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跳,猛地抬起頭,只覺一抹白影如風般拂過我的臉,身旁已多了一人。
“你……你沒事?”
“很失望嗎?”眼前那人俊目斜睨,語氣冰冷,帶著一絲不屑。
“你沒事真好,見你那么久沒來,我還擔心了很久。”
“哼,口蜜腹劍的女人。你會擔心我?那林子里的機關為的是什么?”
唉,真是冤枉啊,捕獸夾是我提議設埋的沒錯,可我確實擔心過他啊。
“你說的是那些捕獸夾嗎,當然是為了捕野獸啊,唉,你不知道,最近谷里的禽獸可多了,不請自來呢。”我故意加重了禽獸兩個字的語調。
“哼,那連乾鉤網、伏弩陣、黥骨刺這些機關都只是為了捕獸?逍遙谷里何時來了這般利害的猛獸,竟然要用到這些幾乎絕傳的精妙機關?真是長見識了,那定是來自天上的神獸吧?普通的猛獸何至于用到這些機關?”他也故意加重了神獸兩個字的語調。
乾鉤網、伏弩陣、黥骨刺?這次真真真的是冤枉啊,那林子里真的設了這些機關嗎?當時狄靖貌似不經心地隨口應了,沒過幾天便吩咐我們不可再靠近杏林,我還以為他只不過弄些捕山豬、豹子之類的精鋼夾子罷了,沒想到他竟弄了這些可怕的機關。
上官逸這冰冷的語氣很不友善,我訕笑幾聲,“你誤會了,那些機關防的是那些不安好心的人,自上次那些黑衣人到谷偷襲……”
話沒說完已被他打斷,“黑衣人?竟還有人能進入這里偷襲?哪門哪派的?共有幾人?”
嗯?看來他很關心這事?不過他關心的對象可不是我,而是那些黑衣人,我撇撇嘴,“哼,還以為你在關心我呢,關心那些黑衣人做什么。”
“你不是還好好地坐在這兒跟那不請自來的神獸說話嗎?”
我嘀咕了句:“不請自來的是禽獸”,隨即迎向那雙正透著寒意的雙眼,揮揮手不在意地說道:“那些黑衣人嘛,一般角色而已,十多個吧,都給本姑娘三兩下解決了,本想留個活口嚴刑逼供的,沒想都服毒自盡死精光了,沒意思至極。”突然心中一驚,警惕地睨著他,“喂,他們不會是你派來的人吧?”
上官逸一聲嗤笑,譏誚道:“笑話,如果是我的人,你還有機會坐在這里吹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別人不清楚你,我還會不知道你有幾斤幾兩嗎?少在我面前裝蒜。你那神仙般的師傅為護你周全怕是費了不少力吧,怪不得要弄那些東西,哈哈哈……”
我臉上一紅,這臭小子嘴巴真毒,用捕獸夾來對付他看來是太仁慈了,那什么鉤什么網什么刺的,看來也不夠狠。笑吧笑吧,你那兩顆好看的虎牙,總有一天本姑娘定親手給拔了,看你還笑得這么浪!
我黑下臉冷聲問道:“你來這里到底所為何事?千辛萬苦闖過那些機關,只為了見我一面嗎?”
“為何要告訴你?我想來就來,這世上沒有我去不了的地方,那些小玩意兒于我來說,不過小孩兒玩的過家家罷了,正好給我解解悶,練練筋骨。”
狂妄之徒,有何了不起,我還不想不知道呢。正想罵他一句無知宵小之后揮袖離去,突然想起正事還沒說呢,光顧著斗嘴差點把正事誤了,可惡。
按捺住心中的不甘,我笑瞇瞇地朝他道:“嗯,那是,像你這般身手,定是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那些小機關對你來說,確是小兒科,我早就知道不需擔心你的,果不其然。”
“皮笑肉不笑的,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我笑得有這么虛偽嗎?
“你在這里確實是來去自如神出鬼沒,輕功造藝確實是有那么兩下子,不過,我敢說,你要是再帶多個人,必定闖出不去。”
他點頭,“確實闖不出去。”
本想用激將法的,沒想到他竟然直接承認了,讓我一時啞然,這小子果然有點小聰明。
上官逸嘴角微勾,之前的狂傲跋扈之氣已消失,樹影婆娑,樹上透下的陽光溫柔地灑在他臉上,他的眼神忽爾變得柔和起來,連語氣也不復之前的尖銳刻薄,他撐起腿,雙手抵在膝上,低聲問道:“你想出去嗎?”
幸好我之前已見識過多次他這種瞬間變臉的功夫,不然還真會給他迷惑住了。我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問道:“帶上我的話,真的闖不出去嗎?”
“出不去。你為何想出去?這里不好嗎?你想去哪?”
這么自負的人都說不行,這下是沒希望了,看來只能等那一年之期了,心情一下子低落。
“我為何要告訴你?”我沉下臉,既然他已沒利用價值,我也懶得再和他羅嗦了,不耐煩地道,“不要再來這里了,別說我不提醒你,谷口還有個天九宮天罡陣,不想變殘廢就安分點。”
我站起身便欲離開,上官逸一把拉住我的手,語氣又變得凌厲起來,“勢利女人,臉可變得真夠快的!坐下,我沒讓你走。”
我臉變得快?再快也沒你來得快吧?心情本就不好,這下更不想和他糾纏,我抬頭目光越過他的肩膀,驚聲低呼:“狄靖。”
趁他愣神回眸之際,我反手抓住他的衣袖狠狠一拉再一推,正想狂笑一聲后說聲“去死吧”,還沒笑出口,上官逸在落水之際已緊緊拉著我的手,兩人一先一后撲通兩聲落入水中。
“又過橋抽板,可惡!”
“誰讓你不請自來,活該!”
一場水戰洶涌拉開,我拼命往他臉上潑水,這里水深齊頭,我掂著腳立于水中,勉強露出脖子,明顯不敵輕松站著水只及胸部的上官逸。好女不吃眼前虧,踢腿、抓臉、揮拳、頂膝、撓癢癢、扯頭發,總之手腳并用什么陰招都用上了。上官逸顯然沒吃過這樣的虧,一開始有點不知所措給嗆得喘息連連,還灌了幾口水,可惜很快他便惱羞成怒地開始反擊了。
“救……”命字還沒叫出來,我已被他按入水中,我也不不甘示弱在水中猛地抱住他的腰往水里拽,趁他入水之際我浮出水面大口吸氣。
“狄……”靖字還沒出口,他已浮出水面,又把我拉入水中。
于是,兩人你一下我一下地不斷拉扯,不斷浮沉。我終是在身高和力氣上吃虧,當再一次輪到他浮出水面時,我已無力地沉入水中。
上官逸一把勾起我的頭,拍了拍我的臉,“喂,女人,別使詐了,睜眼。”
又喊了幾聲,我還是沒反應,他開始急了,啪、啪、啪地又拍了幾下我的臉,語氣帶著驚慌,“喂,女人,醒醒,快醒醒!”
本還想再逗他一會兒,可他的力道實在太大,拍得我的臉生生地痛,再拍多幾下估計我的臉會變成包子了。噗地一聲把嘴里的水全噴到他臉上,我一把推開他,指著他狼狽的樣子哈哈大笑。
在陸地上我確實不夠你打,可在水里玩,我怎么會怕你,再深的水我也游刃有余。
上官逸的臉由白轉青再轉紅,終于低吼一聲:“狡詐的女人!找死!”
小白虎眼看要發作了,不得了,我一個轉身撲入水中,往岸邊游去。身后水聲嘩嘩作響,身子突然一緊,脖子后的衣領已被他抓著拎了起來。
“哼,往哪里逃?咦,原來是朵白蓮……”
我抹著臉上的水不斷喘息著,突然感覺到上官逸把我的衣領往后拉低,手指在我后頸處輕輕摩挲著,不由大怒,揮手要想掙脫他,卻掙脫不了。
“怪不得啊,怪不得你身上總有淡淡的蓮花清香呢,原來如此,原來印記便是朵白蓮……真美……”
我心中猛地一顫,蓮花的清香?好像他這是第二次說了,可我從沒用過任何香薰,等等,印記?他剛才說什么印記?
我猛地轉身,直直地盯著他,連聲音都顫抖著:“你剛才說什么?什么白……白……白蓮?”
他有點愕然地回望我,“印記啊,你身上的印記。”
我沒聽錯吧,我雙手抓著他的衣領,急急問道:“是什么印記?在哪里?”
“嗯?難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印記是朵白蓮,就在這里。”他伸手點了點我的后頸。
霎時間,恍如烏云密布已久的天空突然放晴,漫天冰雪突然融化,凋零的花兒遇到了甘露,我心中的陰霾一掃而光,激動地抓著上官逸的衣領:“上官逸,你,你,你真是太好了!你是這世上最英俊的男子,武功最高強的高手,情操最高尚的君子,你簡直是人中呂布、馬中赤兔、男人中的極品,就算是禽獸也是百獸之王……”
上官逸對我這突如其來的熱情一點不領情,掰開我的手,疑惑又防備地望著我,“灌水灌傻了?”
我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臉,替他撩開粘在臉上的一縷頭發,“小心著涼了,快回家換身衣服吧。”
無視他那驚詫萬分的表情,我轉身往岸邊劃去。
身子突然一輕,腰已被他摟著從水中拔起,回過神來時已是和上官逸一起站在岸邊,正對上一臉蕭殺持劍而立的狄靖。
狄靖的劍斜斜地指向地面,衣袂迎著風輕輕翻飛,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放開她。”
上官逸嘴角微勾,滿不在乎地直視著狄靖。濕透了的白色袍子緊緊貼著他的身體,一身精鋼般的完美肌理盡顯無疑,結實的胸膛繃得緊緊的,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臉上的水珠順著他的脖子滑入微微敞開的胸膛,肉隱肉現的,好個性感尤物啊。
我咽了咽口水,艱難地從這幅美男出浴圖上移開目光,唉,狄靖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那個,一場誤會……”
我正要向狄靖解釋,話剛出口,身旁的上官逸已如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還口吐狂言,“想領教許久了。”
這小子看來不想活了。
只見一白一青兩道影子瞬間糾纏在一起,陣陣劍氣襲來,狄靖的劍揮出一道道銀弧,如靈蛇吐信一般,上官逸瞬息之間便被籠罩在一片凌厲的光環之中。上官逸手中無劍,雖赤手空拳,卻靈巧地游走在那片綢密的劍影之間。
我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喉嚨尖,生怕狄靖下狠手把那只小白虎給刺個大窟窿,急急喊道:“狄靖,誤會,誤會,他是我的朋友……他來看我的,快住手,別傷了他。”
兩道影子突然分開,狄靖已站在我身前,冷冷地望著上官逸。上官逸站在幾丈開外,居然也氣定神閑,臉不紅氣不喘的,正滿臉愉悅地望著我。剛才那激烈的一斗仿佛不曾發生過,一切只是我的幻覺一般。
氣氛有點尷尬,這個時候看來應該是我站出來過過場了。
“呃……他,他叫上官逸,是我的朋友,來看我的,剛才他貪玩不小心掉水里去了,我怕他死在湖里弄臟了咱們琉璃湖,便下去救他了。一場誤會,呵呵,誤會,呵呵……”
我不停地向上官逸使眼色,暗示他不要再輕舉妄動了,這里除了狄靖還有一堆暗衛隨時會涌出來,到時我可救不了他。
上官逸的臉上笑意更甚,簡直是春風滿面了,那兩顆小虎牙又隱隱露了出來,“看在你替我說話的份上,剛才的事不跟你計較了。”
還不跟我計較了?我狠狠剮了他一眼,我剛才可是救了你的小命。
這小子幸好還識點時務,知道自己在這兒討不了好,白影一晃,已往杏林的方向掠去。這個上官逸陰晴不定的性格真是讓人頭痛,一會狷狂暴戾,一會又如沐春風般膩死人,我開始懷疑他是否有性格分裂癥。
狄靖沒有追上去的意思,淡淡地望了我一眼,眼神帶著責備,正要說話,我已興奮地拉著他的手說道:“狄靖,原來我身上有個印記,是朵白蓮,是不是……我是不是那個……”
一個答案在我心里呼之欲出,也許是太過在意的緣故,我突然之間有點害怕那話直接說出來會弄巧成拙。
“你已經知道了?”狄靖這一問,幾乎是肯定了我的疑惑,我激動得有點透不過氣來。
“先去把衣服換了,小心著涼。”狄靖扔下這句話,便徑直往覓蘭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