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方媛的世界裡,就是這樣的。
她並不害怕孤獨,她害怕的是孤獨的無助!
在她受傷、疼痛,需要別人幫助呵護時,無人可依!
剛纔,她一個人,站在鐵門處,沉沉的黑暗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漫無邊際的孤獨無助感氣勢洶洶地席捲而來,她感知到了自己內心的虛弱,身軀彷彿被看不到的什麼東西所束縛,無力掙扎,呼吸困難。
她想到了許豔自殺那晚。
那晚,也是在相同的時間段,也是在相同的地點,一幕幕,彷彿剛剛發生過,而她現在,只不過將那一幕重演。
重演死亡!
她忘不了許豔臨死時對她的笑容。
許豔的笑容,似乎在譏笑她。她在譏笑什麼?
人一思考,上帝就發笑。她在笑自己的愚蠢無知?
或者,她體會到了那個世界的美好?笑自己愚蠢地留戀這個世界?
佛語甚至用解脫來形容死亡。
——但,不!不是!不是那樣的!
人類一直恐懼死亡,恐懼那個未知的命運,如果還有命運的話。
誰也不知道,人死後,究竟會怎麼樣。
對死亡的恐懼,起源了宗教。
信仰宗教能令人的靈魂得到平靜。
雖然,人類還在不斷自殺,甚至在集體自殺,但絕大多數人類還是選擇了堅強地面對,堅強地面對這個世界的殘酷與苦難。
寂靜的黑暗中,方媛不斷安慰自己。
可是,突然吹來一股冷風,冷風中似乎有人影一閃,似乎撞到了她,“叮”的一聲,掉下一件東西。
她的心,本來就懸在半空中,乍然受驚之下,情不自禁地尖叫一聲。
她尖叫過後,再仔細察看時,人影卻不見了。
她的手摸到一件東西,冰涼、細長,她拿到眼前,看清是個女孩髮夾。
只是,這個髮夾——這個髮夾,她記得分明,竟然是許豔自殺時戴在頭上的那個!
方媛把經過述說給唐天宇聽。
唐天宇打著手電筒四處掃射,一無所獲,問:“你真的看清了,是一個人影?”
方媛的語氣含糊,“嗯?!?
按理說,如果真是一個人,他應該就在附近,但兩人偏偏找不到。
唐天宇再問:“他撞到了你身上?”
“嗯?!?
“有什麼感覺?”
方媛略想了一下,“就像一個空袋子,一下子癟下去,然後就不見了。”
“奇怪了?!碧铺煊钜蚕氩怀鰝€所以然來,不敢再把方媛一個人扔在這裡,“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不!”方媛的態度出乎他意料。
“那怎麼辦?如果把你留在這裡,我不放心,兩個人一起進去,又怕被別人關住鐵門?!边€有一句話唐天宇沒有說出口,他猜測,李融將方媛誘來此處,不懷好意。
方媛望了地下室一眼,低頭想了一會,有了主意,“你留在這裡吧,把手電筒給我,我進去看看?!?
“你?!”唐天宇不敢置信。
“呃,我進去,你留在這裡,怎麼了?你害怕?”方媛很肯定的口吻。
唐天宇哭笑不得。他會害怕?就算李融真的拿把刀出現在他面前,他都不害怕。
“我擔心你……”
“放心,不要緊的,何況我還有手電筒照明,地下室我又呆過一晚,熟悉裡面的環境。你注意我的手電筒,只要它還亮著,我就沒事。”
唐天宇還是不放心:“不如,我們先回去吧,天亮後再來這裡?!?
方媛的態度很堅決:“不,就按我說的做!現在回去,明天來又不一樣了。這件事,我一定要查個清楚,不然,回去也睡不著?!?
說完,方媛從唐天宇手中搶過手電筒,昂首闊步地走了進去。
唐天宇苦笑,只能由著她,自己守在鐵門處,兩眼一眨不眨地望著手電筒的光亮。
只要手電筒還亮著,她就沒事。想到這,唐天宇心安些。
方媛走進去沒幾步,心裡就後悔了。
是的,她是在這裡呆過一晚,但那晚,她的遭遇差點讓她崩潰。她又怎麼能不害怕?
她偷偷扭了扭頭去看唐天宇,那邊是一片黑暗,她什麼也沒看清。
他會在那裡一定守望著自己嗎?
如果他走了,自己還有勇氣繼續走下去嗎?
會的,他會守望在那裡的。就算他走了,自己也要繼續走下去。
哪能事事如意,但求問心無愧!
方媛拉回自己的思緒,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地下室裡。
地下室的空氣還是那樣混濁腐臭,橫七豎八的雜物堆得毫無章法,總是堵住她的去路。
方媛暗暗告誡自己,要冷靜,要鎮定,即使看到乾屍標本,也不要驚叫。
方媛知道唐天宇在鐵門那裡關注著自己,她不能再驚惶失措,讓他看不起。
地下室的外間堆放的只是常見的教學設備與桌椅,一路上方媛沒有受到太多的驚嚇。
方媛來到了地下室的裡間。
上次,方媛就是在這裡面看到乾屍標本的。
方媛輕輕推開佈滿灰塵的木門,這次,她有了心理準備,就算看到再恐怖的事,她也不會驚叫。
可是,她錯了。
她的確沒有驚叫,那是因爲她驚叫不出來。
真正的恐懼,並不是放聲大叫,而是想叫也叫不出聲來。
手電筒的重量突然間變得沉重無比,她竟然再也拿不起,“鐺”的一聲脫手了。
手電筒的光亮熄滅了。
地下室裡又回到了沉沉地黑暗之中。
方媛張大了嘴,連呼吸都忘記了,整個人定格在那裡。
她看到了李融。
李融穿著那件白色的夾克衫,躺在地上,面部朝下,血流滿地,一動不動。
看到李融這種樣子,方媛腦海裡只有一個詞:死屍!
李融,他死了?!
她這才意識到,空氣中的腐臭味是如此之濃,以至於她沒有察覺到其中的血腥味。
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