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闥國,辰和宮,蘇子辰坐在紫藤花架下愜意地喝著茶,享受著這少有的閑適。
“二皇子好啊!”帶笑的聲音驟然打斷了這難得的寧靜,一個胡子遮住了半張臉的黑漢大笑著走來過來,“枉費我這么擔(dān)心你,卻沒想到你過得如此愜意。”
“來人,為蘇堪將軍奉茶!”蘇子辰星眸半斂,白皙稚嫩的臉上帶著與外貌極不相符的成熟笑容。
美貌的宮女為大胡子蘇堪奉了茶,便無聲無息地退到了一旁。
“秦關(guān)有變!”蘇堪斂去臉上的笑容,正色道。
蘇子辰猛地坐正了身體:“她出手了?”那聲音里充滿了激動還帶著一絲難抑的興奮。
“殿下說的她是指南離國的皇十四女嗎?”蘇堪知道蘇子辰派出了大量的探子去南離國都城探查君若雅的行蹤,故而有此一問。
“一個在國家罹難之際,尚不忘闖禍的皇女能夠做出什么大事讓殿下如此關(guān)注她?”蘇堪不屑道。月前,南離國傳來消息說南離國皇十四女當(dāng)街誅殺清遠侯世女,可讓他們當(dāng)做笑話說了好幾天。
“闖禍嗎?”蘇子辰瞇起了眼睛,薄唇輕撇,“唔~以這個標(biāo)準看,她確實挺會闖禍的。殺死華慶穗嫁禍本宮,豈不是禍事一樁。”
蘇子辰說的風(fēng)淡云輕,可是蘇堪卻聽說了他話中的氣惱之意:“殿下說,殺死華慶穗的人是她?”
“本宮的令牌在出使南離國便已經(jīng)丟失,而那段日子南離國的皇女只有她行蹤不明。”蘇子辰眼底閃過陰郁之色,“不過,本宮要走出辰和宮只怕已經(jīng)要依著她了。”
“二皇子的話我可聽不明白!”大胡子蘇堪揉了揉那一頭凌亂的頭發(fā),“只是那個什么勞子的南離國丞相代表他們的女皇送來了降書。”
“降書?”蘇子辰心中一震,“你確定——”
“可不是!”蘇堪抓了抓頭發(fā),“老子還等著牯謁俟那老家伙吃點苦頭呢!”
蘇子辰雙手抱胸,煩躁地踱著步子:“她怎么會允許議和呢?難道真的是我猜錯了?或許,她真的只是恣意妄為了些,虧得本宮這么高看她!”
“二皇子在說什么?”蘇堪見蘇子辰獨自沉思,如墜云里霧里。
“既然南離國送來了降書,可知降書中都提了什么條件?”蘇子辰松了松手腕,強壓住內(nèi)心的疑惑問道。
“當(dāng)下南離國已經(jīng)是兵敗如山倒,就連主戰(zhàn)的列安王和福郡王那樣的老頑固都開口同意議和了。他們那里還敢說什么條件!”蘇堪想了想,“說起這議和條件,倒是異想天開的很,竟是提出以洛河為界。若是秦關(guān)一破,南離國再無險可守。到時候,我軍大可長驅(qū)直入。”
“南離國的女皇莫不是瘋了?”蘇子辰冷笑道,“若是以秦關(guān)為界尚可,若是以洛河為界,南離國在無險可守。除非——”
“除非什么?”蘇堪好奇地追問道。
“詐降!”粉嫩的唇瓣溫柔地吐出二字,讓一旁的蘇堪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不會吧?他們可是派了右丞相和清遠侯為議和正副使臣。要是真的是詐降,可不是蝕本的買賣。”
“一個丞相和一個侯爺算得了什么?若是,他們并不是誠心議和,那主和的丞相至于他們不過是繼續(xù)這場戰(zhàn)爭的障礙所在。”蘇子辰冷笑道,“你我直到父皇不會輕易停止這場戰(zhàn)爭,難道南離國的人都是笨蛋嗎?”
“可是詐降對他們有什么好處呢?”蘇堪聳了聳肩,“難道只是想要借我們的手除掉主和的官員?”
蘇子辰側(cè)首沉思了片刻,旋即舒展了眉頭:“蘇堪,準備行囊吧!不出兩月,只怕父皇就該解除本宮的軟禁令了!”
蘇堪狐疑地看著蘇子辰對于蘇子辰這莫名奇妙的話難以理解。不過——他想自己主子向來才智過人,他說的話應(yīng)該錯不了。
“圣上,如今的南離國已經(jīng)是到嘴的肥肉,何必與之議和呢?”鳳闥國朝堂上,主戰(zhàn)派的大臣慷慨激揚的陳詞。
龍椅上,鳳闥國的皇帝蘇醒鋒銳利的鷹目注視著下面的百官,靜默地看著底下的爭吵。
“陛下,臣有奏!”右拾遺微生冠懿出班,“秦關(guān)久克不下,不利于我軍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若以洛河為界——”
“微生大人此言差矣!”戶部侍郎肅潁河出班,“我軍正值氣勢鼎盛,此事議和撤軍對我國有何好處?且不說,南離國最富饒之所在盡在洛河以南。就算我鳳闥國肯撤軍,一旦封疆國趁機揮師南下,豈不讓他們獨占了好處。”
“肅大人勿急!陛下,微臣絕無此意!所為兵不厭詐,只要南離國放棄秦關(guān)以洛河為界。失去了天險,南離國就真正成了我們嘴邊的肥肉。此時議和對我軍百利而無一害。”
蘇醒猛地睜大了眼睛看著微生冠懿,“愛卿此計甚妙!傳書大皇子,準備議和,就以洛河為界。”
十日后,鳳闥國皇帝下詔前方督軍的大皇子蘇子仕在已經(jīng)的洛州信安城與南離國使節(jié)右丞相王晨練簽訂議和書。
雙方約定以洛水為界,南離軍撤出秦關(guān),五日后鳳闥國派遣前營將軍牯謁俟率領(lǐng)三萬大軍先行入關(guān)。確定南離國軍隊撤軍洛州,鳳闥國大軍再行入關(guān)。為了表示南離國的誠意,南離國特意留下了議和副使清遠侯為鳳闥國的前頭部隊帶路。
聽風(fēng)亭內(nèi),君若雅靠在欄桿上,一手隨意的搭在扶手上,修長的十指敲打著木質(zhì)的圍欄:“這是今年南方新送來的雨前茶,皇姨若是喜歡十四讓她們送些到府上吧!”
君甯絲捧著茶杯微微一笑:“免了!茶是好茶,可惜本王可沒有嫡皇女這般懂得享受。再好的茶送給我也是糟蹋了!”
“皇姨是第一次光臨十四的南風(fēng)宮吧?”君若雅若有所思地回頭看著列安王。
君甯絲點了點頭:“就是今日來此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嗯~如今滿朝文物大臣都忙著議和之事,卻唯有皇姨抽空造訪南風(fēng)宮。”君若雅優(yōu)雅地站起身,“皇姨總該不會為了這事來找十四吧?這樣的話,皇姨可真的找錯人了!”
“十四,現(xiàn)在不過是你我甥姨在此,不必裝傻!”君甯絲冷笑道,“你主導(dǎo)了議和之事,難道還想置身事外嗎?議和絕非兒戲,當(dāng)初本王之所以答應(yīng)福郡王此事,是因為她說此計不過是為了打壓主和派。可是如今卻讓議和成為了事實,還是以洛河為界。”
“議和有何不好呢?本宮倒是覺得議和實在是個不錯的主意!”君若雅輕笑道。
望著那張笑得邪醫(yī)的年輕臉龐,君甯絲一臉的痛心:“秦關(guān)一破,京師再無天險可守。你真當(dāng)鳳闥國的皇帝是白癡嗎?人家真的會老老實實地只要我們洛河以北的領(lǐng)土?”
見君甯絲動怒,君若雅收起了幾分玩笑的心思:“看來,皇姨已經(jīng)知道了!”
“甯葑被你騙,一同唆使我同意議和便罷了。本王沒想到你竟然能夠請動封離寒游說陛下定下如此不利的議和條款。”君甯絲惱怒地拍打著亭子里的石桌,“本王知道近來你一直在暗中從南云州調(diào)動物資北上。難道你想要趁亂——”
“皇姨,你難道都不奇怪為什么母皇和封丞相會同意這樣一份議和條款嗎?”君若雅微笑著看向君甯絲,“母皇不傻,封丞相更是智慧過人。你以為他們真的這么容易被十四唆使,做出這種傻事嗎?”
“議和?”君若雅嗤笑道,“真正的議和也只能蘇醒向我們稱臣,絕不是讓我們君家人低頭。皇姨信奉寧可玉碎不可瓦全,難道本宮和母皇不是如此嗎?覆巢之下無完卵,殺雞取卵的事情斷然不是我會做的事情。”
“那么議和——”
“議和書一送回京城,母皇已經(jīng)讓人抄錄了一份送給封疆國的大將軍。”君若雅傾身給君甯絲倒了杯熱茶,“以皇姨的才智應(yīng)該不難想象其中的關(guān)系吧?”
南侵南離國的是鳳闥國和封疆國的聯(lián)軍,可是南離國卻只想鳳闥國送上了降書議和。
“難道——”君甯絲渾身一震,只覺得全身發(fā)軟,止不住的興奮。
“送去的除了我國與鳳闥國簽訂的議和書,還有一封信。信上的內(nèi)容便是說如今南離已經(jīng)是鳳闥國的屬國,洛河以北的領(lǐng)地盡數(shù)劃與鳳闥國。你說,那得了咱們?nèi)萸邑澋脽o厭的封疆國得到消息會如何?”
“若是此計成功,可以逐個擊破先退封疆國之兵。只是讓鳳闥國大軍進入秦關(guān)卻是兵行險招。若是,封疆國皇帝讓封疆國軍隊一起進入秦關(guān)豈不是引狼入室?”
“蘇醒想要一統(tǒng)鳳傲大陸就絕不可能任由封疆國做大。如今,鳳闥國不過占了塞州和南寧州,封疆國卻也竊居豐州和靈州,你覺得蘇醒愿意讓封疆國在洛州分一杯羹嗎?”
“話雖如此,可是本王卻始終覺得太過兇險。”
“本宮聽說皇姨早年也曾駐守過洛州相比對秦關(guān)也是熟悉的吧?”君若雅慢條斯理地喝著茶,不經(jīng)意地問道。
君甯絲點了點頭:“本王不僅駐守洛州多年且在秦關(guān)也呆過兩年之久。”
“那么,以皇姨對秦關(guān)的了解,秦關(guān)一天之內(nèi)可以通過多少軍隊?”
“秦關(guān)棧道狹窄,地勢險要,可以說是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最快的話估計一天可以通過五萬大軍。”
“那若是棧道被損壞需要多久可以修復(fù)?”
“這要看棧道破壞的情況。”君甯絲下意識地接道,然后震驚地看向了君若雅,“你??????你該不會——”
“不!這不可行!太——”
“皇姨沒做過的事情如何就能說不行呢?”君若雅朗笑道,“本宮說可行他便是可行的!聽說鳳闥國的先鋒官牯謁俟頗為驍勇,就連南明大將軍也是敗在他的長刀之下。可惜了!”
“你是個瘋子,卻又有這么多人陪著你瘋!”
“那么,皇姨愿不愿意隨本宮做一回瘋子呢?”君若雅反問道。
君甯絲一咬牙,隨手將茶杯擲在了地上。白色的瓷片碎了一地:“本宮會像陛下請戰(zhàn),親自會一會那什么牯謁俟。”
“不!正如皇姨所言,一切沒有成為定局都言之過早。那蘇醒和封疆國的皇帝都不是傻子,誰也不能完全肯定他們會中計。”君若雅正色道,“所以皇姨和福郡王都要留在京師。若是戰(zhàn)事不利,撤出京師以圖后事。”
“如今,朝中大將已經(jīng)所剩無幾。除了那還在秦關(guān)苦苦支撐的卓將軍,也就只有皇城司四營和禁衛(wèi)軍的將軍了。若不是本王上去,難道要陛下親征嗎?”
君若雅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