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仰望天空時,冷卿總是在回憶著從前。
昔日的冷家稱得上是風光無限,在商界乃至政治界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奈何世事如云變化無常,沒有人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就像這些云,或許你記下了它現在的樣子,低頭含下一口清茶,再抬頭時,它便面目全非地沒了蹤影。
“少爺。”身邊傳來低低地輕喚,不知何時,衛河寧已經過來。
見慣了他從前的女子扮相,雖然已有好些時日的相處,但冷卿還是不太適應小寧的新身份。
可是近幾日,他發現衛河寧身上越來越有男子氣概,身形依舊單薄了些,可男孩子的挺拔勁已經呼之欲出,無疑這都是白長老細心栽培的結果。
冷卿喜形于面,早已將衛河寧看做年幼的弟弟,眼見弟弟的良好改變,不吝笑道,“以后就不要叫我少爺了,從前的冷卿已死,以后我便是你的桃源桃大哥。”
衛河寧聞言微微一愣,姓桃?那不是六夫人的姓氏嗎?只聽過女子出嫁從夫姓,還沒聽過大丈夫隨婦姓呢。
哎,果然少爺對六夫人的愛可見一斑。衛河寧不免心中黯然。
“咳咳。”聽到門口傳來的咳嗽聲,他才自打腦門想起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稟報。
“冷……”差點喊錯,衛河寧連忙改口道,“桃大哥,你看誰來了?”
順著衛河寧的目光,冷卿看到門口一身白袍白發之人正笑著走進來。
“桃幫主,別來無恙。”老者發出沉沉的嗓音,邊說邊捋著胡須,手里一根通體烏黑的拐杖在地板上杵得咚咚響。
冷卿大步上前,也笑道,“原來是白長老,”語畢。立即單膝跪了下去,同時道,“請受晚輩一拜。”
白長老微怔,上前虛扶一把。忙客氣道,“幫主何須大禮,真是折煞老夫了。”
“不,這是替家父拜的,您絕對受得起。”
白長老狐疑地望向突然抬起頭來的冷卿,早就覺得這孩子似曾相識,果不其然是她的孩子。再看看身邊的好徒兒正一臉得意的笑著,便知自己的底子八成已被他二人刨得一干二凈了。
白長老笑了笑,不再多言,心照不宣地分別看了冷卿跟衛河寧一人一眼。讓他二人隨自己來到桌前坐下。
但衛河寧萬萬沒想到的是,冷卿走到桌前突然又朝白長老雙膝跪下重重地了個響頭。
“桃大哥,你這是……”衛河寧從沒見過冷卿如此大禮得對待一個人,心下慌了起來,趕緊不解地看向師傅他老人家。
可白長老這回卻在凳子上坐得穩穩當當。仿佛是他該得的。他暗地望了一眼拐杖,不動聲色地看向別處,心里卻十分滿意:好聰明的孩子,像她!
“外公在上,不孝外孫給您磕頭了。”冷卿恭敬買手,字字鏗鏘。
在場的除了衛河寧,其他人都沉浸在樂見其果的狀態中。
若說冷卿之前還不能確定。那么剛才白長老的反應和他手中所持的拐杖就是最好的證明。
“起來吧。”白長老終是不忍見自己的外孫長跪,疼惜中又帶著幾分嚴厲。
冷卿沒想到外公那么快就接受自己,連忙起身致謝。
“等等,等等,你們這究竟唱得哪一出啊?桃大哥,你這可就不厚道了。人給你找來了,卻有事瞞著我。”衛河寧忍不住抱怨,氣得竟像小媳婦那般背過身去。
冷卿跟白長老相視一笑,覺得還是很有必要說明一下。
于是在征得白長老的首肯后,冷卿才將事情的始末娓娓道來。
“這件事得從頭說起……”
冷卿的母親名喚白凝。是白長老唯一的女兒。
二十多年前,冷父海上經商,不幸遇匪,身上財物盡數被搶,豈料盜匪越貨之后還要大開殺戒,為了不成為刀下亡魂,冷父縱身跳入海中,后被路過的白長老救起。
在白長老的貨船上休養期間,冷父愛上了連日對自己照顧有加的白凝,白凝亦對冷父芳心暗許。
二人的戀情卻遭白長老反對,并非白長老不喜歡冷父,只是冷父已有妻室,女兒嫁過去也只是給人做妾,即便再正常不過的家常便飯也不能堂堂正正的上桌入席,白長老深知女兒從小被驕縱慣了,時間一長定然受不了深宅大戶那些個條條框框的家規,與其將來后悔,倒不如嫁給幫派中之人,無論如何,只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將來也方便照應。
哪知白凝性情剛烈,與白長老商量不成,就說他暗藏私心,竟不顧及子女的幸福,一氣之下與冷父私奔北上。
冷卿一邊述說往事,一邊留心白長老臉上的變化。
白長老依舊是捋著胡須,可動作卻愈加慢了下來,大概是隨著他的講述逐漸陶醉在那泛黃的記憶中。
“家父一直對此事耿耿于懷,說家母生下孫兒后,才體會到外公當時的心情,很是懊悔自己這些年沒能常伴膝下盡孝,所以在他二老雙雙離世時,一再囑托孫兒要找到您,將這些話帶到,否則他們即便入黃泉也不得安寧。”
白長老的表情有了一絲松動,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聽到自己孩子的臨終囑托,心頭必然百感交融。
這些年他錯過了太多,沒有見倒女兒生懷六甲,辛苦產子,就連她何時離去也不知。
正因為悲嘆和惋惜才引燃了他多年的怒火,當即起身甩袖負氣道,“哼,如若有心,早些時候為何不回來見我?”
白長老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冷卿無奈地搖了搖頭,“您這些年全身心投入幫派事務,早早就不是當年一只貨船的管事,權力越大就越受保護,娘親是無顏見您,所以一直未敢來找您,當她后悔之時,身體卻是每況愈下,就更加不敢以病陋之姿出現在您面前。娘親仙游后,家父清楚娘親生前遺愿,所以一直在暗中多方打探您的消息,可每每派出去的人幾乎都是有去無回,家父這才打消了見您的念頭,只是臨終時終是放不下這樁未了的心愿,才囑托孫兒一定要見到您。”
語畢,久久的沉默讓空氣里的塵粒都沉淀了下來。
好一會兒才聽見白長老鼻息長嘆地開口道,“孩子,這么多年辛苦你了。”
冷卿低眉又搖了搖頭,“只要能見到您,吃再多苦也都值了。”
終于,能告慰父母的在天之靈了!
白長老聞言竟是鼻頭一酸,他杵著拐杖走到窗邊仰望天空。
女兒啊,你的兒子已經長大了,既然這輩子我沒能守住你,那么就讓為父拿剩余的時光替你好好守護我們白家唯一的血脈吧。
從番禺到京城,路途遙遠。
接連幾日的趕路,桃夭跟隨南陵王終于又來到擁有‘小京城’之稱的午州。
前不久在午州經歷的一切似乎還歷歷在目,然而她們此番到來卻又是另一種身份,另一種心境了。
因午州是距離京城最近的一座城池,南陵王便下令讓車隊在此做足充分的整頓后,再向京城出發。
是夜。
南陵王正于桌案旁處理瑣事,像是給京城捎信匯報行程,給遠在番禺的狐子罡跟小世子報平安,從前大小事務總是會交給狐子罡打理,如今身邊沒了可靠之人,所以事事得親力親為他才能安心。
“王爺還在忙啊?有什么可以幫你的嗎?”桃夭坐在梳妝鏡前,將自己的釵環頭飾一一取下。
話說,當了王妃就是不一樣,以前只要幾根發釵就能搞定的頭發,現在要戴那么多首飾,光是頸脖以上就重得不得了。
聽侍女們說,面圣那天還會更夸張,連衣服上都鑲滿了寶石,那是只有王妃才會被賜予的百鳥朝服,僅次于皇后的金鳳朝服和太后的彩鳳朝服。
這些都是其次,令她最擔心還是臉的問題,皇上跟太后早就見過她了,雖然鳳君鴻叫她不必擔心,但她還是忍不住焦慮,而且離京城越近,她的焦慮也就越嚴重。
“在想什么?”鳳君鴻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后,桃夭扯出一個笑容沖銅鏡中的他搖了搖頭。
鳳君鴻握住桃夭的雙肩,看著鏡中的他們男俊女俏真正應著那句‘天造地設的一對’,可猶豫了片刻,他還是松開了手。
“本王已經忙完了,你要是餓就吩咐廚房弄點吃的。”說完,他徑直出了房門。
連日來,他都是這樣,在房里有事就忙一會兒,沒事也待一會兒,然后差不多在這個時間就會去別的房間就寢。
桃夭知道他是在有意遷就自己,可內心的愧疚卻是一日比一日深。
冷卿,你究竟去哪兒了?我好想你啊。
桃夭抱住膝蓋,將頭埋了下去。
咿呀一聲~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桃夭還以為是鳳君鴻回來了,可抬頭仔細一看,那人竟穿著侍女的衣服。
奇怪?通常侍女進來都會先敲門的,這個侍女新來的?怎么說進來就進來了。
桃夭有些懵,但很快就覺出不對,連忙閃身躲進旁邊的幔簾后輕輕拿下木架上擱置的花瓶伺機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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