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青云吃一口桂花糖藕,喝一口粥,唇上連著還未斷的藕絲,她抿抿唇,伸出舌頭把唇上的藕絲舔了。
南行止微微瞇著眼睛,眼底似噙著笑意,又似噙著更深更黑的情緒。
燈火交織,光影闌珊,綺麗的光,陸離姍姍,將她的唇涂抹得瑩潤油亮,仿佛香甜的不是美食,而是她的唇。
當她再一次咬糖藕時,藕絲依舊粘在她的唇上,她用筷子夾著糖藕,想將藕絲拉斷,卻不想藕斷絲連,藕絲反而越拉越長。她蹙眉,正想用舌頭將藕絲舔斷,不知為何南行止忽然伸出手來,似乎是想幫她擦掉藕絲,卻沒想,猝不及防被她舔了一口。
成青云忽然舔到溫熱的皮膚,瞬間反應過來那是南行止的手,嚇得差點咬斷舌頭。南行止的手驀地僵住,指尖微微發(fā)顫。
成青云瞪大了眼睛,驚怔片刻之后,立刻放下筷子和糖藕,一把抓過他的手,扯了自己的袖子,飛快地去擦剛才被她舔過的地方。
“世子恕罪……”她指尖顫抖,說話也語無倫次,生怕南行止會氣得剪了自己的舌頭……
南行止目不轉睛,呆怔不動,靜靜地看著她。
原來她的手很柔軟,溫軟細膩,如同細滑的綢緞,只是手心有些繭子,尤其是右手虎口,繭子很厚,應該是常年握短劍的原因。她窘迫又不安,臉色一霎紅一霎白,睫毛輕垂著,不住的顫抖。
成青云擦了許久,也不見他有任何反應。那雙白皙又修長干凈的手,手背都要被她搓紅了。她慢慢地停下來,怯怯謹慎地抬頭看著他。
目光相觸時,他拋出笑意。溫暖熨帖,徜徉在這喧囂榮華的旖旎燈光里。
光影流轉,煞那間好似萬千光景都停滯了,周遭一切都變?yōu)樘摶玫谋尘埃挥兴男σ馊绱苏媲小W屗氯糁蒙砘镁持校y以自拔。
驀地感覺心跳停止了,連呼吸也消失了。直到察覺手上似有什么纏繞上來,她僵了僵,觸電般收回手,立刻低頭偏開臉,躲閃著他的眼神,瞬間倉皇地將袖子拉下來蓋住手,十指緊緊地攏在一起。
南行止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將她的碗往前推了推,“還吃嗎?”
成青云訥訥地夾起糖藕,隨即又放下。此刻,她一想到糖藕晶瑩韌性的藕絲,就為難又尷尬。
喝完荷花粥之后,南行止起身,看向街邊一家賣一口酥的店子,生意倒是不錯。
成青云也看過去,酥香彌散,但是她已經吃了粥,不能再多吃了。
“在這兒等會兒,”南行止對她說道。
他的身影很快淹沒在了熙熙攘攘地行人之中,成青云的目光再也無法追及。也只能坐在原地,翹首張望著。
下意識地,她看向斜對面的錦云教坊。教坊依舊客來客往,歌舞繚繞不覺。她忽然想到什么,目光在街邊逡巡,果然看到了白思雨的身影。
白思雨似乎遇到了麻煩。她倉皇又恐懼的收拾著攤子,低著頭不敢看站在面前的客人。那買磨喝樂的是個男人,身著青藍色假緞,衣著樣式,倒像個官宦家的下人或者小廝。
她站起身,往街道的另一頭走了幾步,終于看清那人腰間的腰牌,依稀是個“蔣”字。難道是蔣府的人?
她心底一沉,立刻走了過去,不遠不近地隔著人群偷偷觀察著。
礙于是在大街上,那蔣府的人似乎一直隱忍著,不敢發(fā)作。白思雨面若死灰,驚恐不已,全身都在瑟瑟發(fā)抖。她艱困地收拾東西,砸了好幾個磨喝樂,也顧不得俯身去撿,拉了毛驢過來,架了車就想離開,迫不及待地想要擺脫這個蔣府人的糾纏。
“我告訴你,跑也是沒用的!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偷了我的就早點還給我!否則我……我就……”那蔣府人威脅恐嚇著,分快地追了上去。
街道擁擠,寸步難行,白思雨根本無法擺脫他的糾纏,只能默默地坐在車上垂淚,又一邊用鞭子輕輕地拍打著毛驢的背,催促它跑快些,又怕撞到街上的行人遭來更多的麻煩。
成青云握住袖中的短劍,暗暗跟了上去。
出了街道之后,行人漸少,毛驢小跑起來,那蔣府的人一直跟在后面,緊追不舍,嚇得白思雨臉色蒼白衰敗,猶如赴死。
成青云一直覺著這個蔣府的人尤為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直到前方街角轉彎,那人的臉側了過來,她才驀地想起來!
這人是蔣子逸的貼身侍從,她聽見蔣子逸叫過他,似乎叫做蔣福!這蔣福,據(jù)朱吉的嫂子賈翠娘說,還與朱吉交情甚好,是個愛貪小便宜又慣會偷奸耍滑的人。
那蔣福真是猛追不舍,一直跑著,追到了白思雨的家里。白思雨行動不便,走路僵硬蹣跚,緩慢困難,剛剛準備關門,蔣福一把將門推開,狠狠地將她推到在地。
成青云奔跑著,到了院外,隔著一堵女墻,斂聲屏氣地聽著院內的動靜。
她小心翼翼地窺著院內的情況。
蔣福居高臨下,兇神惡煞地瞪著白思雨,“你個死殘廢!跑得還挺快!我看現(xiàn)在還會有誰來救你!?”
白思雨僵硬地躺在地上,想要起身,僵硬無法動彈的半身卻根本不聽她使喚。
“把東西還回來!”蔣府一伸手,猙獰兇惡地瞪著她,“不交出來的話,我把你另外一半身子也打殘廢!”
白思雨死死地咬著牙,雙眼紅腫濕潤,她急促地呼吸,絕望又倔強地看著蔣福,“我不知道……你、你說的是……什么東西。”
“別給我裝傻,”蔣福耐性極差,壓低了聲音怒吼,“你那晚趁著有人來救你,把那東西從我身上抓走了,你老實給我交出來!我告訴你,那東西可是蔣家公子的,要是讓他知道,你吃不了兜著走!”
“你、我……我真的沒拿……你東西,求求你……別來纏著我……我真的沒有東西給你了。”白思雨急亂之下,說話雖然哽咽,但凄慘卻清晰。
成青云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該就此上去幫忙,還是再等一會兒,說不定能聽出些線索來。
但是事到如今,所有的案情線索都已經明了了,真相即將大白,這蔣福或許就是想要從白思雨這里拿點東西而已。
她糾結矛盾,緊緊地握著短劍,一抬頭,便看見蔣福突然從地上撿了一塊石頭,狠狠地朝著白思雨的頭砸下去。
白思雨嚇得失聲!
成青云不假思索,立刻越過女墻,飛快躍致蔣福身前,抬腳踹過去,那一腳正好踹在他兩腿之間,只聽得蔣福“嗷”,全身一僵,雙手捂住襠部,絕望痛苦地看著成青云,愣神之后,跌倒在地,慘叫著打滾。
成青云將白思雨扶起來,見她并未受傷,顯然是嚇傻了,心頭放松不少。她再起身,一腳踩到蔣福身上,一條腿狠狠用力,如同釘子一般將蔣福釘在地上。
她厲聲問道:“是你自己來的,還是有人派你來的?”
蔣福臉色慘白,惶恐地看了她一眼,一連聲說道:“是別人讓我來的,別人,是別人!”
“是誰?”成青云腳下用力。
“是……是少爺,是蔣家地少爺……”蔣福氣喘吁吁,痛苦不已。
“他派你來干什么?”成青云問。
“他……”蔣福雙手顫抖著,身體痛苦地蜷縮了起來,“他……他讓我來拿東西……他說……他說,他有東西,被、被這個女人拿走了……”
“什么東西?”成青云移動腳尖,踩在他的咽喉處,“你最好如實回答,否則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
“大爺饒命!大俠饒命!”蔣福雙手合在一起拱手作揖求饒……
“快說!”
“少爺……少爺讓我來拿……”
“大人!”蔣福話音未落,白思雨痛苦的慘叫一聲,成青云一轉身,便見她雙眼一翻,仰頭昏倒在了地上。她立刻放開蔣福,上前去查看白思雨的情況,掐住她人中,卻沒見她有轉醒的跡象。
難道是她身體太弱,或者是服藥的后遺癥發(fā)了,成青云一時無措,再抬頭,卻見蔣福倉皇的起身,連滾帶爬地跑了。
算了……成青云把短劍放回袖中,將白思雨扶起來,帶進屋子里。
夜色已深,四周漆黑一片,成青云摸索著,將白思雨放在床上之后,摸到了桌上的燈,拿出火折子點燃。
燈火剛剛亮起,白思雨便醒了。她睜開濕潤紅腫的眼睛,茫然地看著成青云,須臾之后,又充滿了感激。
“大人……謝謝你。”她哽咽小聲地說道。
成青云為她倒了杯水,喂她喝下去,“你感覺如何?”
白思雨垂下眼,“我沒事……只是剛才,被嚇壞了。”
“你今日怎么又去錦云教坊?”成青云問道:“你哥哥也放心你去嗎?”
“是我,要去的。”白思雨紅著眼睛,“我昨天,也和哥哥,一起的。我們可以,一起回家。”
成青云把水杯放下,思索片刻,問道:“你可知剛才那人是誰?”她審慎地看著白思雨。
白思雨臉色一白,終究說道:“認識,他……他是蔣公子的,貼身侍從,叫蔣福。”
“他來問你要什么東西?”成青云蹙眉。
白思雨行動自如的手慢慢地抓緊床單,片刻后,小聲的說道:“我不知道……我并沒有拿蔣公子的東西……”她抬眼看了看成青云,緊張地解釋道:“是真的,他以前,就經常來找我……”她淚光盈盈,咬了咬唇,說道:“我們做磨喝樂,通常會接到……大戶人家的生意。大戶人家,會拿真的、珠寶金銀、做磨喝樂,蔣福知道后,就經常來,纏著我,讓我偷偷將,珠寶金銀,給他。他說,反正珠寶、那么多,就對人說,是作廢了,那些,大戶人家,也不知道……可是,我從來都沒,同意過……真的……今天,他也是來讓我,給他東西的……”
“原來如此。”成青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他的確是個偷奸耍滑又貪小便宜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章寫得好爛,我自己都想吐槽了……
明天開始結案哦。
至于案件到底如何,青云是否真的會有錯誤判斷,是否會抓住真兇,且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