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長一聲吩咐,張遠(yuǎn)招呼他本家?guī)讉€兄弟一擁而上,將香樟押了出去。香樟還在掙扎,喊道:“是你們冤枉我的!是你們一起冤枉的!”
鎮(zhèn)長問道:“一個鎮(zhèn)子的人都來冤枉你嗎?你可算福氣了!快帶出去吧,我稍后叫人架了馬車送去。”
眾人跟著被押的香樟一擁而出了。鎮(zhèn)長回頭對香草和蒙時笑道:“多虧了你們倆想出這好法子。對了香草,你剛才說叫啥來著?”香草笑道:“我不過是效仿了夜審郭槐的法子,偷天換日罷了。”
“這倒是個稀奇說法,改日再來請教了,我先去處置那頭的事了!”
鎮(zhèn)長等人走后,蒙時和香草也離開了忠義堂。走在路上時,蒙時問香草:“啥是夜審郭槐?”
“貍貓換太子里的情節(jié)啊!”香草笑問道,“喲,進(jìn)士老爺居然不曉得?您不是學(xué)富五車,才高八斗的嗎?”
“等著笑話我啊?唉,我這手還疼著呢!不曉得昨夜提了多少桶水,有人竟不心疼心疼?”
“又來賴我了?進(jìn)士老爺這進(jìn)士的頭銜只怕是賴回來的!”
“你倒是賴一個回來給我瞧瞧?”兩人一邊走一邊說笑,身后的許氏姐妹和香辛都看得傻了眼。許真花掩嘴笑道:“我看啊,這回香草和蒙時準(zhǔn)能成!姐,你瞧見蒙時昨晚多緊張香草啊!你見過哪家公子大半夜不睡覺跑來幫你撲火的?”許氏也越來越覺得蒙時不錯了,可她到底還是有些憂心,畢竟蒙府的門第太高了。
這天中午,香草特意請了所有伙計吃飯。大家說起小滿嚇唬香樟?xí)r的情形都忍不住夸起了小滿。小滿搖頭晃腦地笑道:“那叫啥來著?大表妹剛剛說叫啥帝來著?”香草接過話笑道:“ying帝!”
小滿點點頭道:“對,ying帝!大表妹說我能做ying帝了,不過啥是ying帝呢?”
“那演戲演得特好的人。”
孟賢樂道:“那小滿可以唱傀儡戲了呀!何必窩在這山溝溝里種甘蔗呢?城里有家開春園,唱傀儡戲可好聽了,我前東家最喜歡請了在家里,一聽一整天呢!”
“這傀儡戲我只聽說過,從沒聽過呢!”許氏笑問道,“孟賢吶,好聽嗎?”“唱一天要花十兩銀子,您說好聽不好聽?啥段子都有,《文君私奔》,《鬧天宮》,《真君伏魔》……咳,一時半會兒說不完呢!”
“都啥人唱啊?”“男女都有,還有男的唱女角的,您要沒見著人,還真分不出到底是男是女呢!我頭一次見著那男的唱女角時,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
幾桌子人都笑開了。這時,綠兒的聲音從穿花門那兒傳來。香草忙起身迎上去問道:“綠兒,吃飯沒?”綠兒一來,小滿的眼睛就勾勾地看了過去,跟沒了魂似的。綠兒向大家一一打了招呼笑道:“曉得你們在吃中飯呢,本不想來叨擾的。可晉嫂子胃口不開,心里想著你上次送來的那果醋呢!我想著要了去,給她拌個萵筍絲也好。”香草點頭道:“你稍坐坐,我給你取去。”
許氏忙拉著綠兒在身邊坐下,要替她拿副碗筷子。她忙擺手說道:“不忙活了,三娘,我還得趕緊回去呢!您坐下用吧!”一股好聞的香氣飄進(jìn)了香辛的鼻腔里。香辛笑問道:“你抹啥香粉了?這味兒真香啊!莫不是那啥麝香檀香冰片吧?”
綠兒道:“哪里敢用呢?有晉嫂子在,那些東西都擱盒子里沒用了。我自己摘了院子里脂枝花,搗騰了些花水,灑在身上除除味兒而已。”綠兒一說完這話,旁邊的許真花不禁吐了吐舌頭,輕輕地?fù)u了搖頭。
“改天也教教我。”
“行,你隨時過來吧。”
香草取來了一瓶果醋,送綠兒出了食店門。她問道:“晉嫂子這幾天可還好?只是胃口不開嗎?”綠兒輕聲說道:“你該曉得的,她一直擔(dān)心二少爺?shù)纳碜幽兀∵@兩夫妻就這樣分開了,心里咋能不掛念呢?我時不時地也勸她,可她心里還是有個疙瘩。”
“蒙時說再晚也得等到她生下孩子,才好跟家里言明。你多寬寬她的心,叫她平日里也出來走動走動,我抽空就去看她。”
“也只能這樣吧了,雖然我們都曉得心病還許心藥醫(yī)。”
“那你打算咋醫(yī)我表哥的心病?”香草笑問道。
“扯哪兒去了呢?”綠兒掩嘴笑了笑說,“你表哥有啥心病我可不曉得,你趕緊去吧!”“那你慢去!”
綠兒捧著果醋快步地往回走。忽然,呂光從旁邊小巷子里竄了出來,把她嚇了一大跳。她不耐煩地問道:“干啥呢?想嚇?biāo)廊藛幔窟@大白天的就不能好好走路?”
呂光笑嘻嘻地說道:“這不是想跟你鬧著玩兒嗎!”綠兒翻了個白眼說道:“我沒工夫跟你玩,你快讓開!”她說完這話,忽然又打量了呂光一眼問道:“我聽少爺說,你已經(jīng)不在鎮(zhèn)上了,還回來做啥呢?”
“少爺叫了我回來問問甘蔗地的事。我正好看見你了,就想來跟你說兩句話。誰曉得,你心里倒不太愿意見我。”
“這也沒啥愿意不愿意的,我真有事,你請吧!”
呂光跟著綠兒走了兩步笑道:“這大熱天的,我真是渴了,要不你倒口茶給我喝?你住在這兒這么長時間了,我還沒去瞧過你一回呢!倒是小滿那家伙跑得夠勤的,你都煩他了吧?”
綠兒停下腳步,微微皺眉問道:“我干啥煩他呀?我倒是挺煩你的!我那小院有啥稀奇的呀?你想看啥呢?”
“我不是擔(dān)心你嗎?我最初以為少爺是想收了你做房里人,可把我嚇壞了。后來我瞧你跟一個嫂子住在一起,少爺不會那么安排的,我這心才放了下來。”
“你到底想說啥呀?”呂光一雙貪戀的眼睛在綠兒那俊俏的臉上掃了兩遍,挨近了一步笑道:“我就是想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真沒旁的意思。自打我們倆見了面,我這心里就裝不下別人了。這回少爺叫我回來問話,我趕緊回來了,不就是想見你一面嗎?難道你不能請我喝杯你親手泡的茶嗎?”
“我泡出來的茶又不是瓊漿玉露,有啥稀罕的呀?呂光哥,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可我們倆沒那緣分,你還是尋別人吧!”綠兒說完快步地走了。
回到院子時,綠兒看見司璇正在給晉氏把脈,忙走過去問道:“出啥事了?”
晉氏笑笑說:“沒啥事,只是忽然覺得心慌。”
“司璇姐,咋會這樣啊?”綠兒忙問道。
眾樟了后。司璇把完脈后,微笑道:“沒動胎氣,只是嫂子自己心情不太好呢。這肚子越發(fā)大了,身子也沉了,嫂子你該放寬了心才是。你思慮太多,對娃兒也不好呀!”綠兒問道:“二少奶奶,您又憂心啥呢?二少爺那邊您就放寬了心吧,有三少爺看著呢!他好歹是老爺?shù)挠H生兒子,難不成那母女倆還真能謀了他的命嗎?”
晉氏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這總不能見面,我心里實在不放心呢!往常有我照料著,事事順手,我這一走,不曉得他有多不習(xí)慣呢!”綠兒道:“橫豎也只有三四個月的時間了,等生完孩子,三少爺會安排您回去的,您放心吧!”
看著晉氏一臉的憂傷,綠兒和司璇都覺得很同情,可誰都沒法子讓她一下子開解了。綠兒伺候晉氏回房躺下后,出來對司璇說道:“二少奶奶這樣下去,該不會有啥事吧?”
“這我也拿不準(zhǔn)呢,她憂思太多,郁結(jié)不開,是懷孕最忌諱的。說來說去也是因為心里有個人放不下,我何曾不曉得她那滋味呢?”司璇說著神情也黯淡了下來。
“莫非你心里也有個放不下的人?”
“不說遠(yuǎn)了,我去跟我爹說,讓他開副寧神的方子。雖說懷著娃兒,不宜多喝湯藥。可我擔(dān)心她會抑郁成疾呢!”
午后,綠兒請來蒙時。但蒙時的話似乎也沒太大效用。臨走前,蒙時叮囑綠兒道:“我明天要回城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好好地看著二少奶奶,她月份大了,更要細(xì)心照顧。萬一她有啥不妥,你趕緊找香草的伙計來給我報信兒。”
“聽少爺?shù)目跉猓爻寝k的事不容易呢!”
蒙時微微一笑道:“要給你添個少奶奶,是件不容易的事吧。”綠兒驚訝地笑問道:“是要跟老爺說娶香草姑娘的事嗎?這可是好事呢!只不過還確實是件難辦的事,少爺您想過老爺會不答應(yīng)嗎?”
“我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這事我自己說了算。你記得照顧好二少奶奶,莫讓她一個人出門。”
綠兒送了蒙時出門,轉(zhuǎn)身就把這好消息告訴了司璇。司璇可樂壞了,忙把手里的活兒放下,急匆匆地跑到食店里。她一見到香草就笑道:“你這丫頭倒想把這么大一件喜兒瞞著嗎?”香草一臉茫然地問道:“啥喜兒啊?”
“你還瞞呢?綠兒都告訴我了,蒙時回城去跟他爹提你們的事了!你很快就會成為蒙家的三少奶奶了!”
香草會心一笑,說道:“原來你說這事呢,我沒存心瞞你,只是沒來得及告訴你。”
司璇開心地笑道:“那我得好好恭喜恭喜你!你喜歡啥花樣兒的枕頭,我立馬回去上了繃架給你繡!”
“不著急,這事還沒說定……”話未說完,許氏兩姐妹以及香辛小鹿全都撲進(jìn)了香草房間,把兩人嚇了好大一跳!
原來剛才許真花見司璇滿面春風(fēng)地跑進(jìn)屋來找香草,忍不住好奇地聽了兩句,沒想到竟聽出了大文章。她趕緊把這事告訴了正在灶屋里的許氏。許氏聽罷,來不及放下手里的菜刀就飛快地跑來了。香辛和小鹿也跟著來瞧熱鬧。
許氏握著一把菜刀,著急地問道:“是真的嗎,草兒?那蒙時當(dāng)真要去跟他爹說?”她一激動,手里的菜刀就直晃悠。許真花忙拿開她的菜刀說道:“姐,你問歸問,拿菜刀做啥呀?事情都到這一步了,香草總歸是要跟你說的。”
香草抿嘴一笑,點頭道:“蒙時是這樣跟我說的。這次回城,他會正式跟他爹提我們成親的事情。”
“哎喲喂!”許氏忽然扶著額頭往后退,輕聲叫喚道,“你這娃兒啊,還叫娘活不活了?這么大的事你不早告訴我一聲?我這做娘的還啥都不曉得呢!”。
香草笑道:“不想早跟您說,就是怕您擔(dān)心呢!我打算等蒙時跟他爹說定后,再跟您說。”“他爹能答應(yīng)?想當(dāng)初唐老爺和唐老夫人說啥也不答應(yīng)你和唐少爺?shù)氖拢y道蒙老爺肯?”“娘,唐少爺是唐少爺,蒙時是蒙時,他們是不一樣的。”“有啥不一樣啊?哎喲喂,”許氏扶著額頭又叫喚了一聲,“我這頭暈得不行了,草兒啊,這事可整大發(fā)了!”
司璇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說道:“本就是件大事,肯定是要鬧得人人皆知的。只要蒙時有那份心,您還怕做不了他丈母娘嗎?”
許氏連連搖頭道:“司璇吶,我可不敢做他丈母娘啊!我連想都沒這樣想過,可暈死我!”
許真花笑道:“暈就對了!一下子從秀才相公的丈母娘變成了進(jìn)士老爺?shù)恼赡改铮粫炍叶疾恍牛∧歉咭巫邮悄敲春米模繒灂炓簿土?xí)慣了!”
“姨娘,您咋又把我捎帶上了?”香辛笑道。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許氏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她拉著香草的手擔(dān)心地問道:“能成嗎?蒙時可莫反悔了!”
“蒙時說了,他自己拿主意,只是回去跟他爹娘說一聲。往后,我不住蒙家的大宅子,照舊在鎮(zhèn)上過日子。”“那也行?”“您就等著他的信兒吧!”
香辛拍手笑道:“等信兒來了,我們該好好慶賀慶賀!娘,您又要嫁女兒了,咋忙得過來呢?”
一句話說得許氏笑容滿面,臉上像綻放了兩朵桔花似的。她緊緊地握著香草的手,說道:“但愿這事能成,娘的心就放下來了!”
第二天一早,蒙時就回城里去了。臨行前,香草特意去送了他。他笑問香草:“是舍不得,還是擔(dān)心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