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嚴厲冷硬地態度讓那宮女微微一顫,倉皇地跪倒在他身前,她咬著牙,戰戰兢兢地說道:“皇上……蕭妃娘娘懷有身孕,已經……快四個月了……”
話音一落,一霎寂靜。
“你說什么?”皇帝一愣,一瞬之后,才驚訝地看著宮女,片刻之后,才低頭看向蕭妃。
蕭妃臉色蒼白,迎上皇帝的眼神,羞澀又喜悅地垂下眼簾。
所有的人也是震驚不已,御史大夫豁然抬頭看著南行止,南行止眉頭緊蹙,眼神銳利又肅殺,片刻后對他輕輕搖頭。
成青云見御史大夫臉色僵硬,雙手緊緊地拽著衣袖,緩緩地垂下肩膀。
“皇上,請皇上以皇嗣為重,先將娘娘帶回宮中休息,請太醫為娘娘把脈,調理身體。”中書令蕭承建臉露喜色,上前行禮,對皇帝說道。
皇帝這才恍然,立刻將蕭妃扶了起來,關切地問了幾句,轉頭看向南行止,微微垂眸,說道:“世子,長樂街一事,屬于工部,你務必將此事查清。”他又回頭看了看御史大夫,說道:“御史大夫,朕……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說完,皇帝遣散了所有人,帶著蕭妃離開。
震驚之余,眾位官員也無心再在意長樂街的事情。如今蕭妃有孕,蕭家自然水漲船高。況且,皇帝納了宮妃之后,其他宮妃腹中都沒有任何消息,唯獨蕭妃,在此時突然有孕,自然是皇室的一件喜事。
見風轉舵,并不是朝堂之上的稀罕事。一時間,眾位官員紛紛向中書令蕭承建道喜,有人甚至奉承不已,直言說道:“中書令大人,若是蕭妃這一胎是一位皇子,那可是皇長子啊。”
中書令謙虛幾句,卻掩不住臉上的喜悅,說笑著和眾人一同離開。
御史大夫這時才艱難緩慢地起身,走到南行止身前,說道:“世子,老夫……已經盡力了。”
南行止臉色如常,只是口吻不免輕浮,他輕笑,說道:“御史大夫大人,此事……恐怕不會這么結束。”
“如今蕭妃有孕,朝中一切自然以皇嗣為重,若是蕭妃出了意外……”御史大夫欲言又止,苦笑著搖頭,重重一嘆。
御史大夫離開之后,宣武樓之上,只剩下南行止、成青云與儷貴妃三人。
“姐姐,”南行止看向儷貴妃,輕聲說道:“姐姐別難過,皇上他……”
儷貴妃輕輕地攏了攏身上的衣襟,輕輕搖頭,只是輕聲說:“難為你為今天籌謀了這么久,沒想到,還是讓蕭家扭轉了局勢。”
南行止毫不在意一笑,“局勢本來就難以控制,何況,逃得過一時,逃不過一世,真相,總會水落石出的。”
儷貴妃看了看成青云,輕輕蹙眉,說道:“你們自當小心,時機難以把握,希望你們再一次再出擊時,一定百發百中。”她抬手,身后的宮女伸手扶過來。
“我現在必須跟隨皇上一同去蕭妃宮里看看,若是她真的有孕,我還得及時恭喜她才是。”
儷貴妃慢慢地下了宣武樓,煙雨清風,很快將她的身影籠罩,直到她消失在重重宮闈中,南行止才轉身對成青云說道:“咱們也出宮去吧。”
冷雨潺潺,成青云撐著傘,與南行止一同離開皇宮。
宮門之外,南行止的車馬靜默的等候,傾盆大雨,整齊的儀仗和馬車,竟然依舊絲毫不亂,如雨中松竹,傲然挺立。
南行止上了馬車,回頭對成青云說道:“上車,我先送你回衛宅。”
成青云收了傘,上了馬車,將車門關好,車內一片旖旎溫暖。身形微微一晃,馬車轔轔而行。
“世子,難道就因為蕭妃懷孕,真相就永遠不能公之于眾了?”成青云抬起頭,殷切地看著南行止。
南行止輕闔的雙眼緩緩睜開,原本肅殺凌厲的眼眸略微緩和,他若有所思,輕聲說道:“或許今日的時機不對,真是沒想到,后宮之中的人,也會參與進來。”
成青云靠在車壁上,十指慢慢收攏,“既然后宮中的人也能參與進來,那么其實前朝的事情,也能被后宮的人洞悉察覺。”成青云咬唇,“后宮的人在深宮之中,是如何知道我們所安排的事情的?”
南行止倒是有幾分欣慰地看著她,“你能想到這一點,說明你對京中的情況有一定的了解了。”他輕笑道:“后宮的宮妃,雖然看似都在深宮之中,與外界隔絕,但是,后宮之中處處都是眼線。而且,如今皇宮里的那些嬪妃,哪個背后沒有勢力?若是連消息互通都做不到,那么她們怎么維護自己的地位和家族的勢力?”
成青云了然的點頭,“原來如此,看來,宮外的事情,蕭妃也是有所耳聞的。”
“是,”南行止點頭,“蕭家是世家大族,蕭氏的人在朝為官的不少,在各州郡也有勢力。蕭妃想要得知些宮外的消息,根本就不難。她一定是得到了消息,今日才會特意到宣武樓來。她昏倒的時間,也太及時、太巧妙了。”
“這么說,她是故意的!”成青云倏然左立而起,“她這么做,不過能拖延幾天的時間,破壞我們揭發真相的時機而已。但是朝堂的事情,她一個后宮的嬪妃,還是無法掌控的。就算她真的懷孕,又能改變什么呢?真相總會水落石出的。”
南行止定定地看著她,說道:“她背后,還有蕭家。她與蕭衍是親姐弟,她如今懷孕,腹中的龍胎是最好的籌碼。她或許想賭一賭,自己腹中的孩子,能否讓蕭家的人,幫她贏得最大的機會。”
成青云恍然大悟,“那她早不懷孕,晚不懷孕,偏偏還懷得那么巧,早不說晚不說,偏偏懷了快四個月了才說,未免也太奇怪了。世子……”她傾身靠近南行止,低聲說道:“你說她,是不是假孕?”
南行止瞇了瞇眼,“若是假孕,宮中的太醫會診出來的……”
他眉心狠狠一蹙,也覺得蕭妃有孕這事十分蹊蹺。宮中那些爭寵的伎倆他如數家珍,就怕……蕭妃這突然懷孕,目的不僅僅是為了拖延破案的時間,而且,還另有意圖……
宮中能夠與蕭妃相提并論的人,只有儷貴妃,而儷貴妃,又是瑞親王府的人。
南行止輕輕垂著眸,成青云恰好抬眸看著他,兩人的目光膠著凝固,成青云這才發覺自己靠得很近,連忙退開。
可馬車在此時突然顛簸,車身一晃,她頓時撲倒。
南行止下意識伸手抱住她,聽見成青云在他懷中低呼一聲。
成青云胸口一陣尖銳的疼痛,她低頭,便見南行止的手堪堪覆在她胸口,巨大的沖力將她裹緊的胸部撞得生疼……
愣了一瞬,南行止立刻收回手,指尖輕輕顫抖,片刻后,又自然而然地收回袖中之中。
“你……沒事吧?”他聲音低沉,目光灼烈地看著她。
成青云忍住疼痛,臉色卻有些發白。早幾年,胸部開始發育時,便會腫痛難忍,輕輕碰一碰,幾乎要痛得昏過去。
這幾年身體發育得緩了些,但作為捕頭,胸部很是妨礙行動,而且被人碰到,讓她窘迫又疼痛。所以裹胸一年纏得比一年厚,本就難受,這樣被南行止一撞,她疼得肩膀都在輕輕發顫……
“沒事……”她咬牙,氣定神閑地起身坐好,若無其事地看了南行止一眼,甚至對他一笑。
南行止頓時一僵,連忙別開臉去,廣袖之中的手慢慢地收攏,指尖殘留的觸感久久不散,似比撫上最柔滑的絲綢更讓人沉溺。
成青云疼得聲音都有些許顫抖,但是又不能揉一揉胸口,只能壓抑著放緩呼吸,不再說話。
馬車緩緩停下,南行止似松了一口氣,見成青云立刻推開門下馬,當即吩咐車夫為她撐好傘。
成青云的身影籠罩在潺潺細雨之中,她低著頭,行禮告辭之后,快速轉身推門進去。
“青云,”南行止突然叫住了她,他坐在馬車上,半個身體探出車門,透過雨簾,靜靜地看著她。
成青云轉身,用力撐著傘,風雨很大,傘上零落雨珠,在風中旋轉飄落,沾濕她的衣裳。
“世子?還有吩咐?”她說道。
南行止欲言又止,片刻之后,才說道:“進去記得換件衣服吧。”
“……好,”成青云愣了愣,見他沒有別的話之后,才慢慢地進府。
身后的門輕輕闔上,成青云快步走進自己的院子,胡柴立刻迎接過來,見她臉色蒼白,但完好無缺,安心地點點頭。
成青云進屋,放下傘,脫下衣服,解開裹胸,抬手輕輕地揉了揉胸口,忍不住“嘶”了幾口氣。
幸好裹得緊,要不然就穿幫了啊……她暗自慶幸。
她輕嘆一聲,隔著窗戶讓胡柴吩咐清婉為她熱水,清婉一聽,連忙過來了,熱情地問了幾句,“蹬蹬蹬”跑去廚房熱水了。
成青云慢慢地躺在床上,腦海中依舊是宣武樓之上的□□,若是失去此次最佳的機會,南行止所做的準備,豈不是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