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下的這種情況,稱為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又叫做人質(zhì)情結(jié),是指被害者對于犯罪者產(chǎn)生情感,甚至反過來幫助犯罪者的一種情結(jié)。”
岑青坐在臺階上,雙手托著下巴,望著遠(yuǎn)處的天空自言自語。
不遠(yuǎn)處五鬼呼呼喝喝地在亭子里玩骰子,這五個混蛋連姓氏都非常有眼色地自己改了,初時姓李,中途姓岑,如今卻是姓白,妥妥的三家姓奴。
然而望著他們自得其樂的樣子,岑青只覺得仿佛有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吹的他不勝唏噓,吹的他熱淚盈眶。
白素貞的家法倒也簡單,只有三條,可條條都要他的命。第一不準(zhǔn)他自稱男子,第二不準(zhǔn)他到處惹是生非,第三讓他專心修行。
“小白你這是下凡來報(bào)恩嗎?你一定是找我來報(bào)仇的吧。”
岑青嘆著氣起身,大年初一,他只覺得暗無天日。
“唉——運(yùn)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
“橫眉冷對千夫指!”他狠狠地瞪了五鬼一眼,跨進(jìn)門檻,瞧見白素貞好笑地望過來,頓時嘆了口氣,“俯首甘為孺子牛。”
“精靈古怪。聽起來好像怎么了你似的。”白素貞暫停修行,放下交叉在一起的手指,哭笑不得地問道,“真的那么難受么?”
“姐姐,這話你要問戴上緊箍咒以后的猴哥。”岑青抿起嘴,撂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轉(zhuǎn)身去了內(nèi)室,拉著花腔唱完了后兩句,“躲進(jìn)小樓呀成一統(tǒng),管他冬夏與春秋。”
“你要是早有這樣的覺悟就好了。”白素貞倒不知這首詩里的深意,只聽得后兩句,以為她愿意躲進(jìn)房間認(rèn)真修行,欣慰地松了口氣,“等我報(bào)恩結(jié)束,就與你一同回到青城山,我們兩個一起得道成仙。”
岑青的聲音從內(nèi)室里傳出來:“我覺得你被菩薩耍了,渡情劫而已嘛,報(bào)什么恩?先前一千七百年怎么沒人讓你報(bào)恩呢?”
“菩薩與師尊相交莫逆,萬萬不會騙我。”白素貞怔了怔,隨后斥道,“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剝了你的衣服。”
岑青立刻默不作聲,在蒲團(tuán)上打了個盤膝,嘴巴扁了幾扁。
“小白,等我哪天打得過你,就把你說過的話完全應(yīng)用到你身上。”
雖然無法想象她被自己征服的樣子,不過只是這個可能就讓人興奮,岑青自我安慰地奸笑了兩聲,收斂心神,開始琢磨神魂里的法訣。
其它法訣早已被他用“鑰”字拆解得零零散散,如今唯一無法啃動的就是岳飛贈給他的“天鵬九變”,按照名字聽起來像是有九重,但岑青仔細(xì)研究,卻發(fā)現(xiàn)不是這樣的。
比如第一重,表意是血肉重組,事實(shí)上它的應(yīng)用遠(yuǎn)不止于此,甚至功法到了精深盡頭之處,入火不能焚,入水不能溺,刀兵不能傷,咒法不能煉,就是真正的金剛不壞。而岑青先前用“鑰”字解開的才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
“嘶,莫非這廝的本身真的是那位金翅大鵬鳥?”得知真靈虛靈的差別之后,岑青就不得不重新考慮這個世界的戰(zhàn)斗力了,雖然在人間有個限度據(jù)說是元嬰散仙,但天界的戰(zhàn)力明顯要高于人間,畢竟是吞吐元?dú)饴铮约呵昂蟮米锪四敲炊嗟拇罄校慌乱蝗ヌ旖缇偷帽蝗水?dāng)做靶子吊打。
“呼,我就老老實(shí)實(shí)地呆在人間修煉,就算小白用美色引誘我,我也不會去天界。”他在神魂里自言自語道,想了想又換了個說法,“除非能夠吊打天界的時候再去。”
天鵬九變的第一重到后面愈加艱深,他宛如小學(xué)生做奧數(shù)題一般努力了許久,終于無可奈何地放棄,開始專研第二重。
第二重的開頭也很簡單,被“鑰”字輕易地開啟,變成了他自己的法訣。這一變,卻是指神魂之變。岑青愣了愣,神魂無形無相,是他從張錚那里得知的,無形無相還怎么變化?但是帶著疑惑琢磨了許久,他卻慢慢品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來。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掌管精氣意識,七魄掌管五感與腑臟,一個主宰意識,一個主宰身軀,因?yàn)樾奘啃廾恍奚恚暧直环Q為神魂,七魄與身軀在步入元嬰境界后就會被拋棄。武者修身不修命,七魄凝練,統(tǒng)稱為殺意。
至于妖修,不過是萬物所成就,原本無魂無魄,吸收了游離在世間的散魂碎魄,這才緩緩凝出一縷靈智,因此需要渡過妄境,消弭散魂碎魄上的意念才能化形。但總體來說,并不如人類魂魄那樣完整,而且沒有經(jīng)脈,七魄無處寄存,只能依附于妖氣而存在,變成堅(jiān)硬的內(nèi)丹。
妖的雷劫與修士的雷劫不同,是為了洗煉內(nèi)丹上的妖氣,讓妖修第一次內(nèi)外合一。
陰火劫則是為了灼燒軀體與神魂,把二者融為一體,讓妖修擁有模擬人類般的經(jīng)脈,但同時也是天道給予妖修的限制,神魂融入血肉,妖修便不能如修士一般拋棄肉體化為元嬰散仙,即便肉身成圣,日后在天界也容易被看出跟腳,譬如照妖鏡、譬如黑獄……
“有意思……”
岑青繼續(xù)仔細(xì)地破解第二重,發(fā)現(xiàn)這第二重開始就是把神魂與軀體兩相剝離,日后修煉便是齊頭并進(jìn),等于同時修煉了一位肉身神通的妖圣,再加上一位神魂神通的散仙。
“怪不得猴哥楊戩大鵬鳥這些家伙們,個個戰(zhàn)力驚人,原來都是二打一。”岑青笑嘻嘻地道,“夠無恥,不過我喜歡。”
那位佛首金翅大鵬,大約到死也弄不明白,為何自己一縷神識下界,居然會被一位凡人榨出了壓箱底的法訣,更棄之如敝屣地扔給了其它妖精。
而那位榨出了它法訣的英靈魂魄,此刻正站在墳冢之上,低頭望著下方高聲宣讀詔令,讓他“官復(fù)少保、武勝定****節(jié)度使、武昌郡開國公、食邑六千一百戶、食實(shí)封二千六百戶,賜封鄂國公,立廟祭祀,享人間香火,家人接回京都臨安,發(fā)還田宅土地云云……”的官員,輕輕地?fù)u了搖頭。
“沉冤得雪,吾已無憾。敕封神位,多此一舉。”他抬起頭,云破天開,一道神位從天而降,他望著那神位,臉上露出了譏諷的表情。
下一刻,他腳下火光涌起,隨著一聲尖利的嘶鳴,那只大鵬的神識昂首掙扎,嘯震九天,卻被他牢牢地踏在腳下,如一只坐騎般馱著他扶搖直上。
他長槍前指,擊碎了神位,嚇壞了云層后的神仙,也驚呆了仙門前的天兵。
“吾乃人間正氣,來此征伐天庭!”
瞬息九萬里,大鵬撲入仙門,長槍攪亂盛宴,千萬年來,人間的凜冽殺氣第一次逆襲了天庭。