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天氣這么不識相,云大少爺返城時偏偏來了場暴風雪,礙的馬車剛一進城就無法前行,靠在城墻邊暫停了下來,
那大風刮起來也是狠,直把馬車推的往墻上撞,這一顛一顛的滋味頗不好受,竟比在山間崎嶇石路上行過的動靜還要來的猛烈,云長天在廂中坐不住,只得下到馬車后邊躲著風,
他看看這種天氣衷瑢應該是不會來了吧,但他又擔心著,這小娘子沒頭沒腦待會真的要冒了些許危險到城南來接他,
街上的行人均散了,他下車努力睜著眼睛四處望了一圈,卻真見遠處有個小小的身影一步一步艱難地過來,
太模糊了看不清,云長天一時還以為真是衷瑢,趕緊地跑上前去,一邊還脫著自己的斗篷想給她蓋上,
哪知手懸到半空,眼睛才發現這明明是董嘉言,
嘉言看他僵著的手臂,翹一下嘴角笑說:“我不冷,你自己快穿上,”
但是看著她裹緊了披風還瑟瑟發抖的樣子,云長天終沒忍心,還是給她又披上了一層,
他們躲到馬車后邊,云長天取了傘出來撐著,兩人背靠著城墻,之間隔了點距離,
他什么話都講不來,唯獨問道:“你怎么來了,”
嘉言回道:“信差把信送到家里要我去送月娘,但是我到三斟曲一打聽,月娘早些日子就已經搬走了,我一時找不到她,又想著你快回來了,,,”
她這么說,云長天明白了嘉言是拆了他給衷瑢的信,他對此行為非常的不耐煩,但是轉頭看到她的單薄和羸弱實在也責怪不起來,只能憋著一口氣往前面看去,不再理會她,
嘉言覺得此時的空檔真是難捱,明明近在咫尺,卻像隔了天涯一般冷漠,
她尋思著還能聊什么樣的話題,就把上個月在路上遇到衷瑢來家里看他的事提了提,
云長天在意起來,想了解個清楚,但是嘉言氣虛薄弱,說話聲音不大,她被他連著幾句“你說什么”給擾得心煩,就大膽貼近他去講,
云長天抱著手彎著腰仔細傾聽著衷瑢的一切,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她過得怎么樣,遇到了哪些事情,
剛好這時衷瑢看到了他們磨著耳鬢私語,那副場景說不出來的美妙,佳人俊賢足以相配,又是先于自己的朝夕相處海誓山盟,怎么說,她衷瑢都是要成個不折不扣的插足者,
梁又夢的話語在心頭繞起,說什么就是為了自己的一生考慮,愛情跟吃飽喝足不用漂泊流浪這點最基本的生存需求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此時真的身臨其境了,衷瑢又是一番怎樣的難過,
她深刻體會到,自己還下不了那么狠的決心,能撇棄了這個年紀最憧憬的愛情,畢竟她對這個世界不多的認識里,首先沖涌開她心門的,就是那晚與他在夜市的偶遇,
這叫她如何販賣了初生的愛情來換得茍且的一生,
云長天偶爾會抬頭看看前方的街上有沒有人,他現在更怕衷瑢會來,萬一被看到了,免不了又是一次難解的誤會,
果然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不遠處的大樹后動著一個人影,他這回仔細估量了一下,確實有點像衷瑢的體型,便急著把傘扔給嘉言,自己跑到前面去看,
衷瑢見他發現了自己,腳步忙亂地往回趕,抄著近道從坊間的小巷子里鉆走了,
大樹附近那么多的巷口,等到云長天頂著一頭雪漬去尋,早已不見她的影子,
“衷瑢,”他朝各個巷口喊道,可是風聲那么大那么兇猛,故意吹散了他的聲音,連兩步路的距離都不屑讓它傳出去,
他顧不了太多,迎著狂風卷雪就往桃聞街跑,嘉言在后面追了兩步,尖著嗓子喊他快回來太危險,但是聲音被風困住,細弱地連她自己都嫌無力,
她手中的傘慢慢地就滑落到了地上,嘉言之前勸自己一遍又一遍,但總是要等真正受到他的打擊才知道痛,才意識到自己需要回頭,
回頭吧回頭吧,云長天離去之后,連上天都在垂憫她,勸她不許再癡迷不悟,
城南的暴雪漸漸褪去,頭頂一片烏云里漏出了幾縷陽光,她愣在原地滿身是點點白漬,那陽光多詭異,落到城墻上,卻還能反射到她身上來,
云長天拼命跑回家找到七叔問他衷瑢搬到哪里去了,七叔見他渾身濕透濕冷,先急著讓他換身暖和衣裳:“月娘的新住址只有洛忠少爺知道,我讓人給燒點熱水來,少爺你還是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我去外面找找洛忠少爺,”
但是他等不及,又問了洛忠在哪里,便門檻都沒踏進一步撇下七叔跑去了三斟曲,
老頭極不放心,自己年紀大追不上去,就喊了幾個小廝趕緊跟去,千萬不能出了意外,
云長天在歌樓里找了一圈,就是沒見著洛忠,跑堂的看到他忙問才知曉他要找人,“可是洛忠少爺今天沒來這里,少爺你看你全身濕的,我找娘子先服侍你換身衣裳,”說著便不等他答應,就朝樓上喊去:“汀娘你快下來,云大少爺來了,”
梁又夢本在廂房里跟某官家少爺嗑著瓜子聊得歡,聽樓下這么一說,立刻呸掉剛入嘴的瓜仁,告了辭沖到走廊上去看,云長天見是汀娘自己問道:“衷瑢現在住在哪里,”
她報了個地址,就是不知道他找不找得到,
那房里的公子忍不住也一同陪到廊上來看情況,他問汀娘發生什么事了,那男人竟然這幅狼狽樣子,
梁又夢趴在欄桿上看著來去如風的云長天笑道:“他跟兩個女人打仗呢,估計一點勝算都沒有,”
家里小廝一路追著少爺跑到了東邊的小街坊里,左拐右拐繞到一間小院的門口,抬頭仔細打量了一下才用力敲了門,
里面有女人的聲音在問:“是誰呀,”
云長天有意不出聲,躲到了門邊,那娘子小心翼翼地把門開出一條縫,往外窺探了一回,不見有人,以為是惡作劇,沒想到旁邊沖出一個男人,直接推了門就擠進來,
衷瑢嚇得連退兩步,發現是他這才舒了口氣,
小廝們聚集到門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怎么辦才好,
云長天往身后說道:“你們先回去,跟七叔說一聲,我晚上不回家了,”
她一聽這是要留宿的節奏,忙得推他往外趕,卻讓他眼疾手快反手關上了門,
“你想干什么,”衷瑢急得眼睛都瞪圓了,
他往自己身上指了指,黑著張臉說道:“我想先泡個澡,”
衷瑢沒法不應他的要求,身上跟淋過雨一樣濕,再不換身衣裳真的要凍壞了人,
她去廚灶房燒了點柴就煮上一大鍋水,院里小風爐也不閑著,燙著酒準備給他驅驅寒,
云長天到她臥室里脫下外罩,手邊卻沒有適合他穿的衣物,看這小小的屋內就一張榻,一個梳妝臺和兩把椅子再簡陋不過,連個放衣服棉被的箱子都沒有,
衷瑢在外面忙活好,捧著一杯燙的適度的酒敲門進來了,她見他外衣內衣一道脫了扔在地上,自己裹了棉被坐在榻上閉目神思,加之外面陽光一撒潑,這景象這人物無不令她神清氣爽,只覺安逸起來,
她坐到榻沿,遞了酒杯過去,云長天聞香,睜眼看到是她的心意,翹著唇角仔細打量起來握著杯子的手,
他笑說道:“一雙彈琴的手生得就是細巧,不瘦不枯,正好的圓潤,”
被他這么一夸贊,衷瑢忙不迭地偏了臉去躲他的視線,
“我夸你的手而已,又不是夸你,害羞什么呢,”他笑著從被子里探出左手,衷瑢看到他露出來的肩膀和手臂壯實得很,皮膚被太陽曬成麥黑色,一根青筋凸顯著似乎還能聽到里面傳來的心跳聲,
她看得入神,不經意間開始想入非非,
云長天從她手里接過熱酒,他的掌心溫度很低,觸到衷瑢時只見她打了個冷顫,一下回過神來了,
她尷尬著放開手,把滑下來的被子往他身上塞緊了些,
杯酒入肚,云長天終于感覺到舒服了點,渾身的寒氣也快快地逃了出去,被子里此時已是一陣溫暖,
他笑著問衷瑢:“你冷不冷,”
她自然點點頭,下雪天她就兩件棉衣裹身,哪有不冷的道理,
于是云長天趁她不注意,拽了她一同裹進了被窩里,
這突然的襲擊讓衷瑢心跳都亂了拍子,又是這人什么都沒穿,貼身的熱氣透過她的兩層衣服慢慢觸到了她皮膚上,
她心跳越來越快,快到要蹦出嗓子眼,推著他想逃,卻又被云長天傾身壓倒在了榻上,
“你耍流氓呢,”衷瑢死命捶他的肩膀怨怒道,
云長天咯咯笑著,挽過一只手臂墊到她腦袋下,俯身湊到她脖頸邊仔細地嘬吻起來,
他的動作那么輕柔,搞不好再不反抗自己要淪陷了,衷瑢鐵了心,朝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刺激到,收了困住她的手去揉肩上很深的牙印子,沒想她正好抓住這個空檔,抬腳踹開他逃下了床榻,
兩人只剩面對面地不講話,
云長天雖然吃痛,看著她氣鼓鼓的一張臉漲紅得很誘人,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連壞笑的模樣都那么好看,衷瑢實在怪不了他的流氓,羞著臉抱起地上的衣裳跑去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