,見路海濤站在三步以外,不好意思地向她笑笑,說:“不知道你在里面,對不起啊?!?
蘇采萱瞄了一眼他的雙手,空空的,略放下心來,“沒事,我用完了?!?
稍后,路海濤回到大廳,在蘇采萱對面坐下,說:“我有件事要向你說,是關于這棟房子的?!?
蘇采萱說:“什么事?”
路海濤說:“我們分頭搜查這棟房子的時候,我在儲物室里轉了一圈,無意中發現了一樣東西,當時想把它收起來,又想著這是于小紅家的,就放在那里沒動。后來我一直惦記著這事,就在于小紅去廁所時,到儲物室里把這樣東西取了出來,這就是他們懷疑我殺害了于小紅的原因。昨天我本來想告訴你,后來又轉念想,還是自己先看看,這個東西,也許和我們在院墻上看到的景象有關?!?
路海濤說完,取出一個古舊的筆記本,遞給蘇采萱。
是一本日記,通過語氣可以看出日記的主人是于小紅的媽媽。里面記載的內容讓人觸目驚心。
于小紅的父母都是共和國的同齡人,兩人是高中同學,1972年結婚。剛結婚的時候感情還很好,在文革結束后,于小紅的父親因在文革期間犯了錯誤,一直郁郁不得志,導致夫妻感情日漸惡化。于小紅的父親漸漸發展到對妻子大打出手,而且家庭暴力逐日升級,從拳打腳踢到使用工具毆打,致使于小紅的母親身上傷痕累累,無日不生活在噩夢中。
于小紅的母親在最后的幾篇日記里,記載的內容語焉不詳,每篇只有寥寥十幾個字,而語氣又讓人有不祥的感覺。諸如:“他像是瘋了,拼命地打我?!薄拔視涝谒掷??!薄拔胰頉]有一處好地方,都腫了起來,又青又紫。”“他有了精神病,早晚會殺死我,我必須離開這個地方。”……
日記到這里戛然而止。
蘇采萱說:“難怪于小紅從未和我們說過她父母的事情,看來她一定有個傷心的童年。”
這時,童蕾和錢尤佳也起了床,來到大廳。蘇采萱和路海濤急忙結束了談話。
幾個人各懷心事,就有些沉默。坐了一會兒,蘇采萱說:“去準備早飯吧,然后咱們商量與外界聯系的辦法。”
隨便切了幾片面包,弄了一大碗稀飯,端上桌子,蘇采萱說:“去把馬泉叫起來吧,一起吃飯?!?
路海濤他們都坐著不動。蘇采萱明白過來,“算了,我去叫?!?
來到馬泉的臥室門前,她用力擂門說:“起床了,吃過早飯咱們還有行動。”
室內卻沒有聲息。
蘇采萱推推門,里面反鎖著,就一邊敲門一邊大聲叫:“馬泉,快起床了?!?
還是沒有反應。
她心中浮起不祥的預感。
童蕾他們聽到聲音,也圍攏過來。
蘇采萱說:“里面鎖著,沒人答應,我們把門撬開。”
路海濤從廚房里取出一把薄刃刀,伸進門縫里開始撬門。弄了幾下就把暗鎖的鎖簧撥開,門應聲而開。
馬泉渾身浴血,四肢攤開,面朝天花板躺在床上,早已死去多時。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蘇采萱還是大吃一驚。而童蕾和錢尤佳的神經已瀕臨崩潰邊緣,險些跌坐在地上,要雙手扶墻才能支撐住身體。
蘇采萱用手攔住門口,說:“都別進去,要保護現場?!?
馬泉是被人用刀殺死的。一刀割在喉管上,一刀割破了頸部動脈,腹部則中了許多刀,流出大量鮮血。
現場未發現兇器。
蘇采萱檢視過室內無異樣,窗戶緊閉著,就把門鎖好,退出屋子。
童蕾像瘋了—樣,喊叫著:“我必須要離開這里,就是游泳也要游出去!”
蘇采萱安慰她道:“別急,今天的天氣很好,我們一定可以想到辦法出去?,F在路上的車輛已經多起來了,希望有人能夠看見我們的求救信息報警?!?
童蕾歇斯底里地說:“不會的,沒有人幫我們的!我不相信你,你要害死我們!”
她終于在情緒失控時說出了心里話。
蘇采萱說:“你懷疑我沒關系,但還是要鎮定下來,堅持到下午,如果到時候還沒有人來支援,你再游泳出去不遲,何況就算要游出去,我們也要采取一些安全措施?!?
童蕾和錢尤佳靠在一起,目光中流露出恐懼看著蘇采萱和路海濤,像是兩只楚楚可憐的羔羊。
蘇采萱不再說話,一個人走到院子里,對著出現詭異景象的那堵院墻發呆。
一堵血紅色院墻,墻面斑斑駁駁,已經歷經滄桑,里面究竟隱藏著怎樣可怕的秘密?
“我有一個猜想。”就在蘇采萱聚精會神的時候,身后忽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把蘇采萱嚇得一個激靈。
是路海濤,他道歉:“嚇到你了嗎?對不住?!?
蘇采萱說:“沒關系,你剛才說有什么猜想?”
路海濤說:“于小紅母親的日記到最后越來越雜亂,而且透露出于小紅父親有殺死她的跡象,那么,顯現在墻上的影像很可能就是于小紅的母親。而阮芳和于小紅第一次看到那影像時,是一場殺戮,一個男人在殺死一個女人,那可是就是于小紅父母的影像再現。”
蘇采萱說:“即便是這樣,影像怎么會像電影一樣出現在墻上呢?”
路海濤說:“不排除冤魂顯靈的可能。于小紅的母親冤死以后,怨氣縈繞在這棟房子里,而我們的到來,觸動了她的冤魂,導致了這幾起血案?!?
蘇采萱說:“開始還分析得有些道理,后來就是胡扯了,虧你還是大學畢業,你見過冤魂嗎?”
路海濤堅定地說:“以前沒有,這幾天見到了,親眼所見,不由得你不信?!?
蘇采萱說:“你是走火人魔了,事情的真相—定和你的想法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