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宛跌跌倒倒地向前走著,五六里路不遠,可以她的腳力,卻是走得筋疲力盡,還覺得目的地遙遙無期。眼看夜色已深,曠野中,時不時有個什么黑影一躥而過。馮宛越發地覺得冷了起來。又走了一陣,左側草堆中,突然傳來一聲咳嗽。鬼!馮宛差點尖叫出聲。她按下恐慌,悄悄地轉頭看去,卻看到一個搖搖晃晃站起尿尿的醉漢。馮宛心中一松,差點伸手拍起胸口中來。不過她不但怕鬼,也有點怕人。連忙收回目光,馮宛腳步加快,而且是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了后面已是奔跑了。
沒命地狂奔了一陣后,馮宛望著前方燈火通明的城門,暗暗慶幸:幸好是這么一個時刻,城門不曾熄了火把。不然的話,這一路真是駭人。好不容易,馮宛離城門只有幾百米了。望著城門外零零散散出現的乞丐,馮宛長吁了一口氣,汗出如洗地癱倒在地。喘息了好一會,她終于恢復了一些力氣,撐著站起,馮宛振作精神,放松腳步地朝城門走去。饒是在城外,她都可以聽到城中傳來的陣陣歡呼聲和叫喊聲。那歡呼聲和叫喊聲是如此響亮,如此聲震云霄。不用看,馮宛都可以想到衛子揚仰頭大笑,意氣風發的模樣。
都可以想象群臣圍繞左右,向他獻媚討好的模樣。今天晚上,他是開懷的吧?他總算不負他祖先的期待了。她想,這么熱鬧的晚上,衛子揚是不會想到她的。畢竟,他最贊賞她的地方,便是她永遠把自己保護得很好,她永遠周到細致地安排著自己的一切。她給他的感覺是,他永遠可以沒有后碩之憂地去做著自己的事,而不用擔心她的安危。他一定無法想象,她竟然會在這么關健的時候,犯了這么大的差錯吧。說不定他還一直以為,自己早坐在馬車上,與他一道入了皇宮,或自發去了西郊馮莊呢。
想到這里,馮宛又苦笑著搖起了頭。深一腳淺一腳地又走了百來步,馮宛停下了腳步。見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她把自己的頭發又綁了綁。咬著唇,她低頭看著自己一襲女裳,暗暗忖道:現在我是婦人裝扮,那些乞丐若有久不見女色的,被他們看了,也不知會不會放過我?想著想著,她不由打了一個寒顫:不行,我不能去人多的地方。咬了咬牙,她腳步一折,準備從田野里直穿而過,走向離城門稍遠的城墻處。如此,又走了二刻鐘,馮宛的前方,出現了一片小樹林,這樹林只有四五十根樹。
ωwш● ttk an● c ○
這些樹木突兀地出現在田野中,在不遠處城池光亮的照耀下,倒不顯得可怕。馮宛腳步加快,向小樹林走去。不一會,她便來到這片小土丘中。這小樹林,樹木高大,疏疏散散,藏不住人也藏不住動物,怪不得它生長在城門外也不曾被士卒砍盡。鉆入樹林中,馮宛靠著一棵最大的樹慢慢坐下口這大樹下的泥土墳起,光禿禿地倒不用擔心蛇蟲。抱著雙臂縮在樹下,馮宛看著頭頂如華蓋一樣的濃密樹葉,暗中想道:如果我會爬樹就好了。這時,夜色本深,她又實在走得累了,這一坐下,眼皮便開始粘上,不知不覺中,馮宛睡了過去。
睡著睡著,一陣西西索索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馮宛迷糊地睜開眼,還沒有明白自己的處境,一個低沉清雅的聲音從離她二十步不到的地方傳來,“不必再說了……”聲音雖然清雅,卻透著一種權威。馮宛一凜,既感覺到這聲音似曾相識,也不由忖道:怎地這地方有這種人物?這時,一個尖哨的聲音傳來,“可是殿下,呆在這里絕非長久之計啊。你看這左右都是一片荒地,被人看了,可是連跑也跑不了的。”這是太監的聲音,他在叫那人殿下!馮宛一凜,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身子,屏住了呼吸。
另一個有點粗啞的聲音傳來,“是啊,殿下,我們還是回那邊木屋吧。這里離木屋太遠了,萬一……”那清雅的聲音低沉說道:“木屋太小了,而且,那是重地。還是這里更好些。”旁邊兩人有點糊涂際,清雅的聲音突然一提,問道:“大伙可到了?”突兀的,從樹林的另一側傳來十幾個聲音,“我們到了。”“好,都進樹林,你們把情況說一說。”“是。”聽到兩個方向絡繹傳來的腳步聲,馮宛直是心中叫苦:她前不躲后不躲,偏偏躲到人家聚會的地方來了。 那行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幸好他們怕驚動城中的人,都是就著城墻上那微弱的燈光行走的,不曾動用火把。
轉眼,十幾人走到了馮宛的右側,離她也只二十步遠的地方。那清雅低沉的聲音徐徐傳來,“城中情況如何?”一黑衣人上前一步,低聲稟道:“一切都如殿下所料。那趙俊令人在殿下的飯菜中下了毒,他們沖進來不久,您的替身便中毒身死。只是,那時有人發現替身并不是您。現在,那些人還在城中四處搜尋著殿下。”這句話一出,馮宛打了一個寒顫:她竟是遇到了十五殿下!她的口中又咸又苦,她真不敢想象,自己會這么“好運。 ”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了十五殿下和他的人。
幸運的是,聽他們的語氣,似乎不曾發現自己進了這樹林。想到這里,她越發話也不敢動了。“趙俊!”十五殿下冷冷地說道:“他撐過了父皇,皇兄和我,現在又想用我的人頭來討好衛子揚!這廝治起事來無能,這左右逢迎的功力,倒還是了得!”這時,另一個黑衣人稟道:“弗姬也成功脫逃口眾權貴不曾在意她,并不曾派人尋找。”第三人上前,稟道:“現在都城處處燈火通明。衛子揚把他的人都帶入皇宮,他下令說,今天晚上是狂歡之夜,所有的樹上都要掛滿肉,樹下放好酒。
剛進城,他便帶著眾親衛祭過了自家祖先,估計接下來是和眾權貴聚酒狂歡。”“聚酒狂歡?”十五殿輕輕呢喃了一聲,好一會,他又問道:“衛子揚一進城,便被權貴們圍上了?”“稟殿下,還在城外時,他便被那些赴炎趨勢的人給圍上了。現在怕是都醉了。”這時,那粗啞的聲音在旁冷笑道:“他行是好大的膽子,剛剛進入皇宮,也敢開懷狂飲?”那黑衣人道:“有那些親衛在旁護著,倒也無人敢動他。”樹林中安靜下來。好一會,十五殿下問道:“不知我那五皇兄現在如何?”“稟殿下,陛下聽說被關起來了。
衛子揚現在還沒有抽冇出時間對付他。”十五殿下笑了笑,淡淡說道:“衛子揚本是驕狂之人,他好不容易盼到了這一日,定當好好放松一番才對得起自己。”眾人又低聲議論了一陣,在馮宛一動不敢動,越來越感覺到無處不癢時,十五殿下揮了揮手,道:“你們回去吧。”“是。”腳步聲響,眾黑衣人一一散去。這時,那太監道:“殿下,我們回木屋吧。”那木屋下有地道通向城中城外,最是安全不過,因此那太監頻頻有此要求。十五殿下搖了搖頭,他低沉清雅地說道:“不必,你們侯著。
我走一走。”說罷,他負著雙手,慢慢地向馮宛的方向走來。他這一走,馮宛的心跳得更快了。遠處投來的模糊光亮中可以看出,十五殿下披散著長發,頎長挺直的身影在暗色中看來,有著孤單。他一走,那太監連忙跟上,“殿下,這里樹多,還是奴才……”不等他說完,十五殿下已是一揮手打斷道:“我知道樹多,我只是想靜一靜。”見他不高興,那太監連忙停步。在他擔憂的目光中,十五殿下走得并不快,他慢慢的,試探著向前走來,每走出一步,都用腳尖輕踢一下,如有障礙物便換一個方向。
不知不覺中,他離馮宛只有十步不到了,而且,他如果視力完好,還可以看到馮宛的一側衣角。“砰砰砰”就在馮宛的心臟都要跳出嗓子時,十妥殿下停下了腳步。他昂起頭,無神地看著天空,良久,他伸出手在樹干上重重一拍,啞聲說道:“若能多給我一年,你衛子揚也不過是跳梁小丑!”咬牙切齒了一陣,馮宛聽到他沉沉自語的聲音,“先借他的力,驅退北鮮卓和眾反賊,再除去那婦人。到得那時,他一個魯莽匹夫,何足為懼?”聽到這里,馮宛悚然一驚,想道:怪不得自那一次負荊請罪不成后,一直不見他的動作的,原來他是這樣想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把一切交給子揚,等子揚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再得漁翁之利?好一招驅虎吞狼之計!自言自語了幾白后,十五殿下再次提步。
令馮宛膽戰心驚的是,他走來走去,方向總是不離她左右。這時的她,屏住呼吸都屏得胸口發疼了。她聽人說過,眼瞎的人耳朵會特別靈,因此,她只能很小心很小心地動作著。走了幾步后,十五殿下低下頭,用手叩擊著額頭。一邊叩叩叩著,他一邊喃喃算道:“此次之敗,敗于那個馮氏。這等精于算計的婦人,怎地沒有讓我遇到?”說到這里,他重復了幾遍,“馮氏,馮氏……”他低嘆一聲,無神的雙眼轉向城門處。那里,燈火通明,熱鬧喧囂,原本這一切都是屬于他的!……求粉紅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