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蘭端著臉盤從門外進來。
“放哪兒吧,我自己來。”桃夭已經(jīng)起身,隨意的吩咐道。
襄蘭應了一聲,她見桃夭眼窩疲勞滿蓄,知她昨晚定是沒有睡好覺。
想起昨晚,也算她頭一次見到桃夭如此狼狽的模樣。
記得昨天剛從狐子罡那里回來。
因為穿著道童的衣服,恐防被人看見攔下詢問,于是一路上她都是小心翼翼的。
成功避開幾名宮人跟侍衛(wèi),她探頭探腦地摸到了一間柴房里。
之前,她就是在這里面換上道童的衣物,所以原先的衣服還藏在這里,她得趁有人來以前趕緊把衣服換回來。
衣服換好后,襄蘭推開柴房的一頁門,左顧右盼,確定四下沒人才從柴房中走了出來。
就在此時,一記強而有力的嗓音從身后傳來,“去哪兒啊?”
那人從屋頂飛躍而下。
襄蘭后脊一僵,沒有回頭,暗想這人從哪兒冒出來的?剛剛明明沒人的。
她也不停下腳步,裝作沒聽見似的加快了離開的步伐。
那人見襄蘭不僅沒有搭理他,還想跑的樣子,急喊道,“喂,別跑!”
換做平常,襄蘭倒是愿意配合,但是她的臉已經(jīng)腫了,雖沒照過鏡子,但也知道一定腫得很厲害,對方看到她的臉肯定少不了被盤問一番。
突然間,身后那人施展輕功一躍翻過襄蘭的頭頂,硬是攔住了她的去路。
襄蘭見周圍也沒什么人。正想已武力對敵。
怎知剛看清楚那人的背影。她就立刻認出來了。
“采大哥?”
對方轉(zhuǎn)過來。笑得一口白牙,“哈哈,終于認出我來啦。我說你這丫頭才幾日未見,連我聲音你都忘啦?”
襄蘭走到采不宸跟前,歉意地撓撓后腦勺,又怕他看到自己的臉,有意側(cè)站道,“我也沒想到會是你啊。對了,你怎么也來了?”
采不宸沒有回答襄蘭,他早就知道她臉上有傷,特地握住襄蘭的雙肩,將她板正過來仔細打量,“哎呀,都腫成這樣了,小狐貍下手也太重了,我去找那家伙討藥去,那家伙的藥只要涂一下。半個時辰你這臉就能消腫了。”
襄蘭知道采不宸跟狐子罡的關(guān)系非比一般,但自己怕狐子罡怕得要死。一聽采不宸‘那家伙那家伙’如此隨意的喊著狐子罡,心里又震驚又無奈又好笑。
見采不宸要走,襄蘭趕緊將他攔下,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瓶子給他看,“不用了,臨走時,主人已經(jīng)給我藥了。”
采不宸聞言顯得有些吃驚,還以為襄蘭是為了不給他添麻煩故意編造的謊言,可低頭一看瓶子,就知道她說的是真話。
“算那小子還有點良心。”
“對了……”襄蘭剛想問什么事,但她顧忌到青天白日在這里說好像不太方便,于是看了下周圍。
采不宸見狀笑道,“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好了,這附近沒人的。”
襄蘭曾聽聞,有些武林高手可以辨析一定范圍以內(nèi)的異常狀況,功夫練到他們這般高境界,五識都比普通人強,通過腳步聲、呼吸聲就可以判斷周圍有沒有人。
聽采不宸這樣說,襄蘭也就放心多了,但她還是壓低聲音地問道,“采大哥既然也來到京城證明有任務對嗎?”
采不宸面上的微笑沒有變,但眸子里的笑意已經(jīng)散去,他用聽不出情緒的嗓音回道,“不,我是回來看望一下老朋友的。”
因為有人來了,二人也趁此契機話別。
跟采不宸短暫的相聚,讓襄蘭重拾了精神,仿佛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緊接著,襄蘭就去嬤嬤那里分到了自己的房間,因為打著皇后娘娘貼身宮婢的旗號,嬤嬤也對襄蘭禮讓三分,所以她的房間是不用和其他宮婢們一起擠的。
在被問及臉上的傷時,她假意傷心地講述著做奴才的種種不易,嬤嬤都是宮里的老人,聽話聽前半句既已能猜到全部,所以也沒追根究底地為難她。
回到房間,襄蘭來到妝臺前,面對銅鏡,拿出了狐子罡給她的藥,小小翼翼地上了起來。
剛一照鏡子時,她自己都快認不出自己來了。
左臉頰已經(jīng)腫到有半掌之高,幾乎可以擋住左眼的部分視野。
襄蘭忍著疼痛,慢慢地張開嘴,對著銅鏡仔細瞧,果然底下的一排牙齒中有個空缺的地方。
襄蘭悠悠一嘆,還好只是掉顆牙,下次她得更加小心,因為她還得留著小命報仇呢。
狐子罡的藥確實很厲害,襄蘭涂上后就感到一絲絲的清涼,她眼巴巴地等到一個時辰,發(fā)覺左眼的障礙感沒有了,連忙跑到銅鏡前。
腫確實消了,但還有一點淤青,至少臉型恢復了,也不至于半夜出去能嚇死人。
就因為臉的緣故,她一直不敢出門,挨著餓等到了現(xiàn)在。
這會兒,天已經(jīng)黑了,估計就算去連個空盤子也該瞧不見了吧。
她無意間聽見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就是一個人的身影滑過了門口。
襄蘭有些好奇,就跑過去看看。
開門后,她看到一襲明黃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是皇上?
皇上不是中毒正在偏殿躺著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她覺得事有蹊蹺就跟了過去。
正著急找不到人,沒想到那人竟原路跑了回來,襄蘭一看遠處亮著移動的火光,估計是巡夜的侍衛(wèi)正向這邊過來。
皇上會怕侍衛(wèi)看見?這是不可能的!
襄蘭朝那人快步?jīng)_上去,對方顯然只顧及著后方的侍衛(wèi)沒看到她,當襄蘭離近時。她已認出那人不是皇上而是皇后桃夭。
來不及細問。她上前就說了句。“快跟我來。”
桃夭認出是襄蘭的聲音便任由她半扶半拽地離開此處。
回到屋里。
襄蘭扶桃夭坐到了椅子上,給她倒了杯水。
即使桃夭穿著皇上的衣服,還是能夠看到里面撕碎的衣衫布條。
桃夭喝了一口水,咽下,終于冷靜下來。
她知道襄蘭滿肚子疑問,而她又何嘗不是呢。
“給我找一套衣服過來。”桃夭吩咐道。
“是。”
“今晚我在這里睡。”
襄蘭一愣,“……是。”
“忘記你所看到的。”
“是。”
就這樣,襄蘭還是餓著肚子跑到了一堆小宮娥間擠了一晚。
第二天。她為桃夭端來臉盆后,又從出去為她拿來了衣裙。
回來時,臉盆里的水已經(jīng)涼了,看樣子沒有動過。
她朝里面望了望,發(fā)現(xiàn)桃夭依舊坐在她離開時的位置上,也沒有動過,手里依舊保持著梳發(fā)梳到一半的動作。
‘他發(fā)現(xiàn)了嗎?
不,如果發(fā)現(xiàn)的話,昨晚不會那么容易放我走。
但是,當時那種情況已經(jīng)很明顯了。就算想撒謊,只需要傳召太醫(yī)一診斷。什么都瞞不住。
昨晚他放過了自己,難保今天也會,秦蘭啊秦蘭,你不能那么天真,萬一生下的是男孩,也就是皇儲,那個男人怎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清醒點吧,離開是必須的!’
桃夭滿心的思緒都放在了昨晚事情上,一個晚上她都在糾結(jié)著。
她想過逃跑,但是她能跑到哪兒去呢?
冷卿答應過她會來接她,如果在發(fā)生昨晚的事之前,她是可以等。
但是經(jīng)過昨晚一事,她怕是等不了。
但憑她一己之力,恐難有所作為,以鳳君鴻的性格,如果逃跑被抓回來,難以想象下場會是何等的凄慘。
她得好好想想,盡快想出一個即能保住孩子又能成功逃走兩全其美的辦法!
“娘娘?”
桃夭被襄蘭的突然出聲嚇了一跳,她驚魂未定地按了按胸口,“怎么了?”
“您的衣服拿來了,要奴婢為您更衣嗎?”
“不用了,你放床上吧,一會兒我自己換。”
“是,那奴婢出去給您換盤水來。”
桃夭遠望那盆水,想著這會兒也該涼了,她點了點頭默許了襄蘭的提議。
而在襄蘭端著臉盤踏出大門的一刻,桃夭又突然問道,“這兩天,你去哪兒了?”
襄蘭側(cè)頭看向桃夭,微笑道,“奴婢一會兒就回來。”
襄蘭走后,桃夭木訥地轉(zhuǎn)回頭看向銅鏡,十分疑惑地自言自語,“是我看錯了嗎?她的左臉頰好像……”
在換熱水的路上,襄蘭正苦惱著一會兒回去該如何自圓其說。
走廊上,迎面走來了兩名小內(nèi)侍,光從服飾襄蘭就能判斷出對方是最下等的內(nèi)侍。
原本宮里但凡見到比自己高階的人都得施禮,以襄蘭的地位,怎么樣也要被這些個小嘍嘍稱一聲姑姑吧。
不知是因為她臉上的淤青,還是因為他們談得太過投入,兩家伙愣是把襄蘭當空氣一般給過濾掉了。
一人走過襄蘭一邊,像讓開障礙物一樣,走過后又很自然湊到一起,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襄蘭倒不是那種喜于計較的人,沒行禮怎么啦,進宮之前的十幾年也沒人給她行過禮,還不是這樣過來了?
“欸?你說這事兒怪不怪,分明見著皇上跟皇后躺到了一張床上,第二天過去一看,就換成了別人。”
“是哦,這事兒都傳瘋了,要是傳出去給老百姓知道,還不知道怎么議論呢。”
“是啊。”
二個小內(nèi)侍正聊得火熱,均發(fā)覺自個兒的后領(lǐng)被人給揪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