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兒一口氣跑到了蒙易的書房,破門而入,把蒙易嚇了一大跳。他揉了揉發悶的額頭數落道:“穆兒,你這是咋了?給老虎攆了嗎?我叫你去買松仁餅,餅呢?”
穆兒忽然想起來了,低頭看了看空空的雙手說道:“哦,掉外面了!”“那你還回來做啥呢?出去!”“少爺,趕緊出去瞧瞧吧!”
“瞧啥呀瞧?三哥出門前給我留了題,我得在他回來之前解了!頭疼死我了,下一句該寫啥呢?”蒙易轉頭對身邊打扇的丫頭說,“莫扇了,越扇我頭越暈,半個字都想不出來了。”穆兒一臉委屈地說:“我還想著趕緊跑來跟您說呢,原來您不想見那小瘋子呀!”“誰?”蒙易停下筆忽地就抬起了頭。
“就是上次在候溫樓后面空地上,跟您玩蹴鞠的那小瘋子……”“在哪兒?”蒙易嗖地一下站了起來,丟了筆著急地問道,“她來找我了?”“不曉得,就在前廳呢!”蒙易立刻出了書房,帶著一臉興奮的笑容往外跑。來到前廳時,他果然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在假山上晃悠。
小滿正吆喝小鹿下來,可小鹿想踩著假山上的石頭爬到旁邊橙子樹上。小滿急得喊道:“你再不下來,我就上來抓你了!張小鹿,聽見沒有?”蒙易抿嘴笑了笑,自言自語道:“原來她叫張小鹿啊!倒真像鹿的樣兒。”這時,蒙時已經回來了,正坐在前廳跟香草說話。他回頭看見蒙易站在穿花門那兒一個人偷笑,不禁好奇地喊了一聲:“蒙易,自己在哪兒笑啥呢?”蒙易回過神來,小跑到蒙時身邊,指著小鹿問道:“她咋來這兒了?”香草轉頭問道:“蒙易,你認識小鹿?”蒙易點點頭說:“我認識……”話沒說完,小鹿已經從假山上爬了下來,忽然沖到蒙易跟前,指著他樂呵呵地說道:“是那小傻子!”“啥?我是小傻子?你才是小瘋子吧!”蒙易立刻回了一句。
“還敢罵我呢?”小鹿得意地晃了晃兩條小辮子笑道,“莫忘了,你可是我的手下敗將!”“一場豈能定輸贏?有本事你再我和比兩局,我們三局定勝負!對了,你那同伴沒一起來嗎?”蒙易不甘示弱地問道。
“等等!”香草忽然明白了什么,插嘴笑道,“莫非上次小鹿贏的那二兩銀子是蒙易你的?”小鹿嘿嘿一笑,靠在香草身邊說道:“可不是嗎?就是這小傻子!他說自己踢蹴鞠可厲害了,結果被我和吳良杰狠狠地收拾了一頓,還輸了我們二兩銀子呢!大表姐你說,他是不是小傻子?”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蒙易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小滿忙敲了小鹿腦袋一下,數落道:“不能叫蒙易少爺小傻子。”小鹿打量了蒙易幾眼,笑問道:“你是個少爺嗎?還姓蒙?是大表姐夫的弟弟嗎?”
蒙易點頭道:“咋了?怕了?”小鹿翹嘴道:“怕你個大頭鬼呢!誰怕你了?再比兩場都贏定你了!可惜吳良杰不在,要不然我們單比吧?不過今天不行,我坐了牛車又逛了街,可累了!”她說完瞇著眼睛對香草說,“大表姐我想睡覺了!”“行,我帶你去睡一會兒吧。”香草起身拉著小鹿回后院去了。
蒙易的眼睛一直把小鹿的背影送到了沒影兒為止。然后,他回頭問蒙時:“三哥,那小瘋子是誰呀?”“再叫小瘋子就是你沒規矩了。她比你小,你該讓著她些。她是你嫂子的表妹,叫張小鹿。”
“她會在這兒待多久?”。
“興許會跟我們一塊兒回鎮上,咋了?你當真想跟她一決高下?”“嘿嘿……我先回去了!”蒙易開心地笑了笑,轉身叫上穆兒飛快地跑了。
一到房間里,蒙易就開始翻箱倒柜的找東西。穆兒問道:“少爺,您找啥呀?”“我踢蹴鞠穿的衣裳呢?沒從家里收拾一兩件出來嗎?還有蹴鞠,你放哪兒了?趕緊給我找出來呀!”蒙時在衣箱子翻著。
“少爺,要跟那瘋丫頭比得等明天呢,您著急啥呢?”
“我著急嗎?”蒙易停下來轉身問穆兒,“我很著急嗎?”穆兒望著他的臉點頭道:“是很著急,就像立馬要賽蹴鞠似的。”“哦,”蒙易覺得自己有點失態了,丟開手里的衣裳,反背著手一本正經地說道,“我不是著急……是防范于未然……未雨綢繆,懂吧?我估計你也不懂,莫站在這兒了,我還要解題呢,你出去吧!”穆兒一臉茫然地看著他說道:“少爺,您在自己寢室里,不在書房里。您要解題得去書房啊,您咋了?”“啊?哦,對,我該去書房,沒醋,我正要去書房呢,你……你把這兒的東西收拾收拾,記得去把蹴鞠找出來,曉得不?”穆兒偷偷掩嘴笑了笑,彎腰點頭道:“是,少爺,我這就去!”吃晚飯的時候,香草發現蒙易的眼睛一直瞟著小鹿。小鹿倒一點也沒察覺,該啃的啃,該喝的喝,還捧著酒杯問蒙時要酒喝呢!
蒙時有點不放心,轉頭問香草:“她能再喝嗎?剛才已經下肚好幾杯呢!”
香草點頭笑道:“小鹿酒量不差,跟姨夫差不多呢!再說人家第一次來這兒,你這主人總歸是要斟一杯的。”
“有多能喝呀?”蒙易好奇地問道。
“那你能喝多少?半斤,一斤還是五斤?”小鹿帶挑釁的目光笑著問道。“那又不是喝水,干啥一斤五斤的喝呢?”小鹿沖他扮了鬼臉說道:“不會喝就明說吧!我爹說了,你們讀書人直往肚子灌墨水,哪里會灌酒呢?”“太小瞧我了吧!”蒙易從蒙時手里拿過那酒壺說道,“來,我們比劃比劃,就這一壺,一人一半,喝光了才能下桌!”蒙時忍不住笑了,問道:“蒙易,你當真?你不太會喝酒呢。”
“我會喝!”蒙易堅持說道,“我常躲在書房里喝呢,三哥你不曉得罷了。張小鹿,你敢不敢?”“誰怕你呢!”
面揉悶雙。蒙易抱著酒瓶就咕嚕咕嚕了兩口,嗆得不停地咳嗽了起來。香草忙給他拍著后背笑道:“這不能喝就莫勉強了,又不是啥丟人的事。”他搖搖頭道:“我可不能輸給她了……哎喲,咋頭這么暈呢?”
“這么快就上頭了?”
話剛說完,蒙易連人帶酒壺一塊兒倒在了香草身上,醉暈過去了!小鹿樂得拍手笑道:“還跟我拼酒呢?才兩口就倒下了,果真是我的手下敗將!”“還說呢!”小滿忙拽了拽小鹿的耳朵。
蒙時忙把蒙易背了進去,香草拿了熱帕子給他擦了臉,起身對蒙時笑道:“蒙易好像很喜歡跟小鹿玩兒。”蒙時一邊彎腰替蒙易蓋被子一邊說道:“他平日里老待在家里,除了穆兒,沒幾個伙伴。先生請了在家里教習,哪兒有機會跟小鹿這樣的孩子接觸,所以覺著挺新鮮的。”
香草拿帕子輕輕地抽了他肩頭一下,嬌嗔道:“難不成你也是圖我新鮮?”
“圖呢,你這才曉得?”蒙時回頭笑道,“后悔的話已經來不及了吧!”香草往蒙時屁股上輕輕踢了一腳,笑道:“小心我踹死你呢!”
“這會兒踹了我,待會兒我再收拾你!”
這晚上,一番瀟湘蕓雨之后,香草趴在蒙時身上說道:“我打算后天就回去了,城里的事你能打點好嗎?”“行,后天回去吧,你娘也該等著著急了。城里左右不過是四個鋪子的事,我已經安排好了。”
“這回倒真委屈你了,我們成親那天,你家也來不了幾個人。”蒙時摟著香草說道:“何必去在意那些事情呢?反正我們倆好好的就行了!”“那我帶你去度蜜月吧!”
“啥是度蜜月?”“成親之后,我們出去玩玩,那就是度蜜月。”“還有這個說法?哪個地方的風俗?”“笨,這都不曉得,還是進士呢!”
“罵我笨呢,可得再收拾收拾你,要不往后家里就沒規矩呢!”蒙時笑著把香草壓在了身下……
一天后,蒙時帶著香草等人一塊兒回了鎮上。寶兒已經提前去報了信兒,許氏等人早就在食店門口翹首以盼了。
看著香草容光煥發地從馬車上下來,許氏趕緊迎上去,笑得合不攏嘴。蒙時走到她跟前,深深地彎腰行了個禮兒。許氏還不習慣,忙跟著要回禮。許真花笑道:“哪兒丈母娘給女婿回禮的呀?你莫把你這準女婿折煞了呀!”
“哎喲,我倒是……倒是真不習慣呢!”許氏笑容滿面地看著蒙時,心里十分滿意,高興得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第二天,蒙時托了金大姑正式來向許氏提親。許氏當然是一口答應了,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她讓金大姑挑揀了一個就近的日子,最后定在了本月的二十八。
日子定下來后,許氏就忙著派發請帖了。鎮上的人聽說香草要嫁給蒙時了,都是半信半疑的。直到瞧見許氏派帖子,一家人忙著籌辦成親的事,這才圍攏過來拉著許氏打聽著消息。一時間,整個鎮上都傳開了:香草真的山雞變鳳凰了!
這下可不得了了!鎮上那些平日里跟香草家沒來往的,這會兒巴不得從哪兒扯出一絲絲關系來,也好靠近靠近送個禮兒啥的;而香家那些親戚就主動了許多,不管之前有沒有來往,吵架沒吵架,這會兒子都趕著趟子地往香草家跑。
見許氏,喊三娘的,三奶奶的,三姑姑的,三婆婆的全都有。有些許氏認識的,有些許氏根本沒見過。可都打著香家的姓氏而來,許氏也只能先一一的收著了。這幾天,許氏忙得可高興了,出門到哪兒都有人叫著她問:“三娘呀,要做親了吧?恭喜恭喜,你女兒可是少奶奶了喲!”
許氏每次回家后,總會喜滋滋地跟香草說:“那些人呀都羨慕死你了!從前沒少咒罵你,如今倒一個個夸你是天仙,是福星,轉世玉女了!你說好笑不好笑?”看著母親這么開心,香草也就放心了。想起從前母親為她的事擔心得要死,如今總算可以有一個滿意的交代了。她把親事交給了許氏去操辦,自己忙著重建被燒院子的事。
自打張三姑家被燒了之后,他們一家子真到香未家住下了。而香未一家則躲到了城里去,由著他們鬧去。蒙時派人跟張三姑談過后,已經買下了她家那房基。
蒙時跟香草合計了一下,打算將黃果樹空地,張三姑家還有香草家被燒的舊院子連成一片,修一處前店后院的大客棧。就這樣,兩人一邊談情說愛,一邊忙著客棧的事情,愛情買賣兩不誤!
很快到了香草出嫁的那天,許氏滿含淚水地把香草送出了門,看著花轎抬去了蒙時的住處,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來了。成親當天十分熱鬧,大半個鎮的人和香家親戚都去了,前前后后擺了六十多桌,分了三趟流水席。這是鎮上從來沒有辦過的桌數,沒人不夸香草嫁得風光。許氏總算大大地露了一回臉,歡歡喜喜地把女兒嫁了出去。
成親后,香草和蒙時就住在了鎮上。蒙時原先那住處掛了門匾叫蒙香樓。外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他們倆的愛巢呢!旁人是羨慕也罷,嫉妒也罷,香草才不管那么多呢,摟著自己的相公好好過日子就行了!
城里的關松和奉掌柜會不時地來鎮上交代鋪子的事,蒙時和香草偶爾也會回城里香草集住幾天,打點打點鋪子里的事,日子過得十分清閑自在。
一眨眼,兩個月過去了。到了八月底,正是太陽最熱毒的時候。香草靠在二樓的雕花床前,一邊吹著溜進窗戶的涼風,一邊捧著手拿繡繃一針一線地繡著肚兜。
樓道里響起了腳步聲,她抬頭時,蒙時已經上了二樓。她笑問道:“去甘蔗地里看過了?旱得不厲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