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毯子”這個詞來形容趴在石頭上的這個怪物再恰當不過了,它沒有四肢、頭、尾,整個身體就像一張不規則的毛毯,朝向外面的那一面粗糙無比,跟巖石沒有什么區別,否則我和中島美雪也不會在它的身體上待了好一會兒還沒察覺?
至于這位“毯子”兄究竟是動物還是植物,又或者是半動物半植物,我實在搞不清也沒有時間搞清了。有一點可以肯定,它守株待兔這么長時間,絕不會輕易讓這么兩塊肥美多汁的鮮味溜走。?
這不像在平地上可以拔腳就逃,我剛想有所動作,毯子“嗖”地一卷,已將我和中島美雪卷在其中,原來這家伙的整個身體就是它的胃,現在是到了消化的時候了。毯子越收越緊,上面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小洞,里面有些透明的囊裝著我剛才看到的慘綠色的液體,那些囊正在收縮,液體眼看就要噴出來了。?
我雖然不確定那些聞上去腥臭無比的液體是什么,但看樣子被噴中絕沒有什么好果子吃。我雖然整個身體都被纏住了,但這“毯子”畢竟不是鋼筋鐵條,我的手還可以做有限的活動。我一面掙扎,一面對中島美雪說:“喂,我電它一下,你看怎么樣?”?
中島美雪此刻也慌了神,氣急道:“有什么辦法就快用啊,沒看見它就要噴胃酸了嗎!”?
說話間我已經將那枚多功能的防身手電握在手里,按動開關后,手電的前端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我使勁向“毯子”戳去,一萬伏的高壓電瞬間打在它的身上。“毯子”猛一抽搐,張開身體向外一彈,將我和中島美雪拋了出去。?
就在不久前我有過一次跳井的經歷,但那時并沒有感到心悸,因為一口井能有多深?現在則不同,“毯子”的力氣大得驚人,我們兩個人竟被它拋出了五米多遠,我感覺身體一輕,遠離了崖壁,地心吸力緊接著發揮了作用,身子接著向下一沉,自由落體般飛墜而下。?
我只覺得身旁風聲虎虎,身子不住的向下摔落。“完了,這回算是徹底完了!”我心底一涼,知道自己還能夠思考的時間大概不多了。?
中島美雪居然沒有喊出聲來,只是緊緊扣著我的手,隔著厚厚的手套仿佛能感到她手心里的冷汗。?
“死要同穴。”天知道這個念頭這么跑到我的腦子里,也對,像這么摔下去,等落地之后,恐怕沒人能分清楚那一團血肉模糊的碳水化合物哪部分是她、哪部分是我!?
我拼命地睜大眼睛,想多看點東西。盡管眼眶都快要睜裂了,然而飛墜的速度將懸崖變成了一條條的直線,就好像在高速公路上看近處的防撞欄,什么也看不清。老天爺,以前怎么沒意識到能夠活著,那怕只是多活一秒鐘是這么的值得留戀。?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我還在想落地摔死之前會不會痛一下時,就覺得下降嘎然而止,身體己重重地砸在一個海綿墊子上,腰部以下都陷了進去。?
這一下把我摔得七暈八素,只覺得眼前金星直冒,除了知道自己大難不死之外,為什么摔下來居然沒死?現在是在什么地方?這些事情我一概不知。過了好一會兒我才使勁晃了晃頭,透過防毒面具努力分辨著周圍的環境。?
“谷底!我們到谷底了!”中島美雪在一旁喃喃道,聲音里既有興奮也有死里逃生的喜悅。?
我向她看去,方才落地的一瞬間,因為沖擊力太大的緣故我們的手松了開來,但距離還不太遠。這時我已經看出來,在整個山崖下面是一片大沼澤,我們兩個人就摔在了沼澤地上,身體的一大半都陷進了沼澤中。?
來到谷底是我們的目標,自然值得高興。我這才明白,原來剛才我們距離谷底已經相當近了,頂多也就是足球場上一個球門到另一個球門那么遠。當然即使是這樣,真要是落到石頭或是硬土上面我們也難逃一死,天幸這下面居然是個沼澤,泥沼地就像天然的救生墊,我與中島美雪居然誰都沒受傷。?
我對沼澤并不陌生,在我所在城市不遠有一大片美麗的紅海灘,那里是一條大河的入海口,有成群的丹頂鶴和一望無際的蘆葦蕩,而蘆葦蕩的邊上就是讓人聞之色變的“大醬缸”。?
“大醬缸”是當地人對沼澤的一種俗稱,每年都會有些遠足者在兩人高的蘆葦和菖蒲遮擋下迷了路,不小心轉到沼澤里,在非雨季的時候,沼澤邊緣的地面通常都是硬硬的,可以承受成年人的體重。然而當不幸的旅人向沼澤深處走去,就會發覺腳步越來越沉,直到突然發現自己的腿陷到泥漿里拔不出來。如果這時及時抽身而退還有活命的希望,最怕就是還想向前探探路,抱著這樣想法的人通常都會消失,被無底的“大醬缸”吞沒。?
正因為我對沼澤有些了解,便也知道此時身體的一大半陷到泥沼中有多危險。我急忙向中島美雪提出警告,要她別急著掙扎,將雙臂平放在泥地上來增加受力面積。?
中島美雪不解道:“我將身體一點點左右移動,最后一定可以將身體挪出來。”?
“不行!”我急急喊道:“你不要以為困住你的只是身體周圍的那些泥巴,事實上整個泥沼都在向你擠壓,你越是掙扎,泥沼的吸力就越大,直到沒頂!”?
聽我說得這樣嚴重,中島美雪只好放棄了拖身的想法,問我:“那該怎么辦?”?
我環顧四周,這片沼澤上幾乎寸草不生,上面只有些腐爛的樹葉和崩落的小石子,泥漿呈深黑色,不時地冒出幾個泡泡,那是山崖上掉落的動植物尸體變成的沼氣。整個沼澤籠罩在一片霧氣之中。我找了一圈,沒看見任何可供借力的東西,而最近的山崖離我們也有十米遠,完全是可望不可及。?
我無可奈何地一嘆:“恐怕沒什么好主意,只好等下雨了。”?
“下雨又能怎么樣?”?
“下雨之后泥漿會變軟,密度也會減小,也許能趁機逃出來。”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說的時候也是明顯的信心不足。?
中島美雪早就叫了起來:“那要等到什么時候?”?
我怎么會知道:“你沒聽過中國有句成語叫聽天由命嗎?”?
我說完之后中島美雪突然不響了,我自顧自地說下去:“剛才沒摔死已經是撞大運了,反正現在的命也是撿的,別想那么多了,或許運氣好,很快就會下雨……”?
我正說著,冷不防中島美雪cha了一句:“只怕我們沒時間了。”?
她的這句話說得很輕,而且聲音中有一種能讓人戰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