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不靠譜的叔叔說了半天,原來讓他代替叔去參軍這事云大少爺還不知道,董忭覺得說再多也是白搭,甩了洛忠的手就想回去,
叔哪里肯放過他,又是哄又是騙地講了這么多,可不能前功盡棄,于是拉著董忭偷偷向正在抹桌子布菜的衷瑢指了指,說道:“你看見那位娘子了沒有,她是云大少爺擇日要娶進門來的,云大少爺可喜歡她來著,”
“那關我什么事,”董忭不懂他的暗示,
洛忠再次怨他太笨:“你用腦袋好好想想,再厲害的男人也是怕枕邊風呼呼地吹,烽火戲諸侯知道嗎,商紂怎么滅亡的懂了嗎,你這么相信史書怎么就沒把這些東西看進去,現在云長天要娶的這位娘子就是史書里的褒姒還有妲己,”
“這又關褒姒和妲己什么事情了,”這小年輕如此不開竅真是快讓洛忠崩潰了,
他摁著董忭的肩頭,干脆說破了自己的想法和計劃:“我是想讓你跟那位娘子提一提,求她幫你在云大少爺那里求求情,把出征機會讓給你,”
“不對啊,叔,跟她你比我熟,怎么就讓我開口去了,”董忭又開始陷入迷糊里,
洛忠這回要仔細解釋,好消除他的疑慮:“你不知道云大少爺是死心塌地看中我,讓我接他班,如果是我自己去求情,你覺得人家少爺會怎么看你又會怎么看我,換做你就不一樣了,你一個少年英俊,志向遠大,主動要投軍報國殺敵,而且身上也有云家的血脈,跟躲在我身后替你去請愿,完全是兩碼事,兩種效果,”
這下董忭有點似懂非懂了,就想著立馬沖過去找衷瑢請愿,
洛忠再次拉回他,說道:“你別沖動,這事你要自己好好想想什么時機提起來才最有效果,”
說到這里,飯桌已經整理完畢,梁又夢拿了筷子來向他們喊道:“洛忠少爺,你們在說什么呢,快來吃飯吧,”
董忭拋下洛忠跑過去忙接過她手里的碗筷,說道:“你快去歇著吧,這些雜活還是我來,”
梁又夢便把手里的東西全都給了他,又說道:“你們倆剛才蹲那角落時說親的人來了,嫂子陪著去了房里,這下應該是在談什么時候過門的事了吧,”
“可能吧,那家人很爽快,連嫁妝都沒提就應了婚事,”他分著手里的筷子,忍不住反復想著剛才洛忠說的事,
他抬頭看向站在一旁等屋里人的衷瑢,有意分著分著就轉到她那邊去,與她攀談起來:“娘子怎么稱呼,”
衷瑢禮貌地應道:“郎君喚我月娘便可,不知怎么稱呼郎君,”
董忭回說自己的姓名,讓她直呼便是,郎君郎君聽著太正式,
此時屋里人稍微聊了會就結伴出來入席了,
衷瑢見云嫂領著兩個中年男人,后邊還跟著董家老二和嘉言,
飯間敬酒時她才知道兩個男人都是御醫,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今天弟弟是領著哥哥來替他兒子和云嫂談妥親事的,
洛忠見事情要落實了問道:“可定了多久成親,”
云嫂笑得很開心,一樁心事穩穩落地后整個人都輕飄飄起來,回道:“明年二月開春,討個春暖花開的好兆頭,”
她說話間又滿了一杯,和準親家碰上了,
梁又夢不失時機地說道:“我當是哪位宮里的大夫,原來是兩位荀氏醫仙啊,失敬失敬,”
荀大夫們被這小娘子點名稱贊,開懷笑道:“娘子言重了,醫仙不敢當,臉皮最厚也只敢說自己妙手回春罷了,來來來,讓我敬娘子一杯,”
衷瑢聽她這么講,還以為自己孤陋寡聞,竟沒有聽說過還有這號人物存在,
兩個中年男人與云嫂還有這位能言善辯的小娘子聊得很開心,更是喝著酒說道:“你們吶以后有什么頭痛腦熱只管來找我們啊,”
席間歡快氣氛自不必提,董忭觀察揣度著什么時候跟月娘提起參軍的事才好,
這時洛忠看時機到了,向兩男人介紹道:“兩位應該還不認識在座娘子們吧,我來介紹一下,”
他走到梁又夢身旁,說道:“這位是三斟曲的歌娘,也是何司樂的遠房親戚,”
他們一聽是何音的人,起身又敬了兩杯,嘆道:“娘子竟出自何司樂門下,我們兄弟倆眼拙,失禮失禮,想這兩年雖然先帝退位,但是何司樂的勢力不減,反而與日俱增,宮里的大臣們別管是站陛下這邊,還是大公主那邊,都想著法子要拉攏他來著,”
董忭不清楚何司樂是誰,倒是很好奇他們說的,插話道:“為什么,”
帶頭的弟弟論到時事,那是八卦味十足,好似宮廷里的明爭暗斗對他這個大夫來說毫無影響:“這還得從冼樂公主政變開始講起,”
早年先帝派人在南方尋到一處地理環境極佳的山頭,開辟用作茶園,出自對冼樂公主的寵愛,先帝便將這片茶園所在的山取名問筠山并賞賜給了她,
哪知冼樂突然政變逼宮,挾持先帝要求交出玉璽,連前來救援的云家人都只能與她對峙來拖延時間,千鈞一發之際還是靠當時年幼的何音挺身而出撞開冼樂,這才救下了先帝,
冼樂被處死后,問筠山的茶園無人管理,便賜給了何音,先帝還特許他隨時出入宮廷,任何人不得阻攔,
照理來說,僅有這一點點特權與財產,何音區區一介樂師還不足以影響時局,但是這人野心大,不滿于當時說高不高的地位,從追求大公主身邊人德慕亦開始,不斷與高官往來,又因為問筠山地處南方茶葉生產周轉的最樞紐,這根經濟命脈間接被控到何音手里,想來朝廷一年給的俸祿有多少,多少朝廷命官都巴不得被派到南方監理茶葉生產和流通,這其中能被分到的油水可是貨真價實的金銀,
到目前為止,問筠山還在何音手里,可他沒有官階不可插手茶葉交易的操作,但是他可以控制茶園的產量以此來影響當年的茶葉價格,被派去的官員有權管理交易,但正派正途地做事撈不到一份好處,反而受茶葉產量**控的影響被上面問罪,到時何音再誣告一本,說是派來的官員想要中飽私囊從而阻礙了茶葉種植管理,這罪名可就更大了,
何音在茶葉生意的源頭處就占盡先機,更不用說通過古道將這些金葉子運送到各國或是進貢皇家的途中,能有多少好處可以撈,
唯一的問題就是,權不在何音手上,沒有這批有權的幫助,自己也是拿不到一份好處,于是,靠著自己的手腕,何音在朝中的影響力越來越大,甚至還引起了新帝的警覺,
特別是先帝退位后,新帝越是忌憚他的勢力,他就越要擴張自己的羽翼,逆風飛翔如果把握得好,也是可以飛得很高很遠的,
朝中勢力大致分裂成站新帝與站大公主兩派,何音自恃有問筠山保命,至少現在還不急著去考慮投靠誰的問題,
但是朝中就是有剛正不阿的舊臣偏要與他作對,此人就是鄭昴公,九娘的爹,
鄭昴公是開國大將鄭一山的孫子,同云家一樣,都對皇家忠心耿耿,世代稱臣,兩家先祖在戰場上結親,至云長天這一代,大概是最后一次聯姻,因云鄭兩家在政局上意見逐漸背道而馳,早已漸行漸遠,極少疏通往來,本來鄭昴公并不同意九娘的婚事,但終是不忍看愛女消沉著將自己悶鎖空閨,也就勉強答應了婚事,哪知沒兩年夫妻倆就因觀念不合翻臉,
鄭昴公勸了九娘寫和離書早日脫離云家,但是始終未等回她,
當然了,荀御醫并未如此直白地跟眾人講解何音過去,只不過是一邊夸一邊挑著適合茶余飯后閑聊的素材講一些,搏點耳目,
關于九娘家的事情,是嘉言與梁又夢講述的,
當時荀御醫正吹得歡,眾人也聽著樂,卻聽屋內傳來一陣孩子哭啼聲,云嫂起身抱歉道:“各位對不住,我家老幺醒了,我先去看看她,”
哪知董昭自己跑出屋里到了院子,直沖飯桌而來,
眾人看到小孩子圓圓滿滿異常可愛,都忍不住抱起來親親逗逗,送到梁又夢懷里時小孩歡喜起來,對著她的臉又是拿手抓又是拍的,云嫂要抱走還哭得更兇,認定了今天要這位娘子擁著,
梁又夢也喜歡孩子,干脆抱了她往屋里去替云嫂照看,嘉言不太樂意應酬,也就找了借口跟著她一道回屋了,
洛忠等荀御醫牛皮吹完了,又起身到衷瑢旁介紹起來:“這位是月娘,云副將即將迎進門的娘子,”
兩男人正想恭維,沒成想被一旁的小伙子搶了話頭:“娘子你認識云大少爺嗎,”
衷瑢嗯了一聲,看他很急迫的樣子,問怎么了,
董忭端著杯酒就坐到梁又夢的位子上,與她敬了一回,說道:“娘子能否替我向大少爺求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