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閒下來的時候就喜歡亂想,譬如說方爾現(xiàn)在,她躺在牀上,滿腦子都是趙露露那個小妖精。
那丫究竟是哪根筋不對?說不來就不來了?什麼副經(jīng)理,那麼吸引人?
方爾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一切順風順水,什麼都水到渠成了,趙露露怎麼忽的就跑了。工作固然是工作,選擇固然是選擇,可她現(xiàn)在在完成的,不是她們兩個人的夢想嗎?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熱血沸騰的幹一件自己喜歡的事,和一份按部就班的工作來比,就那麼沒有競爭力?
方爾第三次崴到自己脖子之後,徹底放棄了掙扎,直接給趙露露閃了一個電話過去,別人不能說,她還不能說嗎?兩個人的事業(yè)怎麼能那麼輕易就放棄?以後她後悔起來誰負責?她怎麼能讓趙露露有後悔的機會?
她心裡鬱積了一肚子的心靈雞湯和義正言辭,只等電話一接通,就全部傾倒出去。
趙露露也太不像話了,她怎麼能讓她一個人留在戰(zhàn)場上?可方爾的一腔熱血還沒有噴灑出來,就被一盆冰水兜頭而下,冷的直打顫。
“還有什麼事嗎?”還是原來那個語調,不鹹不淡的,好像方爾只是一個和她見過幾次面,話都沒怎麼說過的,連朋友都算不上的人。
方爾覺得自己那顆小心臟受到了傷害,來自於露露的一萬點攻擊。
“趙露露,你的良心不會痛嗎?”方爾恨不得順著地波穿梭到露露那裡,掰開她的腦子看看,是不是裡面哪裡壞掉了。話裡話外都帶著火氣,她一直都躺在牀上,這是招他惹他了?
“我馬上要去人事部門那裡報道,沒什麼事就先掛了吧。”
哎喲臥槽,這丫還來勁了。方爾心裡氣不打一處來:“我說趙露露你今天是大姨媽來了還是怎麼的,咱們有話能不能好好說?別動不動就掛電話行嗎?”
趙露露頓了兩秒,聲音還是不緊不慢的不帶情緒。“我沒什麼好說的。”
……這丫怎麼就說不通了呢?腦子是一根筋兒的吧?“行,你沒什麼好說的就我來說,我就想問問你,你是真要離開還是說這玩玩?”
露露沒應聲。隔著手機方爾也感受到了她不帶情緒的眼神,當一個從來以逗比形象示人的人忽然沉默嚴肅起來,那就是真的很嚴肅了。方爾覺得後背有些發(fā)毛,可驀然一想起自己肩負著把誤入迷途的露露給拉出來的責任,她瞬間又滿血復活了。
方爾硬著頭皮:“你真的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可是你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問我身份證的事兒,怎麼突然就……”方爾抿了抿脣,眼神微動,噘著嘴:“突然就變心了。”
要不是因爲身份證,趙露露也不覺得自己會把事情看得這麼透徹,她淺笑一下:“也沒什麼,我就想過一過自己的生活。”
“那夢想呢?說好的夢想呢?”什麼自己的生活,這些藉口也太沒有說服力了,說到頭來,自己的生活不就是融入那些因爲活著所以活著的人的圈子裡。
她還滿腹牢騷,忽的聽見露露輕飄飄的丟過來一句:“那是你的夢想。”她忽的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這是她一個人的夢想?做和設計有關的事,只是她一個人的夢想?方爾問自己,腦袋裡浮現(xiàn)出兩人大半夜熄燈後,在寢室用微信聊未來的時候。
真的只是她一個人的嗎?時間隔得太久了,她記不清。
方爾也不知道從哪裡生了一股邪氣出來,口氣忽的就惡劣了起來。
“露露,你說這只是我的夢想,那你得夢想是什麼?當初談夢想的人是我們兩個,怎麼到頭來就變成了我一個人的夢想?你是覺得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更加適合你的生活節(jié)奏嗎?那種平庸到任何人都能做的職業(yè)能夠留住你的目光?”
她一通發(fā)泄出來,急喘了幾口氣,心裡還是恨恨的指望能夠一語中的的點醒夢中人露露,可事實證明她想的有點多。
她總算是聽到趙露露的聲音波動了起來,同樣的,情緒也不穩(wěn)定起來。
“方爾,你是不是覺得,全世界就你的選擇最重要嗎?不不不,你肯定是覺得全世界就你最重要吧,別人的想法都一文不值,所以你可以毫不客氣的否定別人的生活,否定別人的價值觀,就連我自己做出選擇的權利都沒有是吧。”
方爾被她堵的沒有話說,雖然露露形容的方式有些極端,但是她的話並沒有錯,相反的,她是一針見血。
“我也沒有想要剝奪你選擇的權利,我就是怕你以後後悔……”方爾小聲爲自己辯解。
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回答,露露輕笑出來,“呵,你又不是我媽。”
方爾恍惚聽到什麼碎裂的聲音,和你最親近的人永遠知道你的軟肋在哪裡,然後一擊即中。方爾忍不住問自己,這一次是不是鬧大了?還是說她的說話的方式有問題?
可好像哪裡都沒有問題,又好像到處都是問題。
“我真的要去人事部報道了,如果你沒什麼話說,那就掛了吧,聽說你落枕了,好好休息吧。”你有不需要奮鬥的人生,我沒有。
方爾有些害怕說話,害怕自己說的話又刺到露露那顆忽然敏感起來的少女心。可究竟是怎麼回事要不要告訴她啊?她現(xiàn)在好鬱悶啊!
可露露並沒有多解釋什麼,而是直接掛斷了電話。
於是方爾收了線,又開始躺在牀上進行新一輪的胡思亂想。到了晚上,林森回來,方爾脖子已經(jīng)好了差不多,聽見聲音就跑過去拎包,表情是極盡所能的賣萌。
林森瞄了一眼方爾,沒有說話,在沙發(fā)上落座的時候丟了一句:“想幹什麼?”
她還真是什麼都不想幹,活著怎麼就那麼累呢?方爾也跟著一屁股坐在了林森身邊,腦袋順貼的挨在林森身上,醞釀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今天露露跟我說她打算重新回自己之前那個公司,不繼續(xù)待在工作室了。”
林森頷首,沒有做什麼點評,擡手拾起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先遞到了方爾的嘴邊。方爾順著喝了一口,雙眼直愣愣的看著林森。
“你不覺得驚訝嗎?”這反應一點都不給力啊。
林森把水送到自己嘴邊,抿了一口,不動聲色的開始爆大秘密:“我早就知道了。”
哈?“早就知道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誰給你說的?”
“今天早上露露給我電話了,她跟我說了自己想要離開工作室的想法,我當時在開會,也就直接讓她自己過找你。”
她記得今天早上打電話那會兒是有佔線,那個時候該是就在和林森打電話吧?可是重點呢,她該怎麼辦?這工作室沒了露露還怎麼走下去?
林森像是看出來她在想些什麼似的,看了方爾一眼,繼續(xù)道:“不說是自己的夢想嗎,那就怎麼也能堅持下來吧。”
問題就是在堅持這件事上啊,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還能互相監(jiān)督,可方爾一個人,那簡直就是和做夢沒什麼區(qū)別了。
“我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呢、”方爾的聲音小小的,把臉埋在林森的鎖骨上,回憶著他說的記憶中那片天空,況且她的耐心是真的不好啊。
她還在否定自己,忽的額頭一疼,林森在上面彈了一下,看著她的目光帶著淺淺的笑意:“你不去做怎麼知道不行,有點出息行不。”
“那要是失敗了不是很沒面子,你知道我在露露面前誇下海口,到時候輸?shù)暮軗降脑挕狈綘柮约旱念~頭,看著林森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猶豫。
“沒嘗試直接就放棄那才丟臉吧。”方爾額角上又是一疼,她哇哇叫了兩聲,探手去打林森,可仔細一想也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可露露那個小婊砸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說話做事都是一股生無可戀的模樣,我很懷疑她是意氣用事,那我現(xiàn)在該怎麼辦?浪子回頭金不換,這事兒攤在我身上我是不是該去解救解救她?”
林森伸了手指又要來彈她腦門,方爾很有先見之明的伸手直接把他手給攥緊了:“別彈了,再彈就彈傻了。”
“現(xiàn)在就挺傻的。”林森幽幽看了她一眼。
方爾:……這肯定不是親生的男朋友,絕壁是野生的。
“有些事?lián)胶筒涣司筒灰獡胶停w露露也是個成年人了,她能爲自己做出的決定和說的話負責,你就好好的做自己的就行了。”
方爾一愣,這思維模式好不一般啊,“可是這樣真的好嗎?黨的指導方針不是讓我們要互幫互助?”
“互幫互助?”林森遞給她一個眼神,“你以爲你是在幫她,可是她不一定覺得,她心裡有權衡利弊的一桿秤,自己盤算得清,就是她以後真的悔不當初,那也是她自己做的選擇,你干預進去,她倒是會覺得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是這樣嗎?方爾似懂非懂,但是也覺得林森說的很對,這妥妥的就是心靈雞湯啊。她忽的又發(fā)現(xiàn)了他一個多的優(yōu)點。
“林森你在我心目中多了一個優(yōu)點。”方爾遞給他一個你快問我是什麼的眼神。
林森成功接收到了,並且很配合得問:“是什麼?”
“婦女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