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在心里微微一笑,好了,把這糊涂家伙惹急了,接下來的事好辦多了!
“算了吧,香樟,”小滿在旁樂道,“回姐兒懷里喝幾口奶再來吧!怪不得整天往柳花巷子跑呢!原來是缺奶喝呀!你早說呀,我讓人給你弄頭奶牛回來,緊著你喝個夠呀!”
“再說老子捶死你!”香樟沖上去想揍小滿,卻被李氏和香未拉住了。香樟甩開他們的手,紅著臉說道:“爹,娘,當著這么些人的面兒,我們不能給這丫頭嚇住了!審就審,誰怕誰呀!”李氏著急地說道:“你呀你,好好想想這丫頭為啥要激你……”“香大娘!”香草抄手冷冷地說,“您要訓兒子的話,勞煩您回去訓!等您把這未來族長教導好了,再帶出來給大家看吧!我今晚既然來了,這事不說清楚就不會罷休的!”
我事多是。李氏指著香草怒喝道:“你到底想咋樣?”“你們說扣押我妹夫就扣押嗎?不拿出條理兒來說說,咋能服得了人心?有了第一回,只怕往后你們香家想扣押誰就扣押誰,這鎮上誰還敢說啥呢?”鎮長趁機插話道:“莫再講廢話了,把人帶到忠義堂來,該咋辦就咋辦,審出個結果,給香草家和貞貞家都好有個交待,這事就算完了,省得鬧得全鎮人心惶惶的。”
李氏冷笑道:“鎮長啊,您咋總是幫著香草說話呢?”鎮長偏過臉去,一臉地不屑說道:“香未啊,你家是你當家吧?要不是的話,我讓你們一家三口商量商量,看由誰當家,然后再出來說話!”
李氏的臉色頓時變了,聽出鎮長是在諷刺她。香未也覺得李氏的風頭有些過了,忙拽了她一下說道:“行,我把人押到忠義堂去,可我們說好了,這事必須當著眾鄉親的面好好審審!”鎮長點頭道:“那是自然,在場的各位都可以來旁聽,沒來的趕緊叫來,忠義堂地方不大,可堆下百十來人還是可以的!大家也莫在這兒堆著了,往忠義堂去吧!”
眾人一窩蜂地往四面八方散開了,紛紛朝鎮東口那座忠義堂而去。忠義堂是很早之前就有的,誰也說不清到底是什么時候修建的,由歷任鎮長掌管鑰匙。但凡鎮上有大事要事,就到忠義堂去解決。
不多時,忠義堂內燈火輝煌,人山人海。香未押著馬二郎和四個盜墓賊出現在了堂口上。香珠一見馬二郎那泛著紅腫的臉,就忍不住難過地喊了一聲:“二郎哥,你咋樣了?”馬二郎被兩人架著,抬起頭來微微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香珠心疼得要死,緊緊地拽著旁邊香辛的手說道:“他們太黑心!太黑心了!良心都給狗吃了!”
香辛滿眼憤怒地說道:“太可恨了!咋還把人打成這樣啊!香草,可得好好收拾他們!”
香草看了馬二郎一眼,身子有沒有受傷不確定,但右邊臉頰和眼睛是紅腫的,分明是給人狠揍了的。她問香未:“香家大伯,這是馬二郎自己跌倒摔的嗎?”
小滿插話道:“哪里是摔的,分明就是給人揍的,他娘的太狠了!”
香樟回頭指著小滿喝道:“你是外鄉人,滾一邊去,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兒!”
“這鎮上外鄉人多了,你也要一一趕出去了嗎?”香草笑問道。香未忙扯了香樟一下,然后理直氣壯地說道:“那是他自己不識好歹想反抗,我們香家人都是熱血漢子,一時氣憤起來揍了他兩拳也是有的,這有啥好奇怪的?像他這樣的人就該揍!”
香草點頭道:“若是他活該,我這做大姨子的也不說啥了;若是他是被冤屈的,那這湯藥費可要說好了,得您來賠!”香樟不服氣道:“這咋還說上湯藥費了呢?又不是我爹打的,找我爹要湯藥費?你想銀子想瘋了吧你?”“你爹是香家族長,掌管著香家子孫每年按份例上繳的香油火紙錢。既然人是香家族人打的,那這湯藥費是不是該香家祠堂出?”
香未擺手道:“這是后話了,先了了眼前這茬事再說!”“行,那大伙兒可記住了!要是馬二郎被冤屈了,那湯藥費我可是要找香家族長拿的。順道——你們香家自己人也該查查賬本,看那些份子錢到底是進了祖先的口袋還是別人的口袋了!”
香樟又想罵香草兩句,卻被鎮長攔住了。鎮長道:“叫你們來就是為了貞貞被人差點捂死的事。我們鎮上向來民風淳樸,自我任鎮長以來,還沒發生過這樣的事。大家心里不安也是難免的,只要查清楚原委,那自然就可以安心了。人既然是香未帶來的,那就讓香未想說吧!”。
堂子里霎時安靜了下來,幾乎能聽見蚊子在走廊上的嗚嗚聲。香未起身說道:“前些日子香吳兩家打架的事大家都是看到的,為了啥啊?還不就是為了找出那害人的家伙嗎?大家都有兒有女的,這人若不除,誰家肯安心放了自己的兒女出來玩兒呢?就在今天,我收到旁人的信兒,說這四個盜墓賊藏在他們的同伙家里,所以就吩咐我兒子香樟帶著人去抓了他們回來。來來來,大家都來瞧一眼,這些是他們盜墓的工具!”
一個香家人將一筐子工具提上了堂子,眾人都好奇地伸長了脖子往那籃子里瞧。香未又說道:“香樟抓住他們的時候,從馬二郎家找到了這顆琥珀,大家也來瞧瞧,這琥珀多漂亮啊!少說也值個二三百兩吧!”他說完從袖子里取出琥珀,放在了鎮長身邊的桌子上。
香樟接過話說道:“誰都曉得馬二郎最近要成親了,手頭自然緊得很,瞧著這琥珀值錢就起了歪念!”
鎮長問道:“你不是說馬二郎是盜墓的嗎?那他何苦來搶呢?”香樟自鳴得意地說:“您這樣想就錯了!為啥這兒只有工具沒有贓物呢?那自然是他們這大半個月一無所獲呀!沒了收獲,哪里來東西換錢呢?所以,馬二郎在經過白花坡時,瞧見了這顆價值不錯的琥珀,立馬想著拿起換錢。還好,他良心未泯,總算沒把貞貞給捂死了!”
鎮長問馬二郎:“你說呢?”馬二郎堅決地搖頭說:“沒有!我沒做過那樣的事!貞貞是誰我都不認識,咋會想害她呢?再說,我都快成親了,為啥要干這么蠢的事?”
香樟冷笑道:“那是因為你貪心不足!東西可是在你家搜到的!”“誰作證?”香草聽了這么久終于開口了。
“誰作證?跟我去的那幾個人都能作證!”“把去的人都叫出來!”“咋了?你還想對質啊?”香樟不屑地說道,“我勸你還是帶著你妹妹另尋一家嫁人吧!”他沖香草背后站著的香珠說道:“香珠妹妹,我勸你莫想不開去上吊跳河啥的!為著這么一個男人,不值當呀!好好地,再尋戶人家吧,你比你姐姐名聲好,會有男人肯要的!”香珠氣得想撲過去咬香樟兩口!香辛死死地拽著她說:“少聽他廢話!他不肯叫人出來,分明是心虛呢!”
“我心虛?行,叫香勝香楓他們來!”
香樟叫了幾個香家人出來,然后指著香草說道:“跟那位老板娘說清楚了,東西是不是我從馬二郎家搜出來的?”那叫香勝的點頭道:“是從馬二郎家搜出來的!”
香草問:“你親眼看見的?”“是,親眼看見的。”“從啥地方拿出來的?”“從馬二郎房間拿出來的。”“房間哪個地方拿出來的?”香勝答不出來了,香樟忙插話說:“當時我是從一個……”“閉嘴!”香草輕聲喝道,“香勝是啞巴嗎?他自己不會要你說啊?你著急啥呢?怕哪里竄供沒竄好嗎?”
“我沒竄供!”香勝生氣地說道,“我說的都是實話,當時我看著香樟哥拿著琥珀從馬二郎房間里走出來的!”
香草點頭笑道:“也就是說你根本沒有看見香樟進了馬二郎房間之后的事,對吧?你僅僅是看見馬二郎拿著那塊琥珀走了出來,對嗎?”香勝想了想說:“是!”
“你們呢?”香草又問其他幾個香家人。他們也都紛紛點頭,同意香勝的話。
香樟立刻質問道:“香草,你這么問是啥意思?難不成是想說我嫁禍馬二郎?東西是在馬二郎房里找到的,千真萬確的!”
香草起身一言不發地往堂子右邊的小側門里走去,等她出來時,手里多了一錠十兩重的銀子,她對鎮長說道:“您老人家藏了我一錠銀子,全鎮的人都看見我走進去了,又拿著銀子走出來,您咋說?”鎮長回答道:“那我咋曉得呢?說不定是你自己帶進去的!”
所有人仿佛都明白了香草的用意,一齊用質疑的目光看著香樟。香樟忙辯解道:“我可沒撒謊!要不是在馬二郎家找到,我哪兒來的琥珀呢?”
“說不準是你從貞貞那兒拿的呢?”“胡說!”
這時,李氏開口了:“香草,你要清楚,我兒子是秀才,污蔑秀才罪可不輕吶!莫以為你巴結了些少爺公子,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你壞了我家樟兒的名聲,我可跟你沒完的!”
香草笑道:“香大娘,您急啥呢?這不正在查嗎?即便琥珀的事誰都說不清楚,那自然不能成為定馬二郎罪的證據,您說呢?”“哼!”李氏別過臉去不說話了。
香草往旁邊的人群看一眼,說道:“香明家的人在嗎?”香明和他媳婦楊氏擠了出來,帶著怒氣地說道:“在呢!香大老板娘又想問啥呢?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那孩子,說到底你還是她的堂姑姑呢!你能眼瞧著她被人捂死?”“抓錯了人,放了真正禍害的人,你能答應,可全鎮上下也不能答應!鎮上多少孩子,要是這人還在,就如同剛才香大伯所言,這些孩子能安心地玩兒嗎?往后出門,還不得背后盯個大人,家里的活兒就不做了嗎?你急著給貞貞討回一個公道,卻不問是非黑白,草草抓個人了事,那么下一個受害的可能就是別家的孩子了!你問問鄉親們,他們能答應嗎?”
“那可不行喲!要審就審個頭緒出來!”
“照這樣禍害下去,有完沒完了?日子還要不要過了?”“香明啊,你可不能這么自私啊!”那些為人父母的感同身受,個個顯得義憤填膺。鎮長不得不喊道:“行了,沒說不審嘛,你們莫吵鬧了!”
香樟忽然指著那四個盜墓賊說:“行,我說的你們信不過,讓他們自己說吧!他們的頭頭是誰?琥珀是誰的?”他說著目光兇狠地瞪著了那四個人。
那四人到底有些害怕了,紛紛指著馬二郎說:“我們的頭頭就是馬二郎,琥珀也他的!”
馬二郎大驚,回頭問道:“盧二哥,我可好心收留你們吶!你們咋能這樣誣陷我呢?”香樟大喜,拍手笑道:“瞧見了吧?窩里反了!窩里反了!”
香辛嘴快,說:“反你個頭啊!這四個都被你收買了!你還得意呢!”香樟喝道:“你胡說啥?你咋曉得我收買了他們?你哪只眼睛看見的?你說啊!”
香辛瞪著他,到了喉嚨里的話還是沒說出來。要是給香樟知道自己去過祠堂,只怕又要大作文章了。她忍下來沒有說,把目光看向了香草。香草朝她微微一笑道:“姐真聰明吶!越來越能看透人的心思了。”香樟譏諷道:“猜的?哼!靠猜能查出事情的真相嗎?我瞧著你們姐妹就喜歡信口開河,真是一個窩里的狐貍騷味兒!”
香未開口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鎮長你說句話吧!眾鄉親都在這兒,你老人家可不能偏私了!”
“等等!”香草抬手說道,“我想問問貞貞,她才是最關鍵的人!”香明拒絕道:“我家貞貞受了驚訝,夜里根本睡不好覺!找了她來,只會更嚇住她!”“對啊,”李氏故意一臉擔心地說道,“香草,你安的是啥心呀?非要見人家貞貞嚇死嚇瘋不可?連個小孩子都不肯放過,你的心也未免太毒了些吧!”香草瞟了這一家三口一眼,繼續說道:“我聽我家小鹿說,貞貞提過,捂住她口鼻的人手掌上有墨香和香樟木的香味兒。”“有嗎?”香樟接過話問道,“你又是從哪兒瞎編出來的?有那兩樣兒味道奇怪嗎?那碰過墨和香樟的人都會有啊!這叫哪門子話呢?”香草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沒說話的楊氏說道:“楊嫂子,你應該曉得吧?你想想,若是真正害貞貞的那個人逍遙法外了,曉得你家貞貞還活著,他會放過貞貞嗎?”“有!”楊氏脫口而出,點頭道,“貞貞說過,那人手掌有股很濃的墨香味兒和香樟木的味兒。”
香樟攤開手笑問道:“那又能咋樣呢?手掌沾了墨汁,又摸了香樟木的人多了去了!你往哪兒找呢?難不成說全鎮上的人都是?”香草望了一眼外面圍觀的人問道:“家里有墨汁的人舉手!”沒幾個人舉手,除了家里有小鋪子的,其他人家幾乎沒有墨汁這種東西,在他們眼里,那墨汁又貴又不實用,還不如買幾升大米呢。
香草看了香樟一眼,笑道:“你以為誰都跟你這大秀才似的,每天手里離不開墨汁毛筆?別人家可舍不得花那錢來買一點墨汁呢!”
李氏接過話說道:“你這話像是沖著我們來的?我家兒子是秀才,秀才要用墨那是自然的,不奇怪啊?可說到香樟木,我兒子又不是木匠,碰那東西干啥呢?”“對,我正想說呢!香大娘就替我把話說了出來。我仔細想了想,這能經常碰墨汁,又能碰香樟木的人恐怕只有木匠了吧!木匠要劃線,必須扯了墨線在木頭上彈出一條黑線來,這樣鋸出來的木頭才算是最直的。那木匠長年累月地摸著墨線和木頭,手里咋會不沾染這兩樣東西的氣味兒呢?”一說到木匠,香庚和香杉臉都綠了,因為鎮上只有他們家是做木匠活兒的!香庚跳出來,指著香草問道:“你……你啥意思啊?被逐出香家想趁機報復啊?”“不是我說的,是香大娘說的!要不是她提醒我,我還想不起來這一層呢!”香草故意一臉無辜地說道。
香庚把矛頭轉向了李氏:“他大伯娘,你這話啥意思啊?誰都曉得我們家是做木匠活兒的,你就往我們身上推啊?哦,我曉得了,你挖了坑在這兒等我跳是不是啊?”
李氏忙搖頭說道:“他二伯,你莫誤會了!我剛才就是隨口一說而已,莫讓香草這丫頭逮著挑撥離間了!”
“我先說清楚啊!”香庚大聲地說道,“前幾天,我家大哥來找我做個書箱子,說是給香樟今年上州府省城趕秋闈用的。我一時好心,想著本家大哥要箱子就給趕著做。偏偏,我這大嫂非要用香樟木的,說是能防蟲,省得蟲咬了書就不好了!所以,我們爺倆手里肯定是有香樟木的味兒和墨汁的味兒!可我們這幾天都在家里忙活兒呢,哪兒功夫上白花坡那里瞎逛呀!”
此時,香明懷疑上了香庚,不依不饒地說:“誰不曉得你愛財如命啊!娶個媳婦添修新房都是從媳婦家哄了錢出來修,看著那琥珀,你還不得慌手慌腳地去撈啊?一準就是你,要不就是香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