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人的嘴里聽說自己的成長故事,柳心眉還聽得津津有味的,仿佛是一段曲折離奇的評書,吊足了她的胃口。
她出生的時候的確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動,湊巧趕在一起的異象,再加上那個和尚的極力渲染,這消息想不傳出去,都是難了。傳言這東西,雖然不生翅膀不長腿腳的,卻是傳的極快的,很快不止是京城,整個西楚都在津津樂道。柳毅為人剛直不阿,對朝廷又多有建樹,口碑一直是極好的,對于這件事情,很多人是樂見其成的,但是自然也會有人抱怨,為何這好事兒落不到自家頭上。
傳言就是傳言,若是認真計較,只怕?lián)p了原有的福報。柳毅是不把這個放在心上的,但是這絲毫不妨礙他寵溺這個女兒。柳凌霄已經(jīng)開蒙了,這丫頭來得正是時候,給夫妻倆帶來了不少的歡樂,而柳凌霄也很有哥哥的樣子,對這個妹妹也是愛護備至的。
時間過得飛快,柳心眉漸漸長大了,修眉俊目,瑤鼻櫻唇,跟娘親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家人都愛如珍寶似的寵著她。日子若是這樣過下去,倒也平淡逍遙,只是在小心眉五歲的時候,侯爺夫人寧雪一病不起,纏綿于病榻,急的柳毅四處里求醫(yī)問藥。無奈請來的大夫治病治不了命,轉(zhuǎn)年的春天,寧雪還是在柳毅的懷抱里沉沉睡去,永不醒來了。
柳侯爺年紀(jì)輕輕,就痛失愛妻,不少好事的就紛紛為他說媒,這男人嘛,不能被后宅的事情絆住了手腳。別看是一個繼室的位置,心動的卻大有人在。柳家是世襲的爵位,侯爺夫人也是朝廷命婦,與那些皇親國戚常有走動,不是尋常貴婦可以相比的。再一說,這柳侯爺是續(xù)弦,不是納妾,日后生的孩子也是嫡出的,就算繼承不了爵位,那身份地位也是要比那些官家公子高上一大截的。
柳毅謝絕了眾人的好意,他和寧雪兩情相悅,感情深厚,如何能夠在她新喪不久的情況下另娶他人呢?
柳凌霄還好說,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小小的男子漢,雖然心情也是十分悲痛,卻默默承擔(dān)起自己肩負的責(zé)任,習(xí)文練武的,都不要父親操心。柳心眉就不一樣了,小小的人兒找不到母親,自然是哭得撕心裂肺。她哪里會知道生死的區(qū)別呢,只以為娘親這一覺睡得太久了,她找遍所有的房間,都看不見母親身影的時候,就委屈的以為娘親不要她了,常常哭得眼睛一翻,暈了過去。柳毅一個大男人,如何應(yīng)付得來這種事情,一邊強忍悲痛,一邊笨拙的安慰著女兒,常常是孩子沒有哄好,一大一小就相對垂淚。看得馮嬤嬤心里不是個滋味兒,一邊感念他對夫人的情深意重,一邊為侯爺和小姐的身體擔(dān)憂。
不久,柳心眉就病倒了,看什么都懨懨的,提不起精神來,每到夜幕降臨,就分外的恐慌,一聲聲的喚著“娘親”,挺得闔府上下的人,心都碎了。
偏偏這個時候,南越和西楚的邊境紛爭四起,朝廷先后派出幾位將領(lǐng)前去救援,都吃了敗仗。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一道圣旨傳到侯府,柳毅也只能以國事為重了。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翰林院安學(xué)士的女兒竟然會主動請旨,嫁給柳侯爺,而且愿意以待嫁之身入府照顧年幼的侯府小姐。
家國不能兼顧,柳毅確實是無法照料年幼的女兒了,匆忙之間,只好違心應(yīng)允了這門親事,卻是三媒六證的聘了安氏過門兒。對方是未嫁云英,再怎么著,他也不能真的答應(yīng)未行周公之禮之前,就有一個年級輕輕的姑娘來照顧她的女兒。
婚事是匆忙且簡單的,軍務(wù)緊急不過是他的借口,柳毅心里始終放不下先他而去的夫人。洞房花燭夜的那晚,他和衣而臥,不住的長吁短嘆。安氏也只是很安靜的自己除去了花冠,在暖閣里度過了自己的新婚之夜,半句抱怨的話都不曾說過。
三朝回門,她卻一身光鮮的出現(xiàn)在了娘家人面前,和柳毅宛如一對恩愛的夫妻。
“侯爺,奴家敬您是大英雄,才愿意來到您的身邊。若是不嫌妾身粗鄙,這灑掃侍奉的活兒還是做得來的,您只管安心前往邊關(guān),家里的一切我都會照應(yīng)得好的。”這是她主動對他說的一番話,柳毅不禁動容,長嘆一聲,把女兒抱來了。
安氏的性子也很溫婉,跟柳心眉相處的時候,很有耐心,小丫頭也并不是十分排斥她,跟在她的身邊,很快就廝混熟了。這個人的裝束跟娘親差不多,也是極愛笑的,她喜歡著呢!府里的人也都喚她一聲“夫人”,柳心眉一時有些恍惚,莫非是娘親重新活過來了?
柳毅的心頭略略松動了一些,既然她愿意為他守護這個家,就姑且試試吧!柳凌霄卻是不適宜留在家中了,他直接帶了兒子軍中效力,把靖邊侯府和柳心眉就托付給了這個和他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的女人。
兩個人雖然不親近,書信來往得倒是十分頻繁,安氏常常主動寫了信,去告訴他府里的大事小情,更是詳盡的描繪了柳心眉的一舉一動,她來到侯府之后,這位大小姐的身體也逐漸康復(fù)了,就是她不說,柳毅心里也是很感謝她的。齊家治國平天下,是每個熱血男兒的抱負,不過若是家宅不寧,再英雄的人物怕是心底也是多了一份牽掛的。
侯爺和小少爺都不在府中,這偌大的侯府,只有一位繼夫人和一位少不更事的小姐,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位剛剛嫁過來的安夫人,指揮得當(dāng)、調(diào)度有方,幾十口人每日里忙而不亂,侯府一如往日的安靜祥和,跟侯爺在的時候沒有什么區(qū)別。
馮嬤嬤是寧夫人帶過來的人,對小姐的事情自然是上心的,只是這安夫人對小姐實在是好得沒話說,她不由暗自慶幸,侯爺續(xù)娶的夫人是個心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