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進入十月份, 大家把冬季的糧食種下去,偶爾澆水施肥鋤草,再把過冬的柴禾準備好, 便也沒啥活了, 不少漢子便又開始去鎮上當短工。
糧食緊巴了, 更得抓緊時間掙點銀子, 腦子活泛些的都開始找別的出路。但大部分的農家人都是種了一輩子的地, 除了去鎮上給人幹苦力也不知道自己能幹啥,一時之間鎮上的活很是緊缺。
薛家除了要照顧地裡的活,還要照看著正在建的新屋, 紅絲布莊沒了,薛家兄弟的長工生涯也結束了, 薛謙文便每天去工地盯著大夥蓋房的進度, 畢竟各種事人多眼雜, 不看著點總歸不放心。
起新屋的事交給薛謙文他們,薛謙書和爹孃商量了一下, 決定出趟遠門,因爲大災過後,糧食本就緊張,加上他們家蓋房子每天還要給工人們準備一頓吃食,薛家目前這些糧食肯定是遠遠不夠的, 糧香鎮的糧價已經提升不少, 他們家缺的糧也不少, 薛謙書便想著去最近沒有受災的縣城或者小鎮進點糧食。
楊梅一聽說他要出門, 有些激動道, “虎子,我也想去, 你把我帶著唄。”穿到這地,她還從來沒出過遠門,不知道除了糧香鎮以外,外頭的世界是怎樣的。
薛謙書正是要跟她商量這事,雖然心裡放不下她這麼多天,但路途遙遠,不放心道,“一一,路上光是坐車都得好些天,這還不算腳程,你還是在家等我回來?”
楊梅一搖搖頭,“虎子,我想了一下,咱既然都要去一趟別的鎮,那就順帶些切絲板過去賣,沒準那邊生意比咱這邊更好,要是能跟那邊的掌櫃定下一些訂單不是更好?”楊梅一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她不知道那邊會不會有這種類似切絲板的工具,但既然都要出遠門,乾脆就帶著一些過去試試機會。
薛謙書笑了,“你說的這些我一人也可以辦到,你跟著去不是白白勞累,聽話,我很快就回來。”他還是不忍心她去受苦。
要說這樣子還不能說動薛謙書的話,接下來的話終是讓他點頭答應。
“我想去外頭見見,我不怕辛苦,咱一起去也好互相陪伴,你就帶著我吧,再說不是還有你在嗎?”她內裡是個不扭捏的主,而且她覺得夫妻本要一條心,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啥事都該共進退。
薛謙書終還是同意了,不過要求她女扮男妝,這還不簡單,楊梅一去櫃子裡翻出他的舊衣裳,開始縫縫補補,經過近幾年的練習,她的針線不說進步飛速,但終於可以拿出來見人了。
楊梅一拿的是一套褐色長衣袖衣褲,照著自己的身高把多餘的衣袖和褲袖剪掉一段,最後在補成原來的樣子,薛謙書身形本就比較高,光是袖子就能被剪下一大截,剪下的布料,楊梅一決定拿來做頭巾——俗稱帽子。
決定好要出遠門,兩人便開始著手準備,薛謙書開始忙著趕切絲板,甚至和王木匠一起動手做,楊梅一則在家收拾一些要帶在路上的東西。
楊梅一把自己關在房裡忙活了一天,期間高氏以爲楊梅一在搗鼓啥,還特意進來看了一番,知道她的用意後,驚呼需不需要幫忙。
楊梅一立馬把“成果”穿在身上展現給她看,小了一號的男裝穿在她身上剛好合身,再加上臉蛋過於小,讓人一眼看去就覺得這是個瘦弱的青年。
高氏看著搖頭笑道,“咋看著跟個“病雞”似的,一般的男人哪有你這麼樣的,而且你那臉看著就跟個小白臉似的。”
楊梅一被高氏這一段評價給弄驚呆了,病雞、小白臉,她娘就這麼評價她!她穿件男裝就這麼失敗,哦,還有頭巾,在楊梅一把頭巾高高紮上之後,高氏還是搖搖頭,捂著嘴笑道,“你要穿件青衫,手裡多再把扇子,那活脫脫就是一俊俏的書生。”
楊梅一:……她以前從來不覺得她娘這麼有見識。
這時候,楊家大門外有人喊楊梅一,出去一看是田寡婦她們。
原來這次大災過後,不少村莊受了水災的害,按理說上頭正忙著不會這麼快派人過來,但因著今年稻香村特殊,這個村是有史以來第一次發生山體滑坡,引起了葉縣令的重視,再加上週大山的那封信,葉縣令知道後第一時間便派人下來。
幾位官差纔到村口,大夥紛紛便奔走相告,很快這消息傳遍整個村子。
大家猜測可能是葉縣令派人來賑災了,覺得上頭還是記得大夥的,這麼快就派人來慰問了,不說會給發多少糧食,但起碼心裡能得到一些安慰。
這個消息令得整個村子都沸騰起來,張桃花和田寡婦帶著孩子們就是特地去楊家喊楊梅一一起去看熱鬧。
高氏不想去湊這熱鬧,便囑咐她們道,“那地人多嘴雜,你們小心些。”
等大家趕到村部才知道,人家是專門來找張大貴的,張大貴見大夥又來圍觀,猶不知死活,臉上訕訕的,“又不是在派糧,你們都過來幹嘛,都散了,散了,散了。”這麼快就來人了,其實他怕的有些站不住腳,心裡已經隱隱猜到人家找他幹嘛了。
“幹嘛要趕我們走啊,我們就在這看著怎麼了?”
“幾位官爺都沒發話,你多什麼嘴。”
“你的好日子怕是要到頭咯”
……
“都吵什麼吵,都安靜。”有位官差大吼一聲,他的臉色跟他腰上彆著的刀一樣黑,大家登時被鎮住了,人羣中立馬鴉雀無聲。
領頭的官差姓吳,帶著葉縣令的話以及那封信過來,見大家都沉默了,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們放心,賑災會有的,我們現在要執行公務,你們都先回去吧。”
大家聽賑災的事有著落了,心放下一半,便開始說起張大貴的事。
“差爺,你們是來找張里正的嗎?他的事我們都知道,你要問他的罪,我們都可以作證。” 人羣中不知誰說了這一句,不斷有人附和,很快,告張大貴的各種罪一條條出,你一言我一語,有種罄竹難書的感覺。
吳官差暗忖,村民對他的意見這麼大,看來信上所言不假,想罷抹了把鬍子,沉聲道,“我等這次奉葉縣令的命令就是過來調查此事的,你們先莫急,具體情況待我問過張大貴,若是此事當真,我們縣令自會秉公處理。”說著揮手讓官差把張大貴帶進屋子準備審問。
兩位官差把張大貴帶進屋裡,另外兩位讓大夥先回去,別在這圍著,饒是不想走的,被他們身上那明晃晃的刀一嚇到只得乖乖挪腳。
回去的路上,田寡婦感嘆,“這張大貴終於得到報應了。”
“可不是呢,我們家成了這樣可全是他害的,這可真是大快人心。”張桃花的語氣裡滿是幸災樂禍。
“他這是自作自受吧。”楊梅一想到原先家裡的那片廢墟,也忍不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