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雅的臉色令人望而生畏,方媛從來沒有看過她如此嚴肅過。
“丟了人?你是說,有人在病理學試驗室失蹤了?”方媛似乎聯(lián)想到什麼,隱隱約約,彷彿一道流星迅速掠過腦海。
“是的。如果不是親身經(jīng)歷,我怎麼也不會相信,那麼多人的眼皮底下,竟然有女生在病理學試驗室神秘失蹤。”蘇雅似乎心有餘悸,緊緊抓住方媛不肯鬆手。
“你再想想,也許,事情並非你所想象。說不定,那個女生臨時有事離開試驗室的。”
“你不相信我?”蘇雅反問,眼神冰冷。
“不是,我當然相信你。只是,你所說的,實在太難以置信了,我一時之間接受不了。”方媛知道蘇雅最恨別人不信她,連忙解釋。
蘇雅蹙著眉,彷彿陷進了回憶:“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因爲試驗老師臨時有事,所以將本來白天做的病理學試驗安排到夜晚進行。一起來做病理學試驗室的有三十七人,其中女生十一人,男生二十六人。實驗結(jié)束後,所有的學生離開試驗室,卻只剩下三十六人,其中女生十人,男生二十六人,的的確確是少了一名女生。而同行的學生們,包括我,都沒看到,她是如何離開試驗室的。更可怕的是,失蹤的這名女生再也沒在學校裡出現(xiàn)過。她的父母曾經(jīng)來學校尋找,也不知學校做了什麼工作,最終將這件事壓住了,秘而不宣。從此以後,學校裡開始流傳飄移實驗室的傳說。我現(xiàn)在還記得這個失蹤的女生姓名,她叫柳玉香。”
“可是,病理學試驗室現(xiàn)在仍然在使用啊!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學校早就停用關(guān)閉了這個試驗室。”
“那倒未必。因爲柳玉香是在夜晚失蹤的。那些奇異的景象、失蹤的器械,發(fā)生時間也多半是在夜晚,所以,只要夜晚不去那個實驗室就沒問題了。”
方媛似乎鬆了口氣:“這樣就好,要不然,我下次都不敢去病理學試驗室了。不過說真的,我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也許,柳玉香的失蹤,只是一種巧合。”
“問題是,後來,又有一名女生失蹤了。據(jù)她的同學說,失蹤的女生把筆記本丟在了病理學試驗室,上晚自習時問實驗老師要了特製鑰匙去試驗室尋找。結(jié)果一去不回,從此再也沒在學校裡出現(xiàn)過,只在病理學試驗室的鐵門前找到試驗老師的特製鑰匙。看吧小說閱讀網(wǎng)
”
“啊——”方媛驚叫一聲。原來,女生們在病理學實驗室是接二連三的失蹤,怪不得蘇雅如此恐懼。
這時,雨漸漸地小了,淅淅瀝瀝。秋風颯颯,拂去淡淡雨霧。被雨水沖洗過的校園變得清爽純淨,令人心曠神怡。
“幾點了?”
“十點二十分。”
“梅乾是十點整打電話給我的,他說在病理學試驗室最多等我十分鐘。”
“不是吧,你還想去?”蘇雅望著方媛,彷彿望著一個從天而降的外星人。
方媛緩緩地點頭:“我總覺得,梅乾要告訴我的事,肯定很重要。要不然,他何必約我在深夜無人的病理學試驗室見面呢?”
“我的看法和你相反,我從來都不相信他,他這個時候約你去病理學試驗室,居心叵測。”方媛擡頭望向試驗大樓。四平八穩(wěn)的試驗大樓巍然矗立,幽暗陰沉,彷彿一個久經(jīng)風霜的老人,漠然地盯著方媛。
方媛默立半晌,幽幽地說:“蘇雅,你有沒有發(fā)覺,我們校園靈異傳說特別多?”
蘇雅微微一怔:“是啊,不過,這沒什麼,凡是歷史久遠點的學校都這樣,少不了各種靈異傳說。”
方媛?lián)u了搖頭:“其他學校雖然也有很多靈異傳說,但絕沒有我們學校這麼多失蹤事件。你想想,這些靈異事件中,失蹤了多少學生?而且都是一些女生,學校竟然對此不聞不問,是不是有點蹊蹺?還有,陳安琪的死,你不覺得是一場精心設(shè)置的謀殺嗎?”
蘇雅眉梢一挑:“你是說,學校一直隱藏著一些見不得人的秘密?”
“是的,我懷疑梅乾也是知情者。他這麼急找我,肯定是想告訴我一些事情,說不定本來就與我有關(guān)。”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他約定的時間。”
“沒關(guān)係,我去看看,沒遇到他就算了。你先回寢室吧。”方媛下定了決心。
“等下……”蘇雅咬了咬嘴脣,猶豫了幾秒,終於還是恨恨地說,“服了你,我陪你一起去吧。”
方媛莞爾一笑,拉著蘇雅的手,兩人並肩走向試驗大樓。
不知不覺中,雨已經(jīng)停了。這天氣,也真古怪,剛纔還是大雨滂沱,現(xiàn)在卻明朗起來,一輪殘月,從黑雲(yún)中鑽出來,幽幽地懸掛著。幾點疏星,不懷好意地閃爍著,彷彿墓地裡飄蕩的鬼火。
方媛與蘇雅兩人來到實驗大樓。實驗大樓有四層,病理學試驗室在三樓。方媛擡頭望了望,實驗大樓巨大的身軀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蘇雅輕聲叫:“方媛。”
“你有沒有感到,這裡特別的幽冷。”
方媛也有同感。看吧小說閱讀網(wǎng)
也許,實驗大樓已經(jīng)年深日久,纔會格外的陰涼。角落裡長滿了一些青綠色的苔蘚,滑滑的,一不小心就會摔倒。有些牆角,還在滲水,慢慢膨脹,一滴滴地滴落。偶爾,也能聽到一些秋蟲悲鳴,斷斷續(xù)續(xù),有氣無力。生命,對於它們來說,很快就到盡頭了。在實驗大樓的通道口,冰冷的夜風盤旋不已,發(fā)出細微低沉的嗚咽聲,彷彿如嬰兒在哭泣。
方媛仰首望天。據(jù)說,天空每個星星都代表著一個靈魂,自古就有將星下凡的傳說。她的靈魂星宿又是哪個?就在這時,方媛的眼神無意掠過實驗大樓的三樓。三樓竟然有一間試驗室亮著燈,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然後,方媛看到了梅乾,極度恐懼中的梅乾。
其實,方媛根本看不清梅乾的眼睛,但她還是能清晰的感覺到梅乾的恐懼。梅乾的身體,在緩緩上浮,卻不是那種自然地上浮,而是被什麼東西揪住了頭髮往上提。他的身體在胡亂扭動,說不出的詭異。病理學試驗室的燈光很亮,漸漸可以看清梅乾那張痛苦而扭曲的臉。他的嘴張得特別大,似乎在拼命的吸氣。他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爛爛,伸著兩隻**的胳膊,在玻璃窗上死命地抓撓。
方媛愣在那裡,不敢置信,腳有些發(fā)軟,全身直冒冷汗。一股冷風吹過,吹得方媛打了個哆嗦。她揉了揉眼睛,梅乾的身影是那樣真切。
щшш⊙тTk ān⊙¢O 方媛急忙轉(zhuǎn)身對蘇雅顫聲說:“蘇雅,你看三樓!”
蘇雅擡頭望了望:“三樓?那間亮燈的?”
“是,梅乾在那兒做什麼?”
“梅乾?他在哪?”蘇雅滿臉疑惑。
方媛再次擡頭望去,三樓的那間試驗室的燈依然亮著,梅乾的身影卻不見了!
怎麼可能?剛纔明明看到梅乾的,一剎那的時間怎麼會消失了?
方媛心跳加速,口乾舌燥,喉嚨裡彷彿有一塊火紅的焦炭,燒得她話都說不出來。
蘇雅被方媛的樣子嚇了一跳:“方媛,你是不是太緊張了,產(chǎn)生幻覺了?”
方媛拼命搖手,竭力深呼吸幾次,壓住那股煩躁,好一陣子才說:“不是,我是真的看到梅乾了,他的樣子很古怪,似乎有什麼東西揪著他的頭髮懸在空中。”
蘇雅瞟了一眼亮燈的試驗室,心中默數(shù):“從位置上看,那間實驗室似乎就是病理學試驗室。方媛,你現(xiàn)在還要緊嗎?要不,我們不去了,好不好?”
蘇雅雖然沒有看到方媛所說的詭異情景,還是受到方媛的感染。本來,蘇雅就對飄移試驗室有所顧忌,現(xiàn)在,更不想去上樓去見梅乾了。誰知道那裡現(xiàn)在發(fā)生了什麼,反正梅乾的生死,本來就與她無關(guān)。
“我不要緊。我一定要去見梅乾。這件事情,越來越詭異了。不弄個水落石出,以後睡覺都睡不著。”方媛的聲音有些抖,卻很堅決。
“我看還是算了吧,先回寢室休息,天亮後去找梅乾問清楚,不是一樣的嗎?”
方媛一臉憂慮:“不一樣,我有種預(yù)感,梅乾恐怕兇多吉少,等不到明天了。”
“啊!”蘇雅沒想到方媛會說出這種話出來。
方媛看了一眼蘇雅,柔聲說:“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上去。”
蘇雅急忙反對:“不,我們一起來的,要走一起走。兩個人在一起,總比一個人要安全些。你真要去,我只好捨命陪君子。”
“錯了,我不是君子,應(yīng)該說捨命陪美女!”方媛故意挑字眼,想調(diào)節(jié)下緊張的氣氛。
“自己讚自己是美女?你的臉皮夠厚了。”蘇雅笑了笑,心裡依然忐忑不安。
說話間,兩人慢慢步入了實驗大樓。裡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一股潮溼腐蝕的氣息撲面而來,嗆得兩人喉嚨裡癢癢的想要咳嗽。
方媛的手電筒電量已經(jīng)不足,光線微弱,由於緊張而不停地晃動著,彷彿一條搖頭擺尾的蛇。地面的瓷磚慘白慘白的,暗黃色的牆壁爬滿奇形怪狀的黑色污跡,彷彿一張張神情各異的鬼臉。過道寂寥而幽長,黑暗中看不到盡頭。兩人的腳步聲“咚咚”直響,在死寂的實驗大樓裡格外清晰,回聲沉悶重複,彷彿有好幾個人在同時走路。方媛雖然膽大,此時也不禁提心吊膽,一隻手拿著手電筒照射前方,一隻手緊緊抓住蘇雅。其實此時的蘇雅只有更加恐懼,也許是因爲她親身經(jīng)歷了飄移實驗室女生失蹤事件,想象力又豐富,老是聯(lián)想到一些恐怖的場景,全身不斷地冒冷氣,心裡虛虛的,彷彿隨時會一腳踏空跌入萬丈深淵。
兩分鐘,卻彷彿兩個世紀那麼漫長。兩人總算走到了樓梯口,並排扶著樓梯欄桿一步步邁上去。才走了幾步,方媛扶著欄桿的手突然觸摸到一些滑膩的東西,黏在手上,甩都甩不脫。方媛驚叫一聲,腳下一滑,身體失去重心搖搖晃晃差點摔倒。蘇雅吃了一驚,緊緊抱住方媛,兩人同時尖叫起來。
驚叫聲在空蕩蕩的實驗大樓裡盤旋迴繞,一時間像有成百上千的人同時叫喊,聲勢驚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幾鈔鍾或者是幾分鐘,兩個女生鎮(zhèn)定下來。尖叫聲隨即止歇,大樓內(nèi)又恢復(fù)了寂靜。藉著手電筒昏黃的光芒,方媛看清黏在手上的物體,一塊血淋淋的胚胎組織碎片,散發(fā)著一種腥臭與福爾馬林混合的味道。也不知是誰故意還是惡作劇,竟然丟在樓梯的欄桿上。清潔工白天打掃衛(wèi)生,居然沒清除掉。
蘇雅捏著鼻子,抽出幾張衛(wèi)生紙,幫方媛擦拭掉。無論擦得多幹淨,方媛總是感到那股子味道還殘留在手指上,胃裡一陣翻滾,險些吐出來。幸好三樓有洗手間,方媛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急匆匆一陣小跑,衝進洗手間,打開水龍頭。“嘩嘩”的水流急瀉出來,衝擊在方媛纖細的手指上濺出一些水花。方媛的手一哆嗦,兩眼死死地盯著水流,嘴脣微微顫抖,彷彿中了定身法般僵硬在那裡——水龍頭裡流出的水,竟然是血紅血紅的,哪裡是水,分明是鮮血!
看到血水的瞬間,蘇雅又是一聲尖叫,身子一歪,險些將方媛手中的電筒撞落。
方媛陡然收回手,彷彿被什麼毒物咬了似的,皮膚上癢得難受。血色的水流並沒有持續(xù)很久,轉(zhuǎn)眼又變成了透明。兩人對望了一眼,昏暗的手電光線裡,兩人的臉都泛著青光,石頭般僵硬。
這次,肯定不是幻覺。水池裡還有些血紅的冷水,其中甚至夾雜著暗紅色的塊狀物。
方媛再次把手伸進去洗了洗,冰涼的感覺從手上傳遞過來。然後,她關(guān)掉了水龍頭,擡起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望著蘇雅輕聲說:“我們回去吧。”
她終於決定放棄與梅乾的見面。如果說一開始的感覺,僅僅是詭異,現(xiàn)在的感覺,卻是不可抑制的心驚肉跳。她不想因爲自己的倔強連累蘇雅。
就在這時,她聽到一聲悽慘悲哀的嚎叫,叫聲裡充滿了痛苦與絕望,彷彿千萬個被酷刑折磨的惡鬼冤魂從十八層地獄中傳出來的——兩個人聽得真切,那正是梅乾的聲音。
幾乎是出於本能,方媛竟然循聲跑了過去。亮著燈光的那間實驗室果然是那間病理學試驗室,梅乾的臉貼在透明的有機玻璃牆上,整個人因爲痛苦而神經(jīng)質(zhì)的痙攣**。他身上的衣服,果然和方媛在樓下所見的一樣,破爛不堪,一片片的黏在身上,似乎被人硬生生地撕裂的。他的眼珠,一個勁地往外鼓,彷彿要掉下來。他的嘴被擠在玻璃牆上,熱乎乎的鮮血從他嘴裡洶涌噴出。
“救救我……救救我……”
梅乾發(fā)現(xiàn)了方媛,低聲呻吟,兩眼露出企盼的神色。
方媛大氣都不敢喘,僵立在那裡,全身發(fā)冷,無形的窒息感沉沉地籠罩下來,壓得她幾乎無法呼吸。手電筒悄然滑落,摔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破裂聲。
突然,梅乾的身體詭異地倒飛出去,彷彿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往後拉。梅乾再次長聲慘呼,試驗室的日光燈管在叫聲中乍然爆裂,整個實驗大樓陷入一團漆黑中。在這一刻,方媛產(chǎn)生一種奇異的感覺,彷彿整個實驗大樓在劇烈震動,傾斜反覆。
方媛腳下一滑,結(jié)結(jié)實實摔倒在地上,肘彎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梅乾還在低聲呻吟,時斷時續(xù),卻是那麼清晰地傳進方媛耳中。
方媛勉強站起來,眼前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梅乾的呻吟聲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方媛的汗毛一根根全豎了起來,她覺得自己的呼吸已經(jīng)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