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蔽矣X得自己聲音都是苦澀的,這一個字說的無比艱難。
雅剛才展示的控制力,能讓那么多人瞬間難受,是因為她有著另外半個本命的控制力。
曲忘憂一死,所有的蠱只有她能控制,但她的控制不是殺,而是解。
“把族長之位給我?!毖诺囊蠛唵味髁耍澳憧梢砸院笤俅饝?,反正我的能力,一個月也只能救一人,一年也不過十幾人,你可以日夜考慮著,什么時候想答應,什么時候給我族長的位置。不知道你每日看著幾百瘋狂的族人,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說雅是瘋子一點也不為過,她的心里只有族長之位,無論天族成為什么樣的天族,她都要做族長。
“當然,你也可以殺我?!彼⒅暗沂俏ㄒ荒芙庑M的人了,你要下得了手,就殺吧?!?
那一雙雙目光,從她的身上挪到了我的臉上,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
而我,不敢靠近曲忘憂,只能傻傻地看著他。
他是蠱王,當他催動蠱毒的時候,沒有人能靠近,不是被傷就是傷他。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蒼白如紙。
“他是你的愛人,你怎么忍心?”我怒吼著。
“他對我發(fā)過誓,以生命保護我,他這么做不是應該的嗎?”雅回答的極其自然,臉上甚至沒有半點難過的表情。
“你不配?。?!”我狂吼著,“你根本配不上他的愛,他以性命愛你,你卻利用他為你犧牲。”
我不要看到這樣的情形,自己喜歡的人,就在自己面前義無反顧決絕地流逝著生命。
“怎么,嫉妒我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他?!?
我看著雅那扭曲的臉,回頭怒喊著,“忘憂,別再傻了,她不值得你為她犧牲自己?!?
“我不值得,難道你值得?”雅嘲諷的聲音就在耳邊,絲毫不因為曲忘憂的行為而有半點傷心。
“我好后悔?!蔽业难弁珖娭穑拔液蠡跒槭裁磩偛盼也皇刂?,我后悔為什么當初我不強行帶走他,我后悔為什么我要尊重他的選擇讓他留在你身邊,我后悔我為什么不強勢地與你爭奪他!”
是的,每一步我都后悔,如果我知道這個癡情的少年會是今日這樣的下場,早在“紋葉族”出來之后,我就想盡一切辦法讓他留在我的身邊。
但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后悔藥,沒有可以改變的過往。
讓曲忘憂成為殺人利器,讓自己成為解藥,我這一生都不能奈雅何。
我恨,我恨雅的殘忍。
我更恨,恨曲忘憂的癡情。
我最恨,恨我自己當初的決定。
我以為雅無論如何對曲忘憂會是真心的,而她只是將他作為了自己最后一把利器,她這種自私的人,最愛的永遠只會是自己啊。
曲忘憂的唇角,滑下一縷血絲。
我的心頭一抽,目光從曲忘憂的臉上,挪到了眾人的臉上。
我害怕,害怕看到同樣的血絲,害怕看到他們迷亂的眼神,害怕看到所有人漸漸失去心智的表情。
一雙雙眸光,有遲疑。有恐懼、有無奈,卻沒有迷惘后的失神。
不,有一個人,迷惘了。
雅!
她的腳步一頓,身體猛烈地搖晃了起來,唇角也是一縷血色滑下,與曲忘憂的樣子一模一樣。
本就失去了武功的她,這一個搖晃讓她瞬間跌坐在地,曲忘憂的口中一口鮮血噴出,雅的口中也是同樣一口鮮血噴射。
她抬起頭,看著曲忘憂,眼中是滿滿的不相信。
“忘憂兒……”她叫著,手指伸著,朝著曲忘憂的方向。
那原本緊閉的雙眸慢慢睜開,望著雅的臉,“我對你發(fā)過誓,以生命護衛(wèi)你,但是你似乎忘記了,剛才我已經(jīng)救過你一命,替你擋了一劍?!?
“你……”雅猛地抽了口氣,手指捂著自己的胸口,“你催動的是什么蠱?”
“本命蠱。”曲忘憂淡淡地開口,“我答應過你,催動本命蠱去死的。”
雅回望著那群安然無恙的族人,“可他們……”
“我忘記告訴你了,你所有的蠱術都是我教的,你能下的我也能解?!鼻鼞n忽然笑了,血將他的唇染的格外艷麗,“我說過,你是我最愛的人,‘紋葉族’的人對待最愛人的方法,就是把本命蠱下給對方,同生共死。你要我去死,難道不是陪我一起嗎?”
“不!?。 毖趴窠兄?,“我不要死,我才不要和你一起死。我們明明說好的,你去死,讓他們瘋癲,由我來救的!這樣我就能做族長了,她不敢不把族長的位置給我!”
曲忘憂的嘴角噙著淡笑,“我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不該教會你蠱術,我的錯誤,注定要我自己來糾正。你那么愛我,不如我們一起死吧,來生再在一起做夫妻?!?
“我不愛你,我根本不愛你!”雅揮舞著手,朝著曲忘憂的方向爬去,“你要死自己去死,不要帶上我!”
才爬出一步,她的口中又是一口血噴出,同樣的,曲忘憂也是血滿前襟。
他抬起眼眸,終于看了我一眼。
一眼,萬念。
“你剛才的話,我聽到了。”他口中的血不斷滴下,眼眸微微地彎了起來。
他在笑。
卻笑出了無盡的心思,無盡的愁緒。
“你知道‘紋葉族’的誓言嗎?”他輕輕地問著我。
“知道?!蔽一貞?,“為保護摯愛,寧可犧牲自己?!?
他保護的人,只有一個——我。
他要表達的心思,我都明白了。
他又笑了,仿佛最濃艷的山茶花,在風中綻放它最美的一刻。
“但是很可惜,我不是雅。”我抬起手腕,手中的“獨活劍”劍閃過一道鋒芒。
目光,看了眼身邊的容成鳳衣。
他靜靜地站在那,看著我、看著曲忘憂,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哀涼。
我的手一握,抓著容成鳳衣的手,兩手雙扣,送出。
劍,輕易地沒入了雅的胸膛,從前胸透入,后心而出。
雅的雙手抓著劍鋒,喉嚨間咯咯想著,似乎是要說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她的目光始終定格在我的臉上,滿滿的都是不甘。
身體,滑下、滑下。最后跪倒在我的面前。
但是那雙眼,卻依舊不肯閉上,她留戀著這世間,留戀著她的地位和身份,留戀著她始終不曾爭到的天下。
氣息,消失。
我斗了百年的敵人,我犧牲了無數(shù)人的性命,無數(shù)次在生死之間徘徊的對手,終于輸給了我。
這一瞬間,我甚至沒有半分喜悅,只有無限感慨。
我側(cè)臉看著容成鳳衣,“我知道你要她的命,這是她欠你的?!?
容成鳳衣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盯著雅,然后平靜地轉(zhuǎn)開眼。
我回首,此刻的曲忘憂已經(jīng)徹底地萎頓在地,似乎也沒有了氣息。我猛地撲了過去,抱起他的身體,將他緊緊摟在懷中。
“忘憂兒?!蔽逸p聲叫著他的名字,他輕輕地挑起一絲眼縫,嘴角依然帶著笑。
他的眼睛微微挑起一絲眼縫,又無聲地闔上。
艷麗無雙的容顏,靠上我的懷抱,慢慢地、慢慢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