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
周星星打電話來的時候,棠溪此時正在美國參加一個設(shè)計展,熱鬧非凡,因著國度的關(guān)係,電話不是很清晰,但周星星的話,彷彿滲透所有磁場和聲波,一下就穿透她耳膜。
周星星在電話裡說她孩子都生,而秦深要結(jié)婚了。
棠溪當時不知道是怎樣將這兩個消息給消化的,前者周星星生孩子很好消化,可是後者,著實讓人一下給吞下肚子,這對於她來說有點困難。
和她在美國公司的同事charles在身後叫了她一句,“aimeepleasecomehereandhavealook.”
棠溪當時正在用中國話交流,說著說著語調(diào)就停了下來,charles的呼喚聲讓她回過神來,她說了一句,“yougofirst,i‘llfollowsoon.”
周星星還在電話裡嘰嘰喳喳說是孩子出生後,準備讓她做乾媽,之後又問,她什麼時候回去,她孩子都快滿月了,等著她滿月酒的紅包。
棠溪從來不知道,原來時間可以這樣的飛逝,彷彿只在眼底一眨,睜開那一瞬間,光陰似箭,以前的度日如年幾乎成爲了她的幻覺。
這四年在美國她過得很好,雖然感情生活上空白期,但是在面對事業(yè)上她很滿意,外國總認爲中國人不懂藝術(shù)。
她剛?cè)サ哪菐啄辏媸鞘鼙M了苦頭,沒有哪個廣告設(shè)計公司願意用一個沒有任何藝術(shù)細胞的華人,而棠溪對於美國人的藝術(shù)認可度也不肯茍同,在美國的人眼中,看不懂的纔算藝術(shù),但生活所迫不得不對這陌生的國度低下自己傲人的頭顱。
最後她製作一個廣告,以潑墨畫爲主題,當然最重要的是,連她自己都看不懂,更何況美國人更加不懂,但是這個廣告策劃案策劃的很符合美國人的主題,從此只要關(guān)於中國風(fēng)的主題在唐人街展開廣告會展的時候,她總是在公司拔得頭籌。
所以工作的事情也穩(wěn)定下來,在美國jk公司很好的奠定了首席設(shè)計師的位置。
她遙想當年的她,是怎樣的不堪狼狽,和現(xiàn)在相比,真是差的極遠了。
她很快就將周星星的電話給掛斷了,對於回去,她還需要考慮一下,秦深要結(jié)婚了,而她名義上的哥哥要結(jié)婚,她不回去,確實顯得有點不通情理。
她恍恍惚惚過了一天,設(shè)計展過去後,正打算回去,剛開車的時候,身後就有個加拿大的男人對她說道,“aimeeareyoufreethisevening?”
她回過頭來,看向身後那男人,這個加拿大男人追了她半年了,在公司一個合作案上認識的,時常有事沒事就愛在她面前晃悠,而棠溪處理的方法,只有,“i‘msorry,
iwantbefree.”
他有些失落的低下頭,棠溪不想在回他,轉(zhuǎn)身上了車,將所有喧譁甩在了身後。
之後那一夜,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一大早在家裡寫了一封請假報告的郵件發(fā)到公司,很快就收拾了幾下簡單的行李。
這幾年她什麼都變了,身上知性的氣質(zhì)怎樣也阻擋不住,大概是隨著年齡的邁進,連性格都變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魯莽到不行的女人。
因爲是華人,很多男人對她趨之若鶩,但是棠溪永遠都是不冷不淡,她曾經(jīng)也談過一次戀愛,但是當那個男人想要吻她的時候,她忽然就狠狠的甩了那男人一巴掌,之後這段感情當然就僅止於這裡,無疾而終。
棠溪現(xiàn)在想想,都還不覺得想笑。
大概她真是得了戀愛恐懼癥,連陌生人的吻都讓她害怕。
她飛回中國那一天吧,心裡想著,參加完周星星的滿月酒,她立馬就走。
她這樣想著,就在飛機上睡了一覺,早上九點到達了中國,這闊別四年的城市,對於她來說,有點陌生。
開機後,周星星的來電提醒像是連環(huán)炮一樣掃射著,她不由的覺得,周星星還是那個急性子脾氣。
身後拖著一個輕巧的行李箱入住了酒店,在酒店睡了幾個小時。
周星星又打電話來說,要爲她接風(fēng)洗塵。
棠溪簡簡單單收拾了幾下,便去赴周星星的約,剛到達飯店,一個身影就如旋風(fēng)一樣像她飛奔過來,她還沒明白過來。
周星星那尖銳的嗓音就跟馬達一樣嚷的她頭昏眼花,她說,“啊啊啊啊啊啊,棠溪!這是你嗎?!你丫是不是整容了!好萊塢是不是你家開的,穿成這樣,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棠溪看了一眼眼前的周星星,她胖了,大概是剛生了孩子的緣故,臉圓圓的肚子也是圓圓,簡直就是一副孩子他媽的形象。
棠溪忽然覺得,果然是流年似水,她這樣想著。
往周星星身後去看,多年不見的李助理手中抱著個孩子,臉上是少見的柔和之色,棠溪暗暗想著,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連面癱都能變扭曲了。
棠溪對周星星身後的李助理微微一點頭,李助理也回以他一笑,不生疏,也不客套。
周星星不容她說一句,拖著她就往餐桌走,兩人坐下後,周星星問她美國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蘇小日記本上記錄的那段話,秦深所去過的景點她都有去過,只是她發(fā)現(xiàn),並沒有什麼可看的,但她卻固執(zhí)的看完了,不知道是爲什麼。
棠溪隨便說道,“白宮去了一次,但是剛?cè)サ臅r候那裡正發(fā)生恐怖襲擊。”
周星星張著嘴表示很驚奇,因爲在中國這樣和平的世界,因爲情殺而發(fā)生一樁慘案已經(jīng)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何況是美國的白宮。
可美國幾乎連十七歲的少年都敢攜槍入大街的習(xí)慣,不得不說,恐怖襲擊是很平常的事情。
之後周星星又嘰嘰喳喳問她這幾年過的好不好,有沒有交男朋友。
棠溪對於這個話題很敏感,但爲了顯示自己對秦深已經(jīng)忘卻舊情,撒了個謊道,“剛訂婚,本來打算通知你們的,最後想著去一趟不容易,下次結(jié)婚在請你們一起去,幫你們多省錢啊。”
周星星罵她沒良心,棠溪眉眼彎彎的笑著。
最後周星星說,“棠溪,你知道秦深要結(jié)婚了嗎?結(jié)婚的對象居然是一個剛成年的姑娘,二十歲!真是如花的年紀啊。”
棠溪心頓時漏了一拍,但臉上一樣的是笑意盈盈道,“是嗎?恭喜了。”
周星星有些唏噓的看著她道,“以前愛的死去活來的,現(xiàn)在居然能笑的這樣開心,看來你真的是忘了。”
棠溪沒在說話,習(xí)慣性的沉默了下來,周星星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剛想反口的時候,棠溪擡起頭,面目特別的溫婉與柔和,她說,“我現(xiàn)在真的忘記了,他什麼時候結(jié)婚,你幫我掏個紅包吧,我參加完你的滿月酒就要立馬回美國了,那邊公司還有一大堆工作。”
周星星仔細打量著棠溪,發(fā)現(xiàn)她的臉真的沒有任何波瀾,嘴角那絲淺笑讓人覺得,彷彿真是一個極平常的朋友結(jié)婚,而她很真心的爲他祝福著,看的周星星心裡一陣酸楚道,“他結(jié)婚你居然給掏紅包,棠溪,不知道說你什麼好,太生疏了。”
棠溪說,“以後我結(jié)婚,他也掏個紅包給我就夠了,這叫禮尚往來。”
周星星之後沒有說話,而棠溪也沒有說,因爲她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很多事情,在這四年中起著天翻地覆的變化,就像她,聽見秦深的結(jié)婚的消息,面容上一樣可以裝作若無其實。
可誰都不知道,她擺放在桌下的那雙手,是那樣深深的緊握住,甚至連手心被指甲戳出血都不曾發(fā)覺。
周星星也很識趣不在提秦深的事情,幾人吃過飯後,棠溪抱著周星星的孩子,心裡止不住的發(fā)笑,逗弄了幾下,那小傢伙可愛的打緊。
棠溪實在忍不住在柔嫩的臉上親了兩下,逗得那小孩哈哈大笑,周星星嚷著要見面禮。
棠溪無法,只能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美元塞小孩手裡,周星星說她現(xiàn)在變成一個什麼東西都用錢打頭陣的人了。
棠溪翻了一個白眼道,“因爲我有錢了,窮的只剩錢。”
周星星嘴角抽了兩下,最後很是哀怨的看了李助理一眼道,“真不該讓她去那種資本家主義的國家,以前連句英文都不會說,現(xiàn)在隨口就能給你溜一大串出來。”
李助理滿臉寵溺的看著周星星,只是微微笑著不說話,抱著孩子一副三好男人的站在那裡。
看的棠溪心裡又是嫉妒又是歡喜,最後兩人告別了,棠溪因爲時差還沒倒過來,坐在那裡困得發(fā)慌,周星星本來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拷問她的,見她哈欠連天,最後也就將她給放過了。
回去的時候,棠溪站在馬路邊上等車,但是因爲有些塞車,而前面又是紅燈區(qū),放眼望去,車子看不到盡頭。
她無聊的站在街邊看著這長龍似的車隊,忽然眼神定格在一輛黑色的車上,車內(nèi)一個男人正在低頭打電話,緊抿的脣,線條分明的側(cè)臉,正低頭認真說著什麼,副駕駛位上坐了一位少女滿含笑意的凝望著他,車內(nèi)的氣氛似乎很是美好。
棠溪像是丟了魂一樣的看著,忽然車內(nèi)的少女注意到她這邊的視線,皺著眉看向發(fā)愣的棠溪。
棠溪只是一瞬間,立馬收回了那如癡如醉的視線,轉(zhuǎn)身面無表情站在那裡,而那個男人始終都在打電話,當後燈過後,他才收線,微微一偏頭,對身旁的少女說了一句什麼,那少女微微笑了一下,收回了視線。
黑色的車順著車流緩慢的行駛著,棠溪以爲他沒看見她,她卻不知道,車內(nèi)的男人早已從反視鏡看到了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