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澈在景源複雜難辨的眸光中, 把蘇嬋帶走了。
“景總,要不……過兩天我去把蘇嬋小姐接回來?”宋助理見景源站在原地好一會兒,也不說走, 便試探地問道。
“不用。”
宋助理以爲(wèi)景源負(fù)氣, 正要勸解兩句。
卻聽景源道:“明早我自己去接。”
宋助理:“……”
歷經(jīng)波折的一天, 蘇嬋精疲力盡地上車便歪腦袋睡著了, 一路睡到家門口。
景澈輕手輕腳地把蘇嬋從副駕駛抱出來, 作爲(wèi)家中長子,早些年也照看過小他十一歲的妹妹景漾,還算有點(diǎn)兒經(jīng)驗。
已過而立之年的他始終獨(dú)身一身, 這兩年卻愈發(fā)喜歡小孩子,大概是看景源養(yǎng)了一個, 自己總也眼饞吧。
摸鑰匙的時候, 不小心把蘇嬋吵醒了。
她皺著小臉, 兩隻手背胡亂地揉了揉眼,長髮在他懷裡拱得亂糟糟的。
小姑娘到底是個什麼軟萌的小生物啊。
景澈很想親親她, 又覺得逾禮,便只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腦袋。
蘇嬋迷迷糊糊地傻笑了一下,扇動的長睫卷而翹,亮晶晶的眼眸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於是,景澈想, 我比她大了十四歲, 作爲(wèi)長輩親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輕到似有若無的吻落在蘇嬋的額頭上, 她覺得有些癢, 伸手指撓了兩下, 又吧唧親了景澈一大口。
景澈覺得自己此刻一定笑得像朵太陽花。
和半山別墅不同,景澈的家像一副老舊的年代畫。金絲楠木的花架小格子裡擺件繁多, 蘇嬋摸來摸去,愛不釋手。
結(jié)果一不小心打碎一個盤子狀的瓷器。
蘇嬋立馬老實了,蹲下來撿碎瓷片。
“別碰它!”景澈聽見聲響忙出來看,一把握住蘇嬋的手腕,“當(dāng)心劃傷手。”
“我不是故意的……”蘇嬋可憐巴巴地眨了眨眼睛。
景澈心都要化了,“沒關(guān)係,小物件而已。”
花架上的其他“小物件”瑟瑟發(fā)抖。
“你是搞文藝的對嗎?”蘇嬋轉(zhuǎn)戰(zhàn)不容易碰壞的字畫把玩。
景澈哭笑不得,“……算是吧。”
“哇——”蘇嬋感嘆一聲,“你一看就是學(xué)識淵博的文化人。”
她自己沒讀過多少書,天性使然,腦筋又沒有那麼靈光,但對於高知分子向來都抱以崇高敬意。
“你也要好好唸書啊。”景澈偶然一次聽景源抱怨,小姑娘成績差的一塌糊塗,門門功課倒數(shù),還招貓逗狗打同學(xué),老師三不五時叫家長。
蘇嬋扁扁嘴,委屈道:“那人家學(xué)不會嘛。”
景澈捏了下蘇嬋軟乎乎的臉蛋,突然明白,景源總放話要好好管教她,卻一直沒見什麼成效是爲(wèi)什麼了。
還是慣著吧,也不打緊。
景澈這兒不比半山別墅,他自己一個人獨(dú)居,只請家政阿姨來打掃衛(wèi)生,家裡一個傭人也沒有。
好在蘇嬋沒他想象的那麼嬌氣,他自己倒也照顧的過來。
景源那邊過來人給送了蘇嬋的換洗衣物,但只有一天的,景澈笑而不語。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景源敲響了他家的門。
“七點(diǎn)十分,比我想象的還早了兩個小時。”景澈忍不住調(diào)侃道。
景源面無表情,“她醒了嗎?”
“還沒。”景澈側(cè)身讓他進(jìn)門,“你沒吃早飯吧?等下一起吃。”
蘇嬋醒來的時候一陣恍惚。
房間裡淡淡的木香讓人心神寧靜,人的氣息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即便你換了一副皮囊,過了百年千年,只消一靠近,一擡眸,一句輕言細(xì)語,便能穿過時間的縫隙看到曾經(jīng)。
有什麼東西是不可磨滅的麼?
或許有。
是一段最尋常的記憶。
蘇嬋輕鬆自在的伸了個懶腰,卻一出門正看見景源跟景澈聊些什麼,聽到動靜便擡眼看過來。
“小嬋醒了,快過來吃早飯。”景澈喚她。
蘇嬋在景源焦灼的眸光注視下坐下了。
“做噩夢了麼?”景源問。
畢竟是生死一線的大事,對於小女孩來說還是很可怕的,他已經(jīng)讓宋助理約了心理醫(yī)生了。
卻不想,蘇嬋緩慢地?fù)u了搖頭,“我睡得挺好啊。”
一夜憂思的景源:“……”
“你怎麼心這麼大?”景源實在納罕。
蘇嬋立刻不高興了,“你什麼意思?非要我提心吊膽夜不能寐你纔開心啊!”
“你胡說什麼?”
景澈沒想到兩人一見面就掐起來了,忙勸阻道:“先吃飯,吃飯。”
蘇嬋哼了一聲,突然想到什麼,又有點(diǎn)得意,“氣得我一連用了兩個成語。”
景澈:“……”
景源:“……”
各懷心事的吃完早餐,景源便要帶蘇嬋回去。
在這兒住的挺開心的蘇嬋自然不願意,她轉(zhuǎn)身去拉景澈的衣角,“大哥,我可以……”
“不可以!”景源將蘇嬋的手拉回來,“回家!”
“切”,蘇嬋覺得沒勁,小聲咕噥,“趕我出來又要帶我回去,反覆無常,捉摸不定。”
咦?又說了兩個成語!
蘇嬋覺得一跟景澈在一起,自己突然文化水平激增!
蒙了塵的記憶突然清晰起來,青城山上,淨(jìng)空教她識文寫字的慵懶時光恍如昨日。
那個人甚是好脾氣,偶爾被她撕了藏書,會氣得罰她抄三百遍經(jīng)文。
但不消多久便消了氣,也就不計較她寫的鬼畫符了。
景源假裝沒聽見,牽著她的手強(qiáng)行帶走,好在蘇嬋沒掙扎,反正不怎麼高興就是了。
他能怎麼辦,總不能當(dāng)著景澈的面跟她道歉吧。
“大哥,我還能來你家玩兒嗎?”蘇嬋按下車窗,扒著窗沿露出腦袋問景澈道。
景澈笑著揉了揉她的長髮,“想來就給我打電話,多晚都去接你。”
他並不知道蘇嬋是被景源趕出門的,還以爲(wèi)是她自己貪玩跑出來結(jié)果遇到了壞人。
“好呀好呀!”蘇嬋笑得眼眸彎彎。
景源滿臉都寫著不爽,“坐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