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別墅。
原本打算回景家老宅的景漾, 因爲景源格外叮囑,還是選擇留下來陪著蘇嬋。
餐桌上,氣氛沉悶而壓抑, 往日的歡顏笑語不在, 一頓飯吃得很是淒涼。
“小嬋,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 我實在沒辦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來安慰你, 但你不要多想。”
景漾放下碗筷,紅腫的眼睛沉浸在無盡的悲傷裡。
蘇嬋輕輕嗯了一聲,精緻的竹筷夾著幾粒米, 動作僵硬地送向自己的嘴邊,半途又掉進碗裡。
她眨了眨眼, 同樣推了碗筷。
景漾一手撐著額頭, “二哥給你打電話, 你怎麼不接呢?”
“不知道說什麼。”蘇嬋垂下眸,安安靜靜地絞著自己的手指。
“二哥很擔心你, 大哥的事,他不會怪你的。”景漾誤以爲蘇嬋是因爲景澈爲救她犧牲自己而愧疚,“我聽說,二哥爲了你已經跟徐薇劃清界限了,你也不要再因此跟他鬧彆扭了。還有徐薇……”
景漾頓了頓, 蹙著眉道:“她到底有沒有買兇.殺人, 警方會全力調查的。你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警方也沒辦法扣押她, 不過她現在必須在監視範圍內活動, 配合警方隨時傳喚。”
她擡眸看了看始終保持沉默的蘇嬋,試探地問道:“你真的覺得這件事跟徐薇有關嗎?我覺得她做不出來這種事, 或許是你太敏感了。”
“不是。”蘇嬋倏而開口。
景漾一怔,“嗯?什麼?”
蘇嬋沉沉的眸光望進景漾微微迷茫的眼睛裡,她黑黢黢的眼眸映著上方暖黃的燈光,薄薄的一層水光折射出幾點亮色。
“她沒有做。”蘇嬋聲線平靜而低沉,“是我瞎編的。”
“你說什麼?!”景漾陡然瞪大眼睛,她動了動脣,有些艱難地道,“你想陷害她?”
蘇嬋鎮定地點了點頭。
“爲什麼?”景漾完全不能理解,騰地站起身來,“你跟她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讓你非要將她置於死地不可?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是犯法的!”
她踢開身後沉重的木椅,煩躁地在餐廳裡來回踱步,“現在所有的事情全都一團糟,我真的沒有多餘的精力來管你,我不是二哥,我沒辦法像他那樣無條件無底線的縱容你!蘇嬋,我不管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命令你馬上停下!不要再給我惹亂子了!”
“大哥的死,雖然不是她直接造成的,但她在我跟盜墓賊周旋的時候,突然出現,打亂我的計劃,釀成了最後的悲劇,她一定要爲此付出代價。”
蘇嬋的嗓音無波無瀾地陳述著事實。
然而在景漾眼裡,她簡直是個瘋子,她此刻冷靜的瘋狂,是不顧後果地暗自籌劃著害人的陰謀!
“算我求你了,蘇嬋,你不要再任意妄爲了!”景漾有些崩潰,“一切交給警方全權處理,你不要再擾亂警察辦案了,收起你那些陰暗的心思,你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可是徐薇……”
“徐薇什麼?那你呢?”景漾忿然打斷她,“就算徐薇間接造成大哥的死,那也輪不到你來代替法律懲罰她,大哥是爲了救你而死的,你直接害死了他,那我要不要也來懲罰你一下啊?!”
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薄如蟬翼的瓷器震了一震,咆哮宣泄出她積鬱的一腔情緒,也讓她將心裡話說了出來。
景澈是她的親哥哥,而蘇嬋再怎麼受景家兄弟的寵,說到底仍然是個外人。
這兩年,關係再親厚,也終究比不上擁有血緣關係的親人。而在這樣的特殊境況裡,親疏立見。
怎麼可能不怨?
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空氣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傭人都去配樓休息了,空蕩蕩的別墅裡只有她們兩個人孤獨地對峙。
景漾急促地喘息漸漸平緩下來,她重新找回理智,望著一言不發的蘇嬋,深深嘆了口氣。
“抱歉,我……”她想說自己不是這個意思,但說出來著實虛僞。
“小嬋,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好嗎?”景漾癱坐在椅子上,“我不管你到底想做什麼,你必須停止,至少在二哥回國之前,不要再輕舉妄動。我的任務就是把你安然無恙地交到二哥手裡,之後你想怎麼樣,我都不會插手,自有人來管你。”
蘇嬋緩緩站起身來,“你不用擔心,我的陷害不會成功的。”
景漾擰起眉看她。
“全是主觀臆測,沒有任何可以佐證的物證,僅憑我漏洞百出的說辭,根本沒有辦法給徐薇定罪。”
“那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到底要幹什麼?”景漾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蘇嬋倏而笑了一下,“沒什麼,就捉弄她一下而已。”
第二天,景漾還是放心不下蘇嬋,怕她胡來,命令傭人看著她,輕易不準她出門。
然而下午的時候,江嶼森突然到訪,要帶蘇嬋出去轉轉散散心。
傭人自然沒有攔著的道理。
“謝了。”蘇嬋解開副駕駛的安全帶,卻沒有急著下車,“江嶼森,跟你好好道個別。”
江嶼森微怔,“你要去哪兒?”
“出趟遠門。”蘇嬋淺淺地笑了一下,“不必掛念,祝你一切安好。”
這是不願多說的意思了,江嶼森自然不好勉強。他看著蘇嬋擡手去拉內側的門把手,心裡倏而有些亂。
“小嬋!”他猛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臂。
蘇嬋回眸望過去,“怎麼了?”
江嶼森沒來由地心跳加速,他抿了抿脣,問道:“你會跟景二哥在一起嗎?”
“……不會。”蘇嬋斂下眸,輕輕地搖頭。
江嶼森喉結上下滾動,鋒利的眉眼被某種情愫牽動,而顯得柔和下來。
他握住她纖細小臂的大手不自覺地微微收緊,聲音帶著不易察覺地希冀,“我可以等你嗎?”
蘇嬋喉間一哽,她擡眸望進她深邃的眸子裡。
良久,她緩緩開口,“不,別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