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回去了,是嗎?”我問。
“嗯。”
“那高啟恩呢?”我問。
“他跟我一起回去的。”萬金山說。
“嗯,你講…”
“那個時候,高啟恩已經(jīng)跟了我有些年頭了。他把胡子剃掉,穿現(xiàn)代人的衣服。生活方式之類,也跟現(xiàn)代人沒多少區(qū)別,所以,沒有人知道他是一個古人。當(dāng)時我們回到××市里,那個法師說,中獎的是市里的一個老職工,巨款的數(shù)額很大,他問我想不想要。還用問嗎,有錢不要,除非我是個傻子。那法師就說,想要的話,就要趁早行動,因為有不少人在打那筆錢的主意,拉老頭兒投資什么的。據(jù)說,老頭兒已經(jīng)把錢許給一個老板了,合同都簽了…我當(dāng)時心里就有點(diǎn)奇怪,不知道他怎么一下子為我的事這么熱心。我就問他,既然合同都簽了,那你什么想法?他說沒想法,他就是通知我,趁著只是簽了合同,錢還沒砸進(jìn)別人手里,抓緊行動,不然晚了,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到時候把錢弄到手,我分他些好處就可以了…我總算明白了,這個孫子是自己眼紅那些錢,可他沒本事弄到手,所以就想借我的手,從中撈取點(diǎn)好處…
“他把話都扯明了,就是想沾光撈好處,所以我也就沒多想。通過側(cè)面打聽,那老頭兒確實(shí)跟別人簽了合同。另外,那個老頭兒心腸挺好,得了巨款以后,不像別人一樣六親不認(rèn),仍然住在家屬院的老房子里不說,還常不常的資助四鄰。我這人善于去抓別人的弱點(diǎn),得知老頭兒的為人以后,我就靈機(jī)一動,想到一個主意。我先是用手段,令跟老頭兒簽合同的那人在高速公路上被車給撞死了。然后,我讓那法師想辦法,從正面也好,側(cè)面也好,令那老頭兒感覺自己手上的錢不吉利,給誰誰死。那個法師就跟我說,一次意外太少了,老頭兒可能會認(rèn)為不過是場巧合,應(yīng)該再制造一場意外,老頭兒才會信服。我想想是那么個理,所以,我就等第二個跟老頭兒簽合同的人…”
“磚窯廠的王老板。”我道。
萬金山看了看我,說,“不錯,就是他。我本來對付的只是他一個,可不知道為什么,連帶著,他那廠子的五個工人,也跟著一起死了。我也沒想那么多,誰愛死就死去,反正都是意外死,跟我屁的關(guān)系都沒有。這么一來,那老頭兒傻眼了,認(rèn)為自己的錢不吉利,死活不肯再投資給別人。于是,我就跟那法師聯(lián)合起來,導(dǎo)了一出戲。先是那法師在我的授意下,想辦法讓那老頭兒自主的過去找他求助。老頭兒到了以后,那法師就跟老頭兒說,他那筆錢屬于天上掉下來的巨款,砸誰身上,給誰送來巨財?shù)耐瑫r,也會帶來噩運(yùn)。老頭兒就問有沒有辦法化解噩運(yùn),法師說有,不過他能力有限,他認(rèn)識一個高人,可以幫那老頭兒,然后讓老頭兒三天以后過來…
“三天以后,在約定的見面地點(diǎn),我這個‘高人’出現(xiàn)了。我先是擺足高人的架子,讓老頭兒覺得我很有本事。當(dāng)感覺老頭兒對我已經(jīng)有八成信服的時候,我便切入正題,告訴老頭兒說,想要化解噩運(yùn)的辦法很簡單,錢既然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那么,就還給上天。上天不會虧待他的,不僅會把圍繞他的噩運(yùn)給消除,還會另外賜一件巨大的福報給他。老頭兒就問我是什么?我緩緩的吐出兩個字,陽壽…”
“然后呢?”我忍不住問。
“然后,老頭兒愣了足有好一會兒。我就說,這個世間,錢雖然是個好東西,但是,陽壽更是個好東西,是用多少錢都買不到的,你年紀(jì)這么大了,要那么錢也沒用,不如還給上天,多活個幾十歲…那老頭兒雖然人好,心善,但不傻,畢竟吃了那么多年飯,不是白吃的,對我的話半信半疑。為了讓老頭兒信服,為了那筆巨款,我決定冒險一試…”
“什么?”
“高啟恩…”萬金山抬起目光,“讓高啟恩出面,使那老頭兒相信,多活幾十歲,并不是我在騙他,這個世間,多活幾百歲的人都有…高啟恩答應(yīng)出面,不過,他要單獨(dú)和老頭兒談。具體他們兩個談了些什么,我不清楚。事后,老頭兒的確相信了,可是,另一件事,卻是我沒有想到的…”
“什么事?”
“高啟恩跟我翻臉了,他說,我把他從那石室里面給挖出來,令他得以重見天日,為了報答我,所以他才傳我本事。可是,我卻一直不行正道,用他傳我的本事借別人財運(yùn),各種害人…現(xiàn)在,我居然連那么老實(shí)的人都害,他已經(jīng)忍無可忍。他跟我說,如果我一直多行不義,總有一天,他會把我的本事收走,然后獨(dú)自去深山里面隱居…他當(dāng)時跟我說了一大堆,說現(xiàn)在的社會,雖然比古代發(fā)達(dá),雖然多姿多彩,天上飛,陸上跑,海里潛,隔著千里萬里,都能彼此通話…在他們那個朝代人的眼里,這簡直就是個想都不敢想的神話世界,可是,人類什么都有了,卻獨(dú)獨(dú)迷失了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本性,把金錢奉為一切,其它廉恥道德之類,什么都不重要,甚至可以堂而皇之的炫耀自己的寡廉鮮恥,非但不會被眾人打死,反而會引來各種的膜拜和贊美,甚至被有些人列為自己的努力目標(biāo)跟人生典范…自從脫困以后,他所見到的是種種的丑惡,他已經(jīng)厭倦了這個世界,不想待在這里了…”
“他說的對…”我怔怔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呢?”
“然后…”萬金山頓了頓,緩緩的說,“我就動了殺機(jī)。”
“殺機(jī)?”
“不錯,既然他厭倦了這個世界,那么,我就送他走吧。因為,對于我個人而言,他已經(jīng)成為了我的累贅。他要找什么上古怪獸,我一直就像個奴隸一樣,帶著他跑東跑西,累死累活,做的全是些無用功,連享受生活的時間幾乎都沒有。眼下,他又各種阻撓我做這做那,還要收走我的本事,我實(shí)在忍無可忍了,我決定把他給除了,送他走…可我的本事都是他給的,用超自然手段跟他斗,我只有輸。思前想后,我決定用正常的,殺人手段,把他給殺了。本身,他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沒有身份,沒有地位,更沒有家人,我一旦殺掉他,他不過就是變成了一具無名無姓的尸體,不會被查到什么。所以,我決定殺了他。我把他騙到一處偏僻的荒郊野外,趁他不備,將他給打暈,扔進(jìn)了一座茅草房子里,潑上汽油,然后把房子給點(diǎn)了…第二天早上,火熄滅以后,我去那房子里面看,可我根本就沒看到高啟恩的尸體!”
“沒尸體?”我皺眉問。
“嗯…”萬金山說,“我明明眼睜睜看著大火燃起來,把整座屋子吞沒,然后又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走的,高啟恩沒有逃出來,房子燒到后面那程度,他也不可能再逃出來,可我第二天去看,卻沒看到尸體,就算全部燒化,也應(yīng)該有骨灰,可連骨灰都沒有…我當(dāng)時嚇壞了,沒有尸體,說明高啟恩肯定沒死,那么他跑到哪里去了?由于害怕他報復(fù)我,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敢拋頭露面,躲藏了起來。后面的一天,我從那法師口中,得知到一件事…”
“什么事?”我問。
“讓我喝口水…”萬金山說。
楊叔把水從包里取出來,遞給他。師父氣色好多了,坐了起來。先前罡氣和神符揮過去那一下,師父如果沒有從邪煞圈里跳開,后果難以想象…現(xiàn)在沒有其它事要做,我們?yōu)橹骶褪锹犎f金山講述,很多疑團(tuán),只能靠他的講述來為我們解開…
萬金山喝了半瓶水,又向我討了支煙,這才道,“那段時間,我一直躲在我一個情人的簡陋住處,那個情人,是浴足城里的一個按摩技師…”
“她叫小楠,對嗎?”我問。
萬金山看了我一眼,“你們什么都知道,沒錯,就是她。”
“嗯,你接著說。”
“小楠那住處,那個法師知道。有一天早上,我還正睡著,那個法師過去了。我連睡衣都沒換,就把迎進(jìn)了客廳里。張口就問,高啟恩有沒有找過他,他說沒有。那你過來干嘛的?我就說。他說,那個中大獎的劉老頭子,撞邪了。我就說,哦?怎么撞邪?他說,有一天晚上,劉老頭兒的鄰居見他一天沒出來,敲門也不應(yīng),就叫了一幫人把門砸開,結(jié)果進(jìn)去以后,看到那老頭兒穿著一身紙做的官服,正在嘟嚕嘟嚕的吃錢…后面別人問他,老頭兒說他本來就是個做官的,所以要有官服,從老頭兒那些鄰居描述的官服來看,應(yīng)該是大明朝的…當(dāng)時聽說這事以后,我心里面就想,難道高啟恩真的被燒死了,變成了死鬼,跑去纏磨那劉老頭子?…我跟那法師又聊了一會兒,我提到了太行山里的這處山谷,以及屋前面這座遠(yuǎn)看很像只大公雞的山…”
聽萬金山說到這里,我心道,我和師父當(dāng)初提取到的,小楠死前腦海中的影像里,所看到的情形…萬金山和那法師坐在客廳聊天的情形…毫無疑問,一定就是此刻萬金山所說的那一天了…
“現(xiàn)在,可以講講這座山谷了。”我說道,“你們?yōu)槭裁匆竭@里來,這里究竟隱藏著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